第8章
第八章
康宥在筆記本上記下一式子，他的字體很漂亮，透着潇灑俊逸，卻又不失端正。
被老師誇獎了無數次，每次作文都會給大家拿出來做典範，是公認的文筆好、字跡也好。
記完這段式子，康宥往旁邊瞟了一眼，見常晚今晚靠坐在椅背上，漂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黑板，不禁輕笑了一下。
常晚最近似乎學乖了，上課時也不再趴着睡覺，也很少逃課，看上去像是起了努力的心思，要好好發憤圖強。
雖然坐姿還是歪七扭八，手上卻還是會記一些筆記...
可康宥定睛仔細一看，臉色沉下來，常晚手上寫的哪裏是筆記，全是不知名的、歪歪扭扭的鬼畫符，再看那雙眼睛，哪裏是在看黑板，分明是在透過黑板望別的。
這根本不是好好學習的狀态，不過是在僞裝走神的狀态而已。
但讓康宥奇怪的是，就連下課常晚也還是這樣一副态度，隔壁班的原源來叫他去廁所抽煙，他也沒反應。
原源伸手在眼前晃晃，仍舊沒得到回應，幹脆雙手上陣，往常晚臉上一捏“晚兒？！發什麽愣呢，走啊，去廁所。”
常晚這才回神，揮開他的手，輕微皺眉揉着自己臉上被捏過的地方嘟囔着“什麽手勁兒這麽大...”
康宥看見常晚臉上起了點礙眼的紅，眼神暗了兩分，剛想開口幫常晚回答他不去，就聽見本人回複。
只見常晚往桌上一趴，悶悶地說“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下課總共就那麽十分鐘，來找常晚耽誤一陣時間已經過去一般，原源聞言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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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源走後，康宥看着無精打采的常晚越發疑惑，不禁懷疑他的這個小刺猬同桌生病了，伸手想試試常晚的額頭，還沒挨上，就被一爪子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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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手勁兒來估計，應該是沒生病。
康宥對常晚一直是睚眦必報的态度，一爪子把他手都拍紅了，小崽子卻教育了。
康宥伸手掐住常晚的後脖頸，迫使人擡起頭來，随後另一只手也湊上來，在剛才原源捏過的地方又捏了一次，那處的紅更紅了。
常晚“嘶”了一聲，捉住康宥的手，沒好氣地說“你們什麽毛病，一個二個都來捏我臉，手勁兒還一個比一個大。”
“真是疼得不是你啊！”
話音剛落，常晚便見康宥笑起來，在他臉上被捏過的地方揉了起來，一陣激烈順着脊骨攀爬至全身，常晚覺得別扭極了，掙紮兩下，把自己整個人從康宥的兩只手上解救出來。
身體後傾靠着牆，眼睛瞪着康宥，拒絕再讓這人靠近他。
康宥卻輕佻地笑着，問“不是說疼嗎？我幫你揉揉。”
得來常晚更加兇狠地瞪視，還有一句回怼“誰要你揉，何況本就是你捏的！”
康宥沒再跟他笑鬧，問他“大半個上午了，發什麽呆，在你那草稿本上畫符？”
常晚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只見自己的草稿本上一整頁都是意味不明的線條，這些線條其實很熟悉，在他打盹的時候也出現過，但偏偏他今天一點困意也沒有，一次盹都沒打過。
但常晚就是不願意順着康宥，咕哝着“對，畫符，咒你。”
康宥卻忽然笑出聲來，竟還伸手捏了下常晚的耳朵，常晚一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還沒來得及罵人，就聽康宥漫不經心說“那還是放棄吧，你看你畫得這麽醜，說明沒天賦。”
常晚一噎，發現他永遠都說不過康宥，幹脆往桌上一趴，不再搭理對方。
康宥看了他一會兒，也沒再繼續追問，他知道一個人若是有不想說的事情，怎麽問都不會說。
但...相處這段時間，他對常晚的性格也算是徹底了解了。
他等着小刺猬自己翻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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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等得有些長，一直到下午放學，小刺猬也還是豎着尖刺，不過康宥耐心十足，反正他還要去club，實在不行，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
他相信常晚總有忍不下去，需要尋求幫助的時候，所以并不着急。
這天晚上club的客人不多，常晚送完五桌客人的東西就閑了下來，被康宥抓到包間寫作業。
握着筆的常晚忽然覺得自己和康宥的關系變得奇奇怪怪起來，他找不出定義他們現在關系的詞，說是朋友，相處起來卻又不像他和原源在一起時那樣放松，說是普通同學，他現在卻又大半時間都和康宥待在一起。
這樣的關系模式太奇怪了，但常晚發現他似乎對康宥起了一些依賴。
比如此刻，在他遇到問題時，下意識想尋求幫助的，正是他身邊的康宥。
糾結來糾結去，常晚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幫他解答，他隐約記得之前在康宥家看到基本外文原著書籍，他當時還漫不經心地問康宥，你還看英文原著呢？
康宥淡淡看了他一眼，告訴他那不是英文是德文，受到知識廣博程度碾壓的常晚有些尴尬，摸摸鼻尖把書放了回去，嘴上嘟囔着，不就會幾句外語，沒什麽了不起，但心底卻驚訝于康宥的厲害。
他一直都知道康宥優秀，卻沒想到這麽優秀，據他所知康宥最近還在為數學競賽做準備，那些題連題目他都讀不懂，真是無比真切地感受了一把人類的參差。
也是因為偶然發現康宥還會德文時，常晚在家裏找到這張單子，看見上面和德文書上相似的字母時，才起了向康宥尋求幫助的想法。
但這件事對于別人來說很容易，對于自強慣了的常晚來說有些下面子，所以他糾結了許久。
可惜他認識的人實在沒有比康宥更厲害的了，磨蹭了一會兒，常晚還是把在書包裏捂了一天的單子拿了出來“我看着這個像德文，你看不看得懂？能告訴我這是什麽嗎？”
“還有上面的內容，都寫了些什麽？”
這是常晚第一次好聲好氣對着康宥說話，也是第一次說這麽長的話，康宥發現常晚好好說話時聲音有些拖沓，帶着些黏膩，慢吞吞的，毫無平日裏兇狠的氣勢。
他暗自思忖，這果然是個“外強中幹”的小布腦虎，裏面實際上都是軟綿綿的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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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終于翻肚皮的小刺猬遞過來的東西，康宥仔細看了一下，神色微不可查地一頓，心裏沉了沉，再次擡頭卻還是那副狐貍樣兒的笑容。
“有點難度，等我回去查查再告訴你。”
常晚輕啧一聲，不放過任何可以奚落康宥的機會“看來你也沒多厲害，你要是不信早告訴我啊，我好再去找別人。”
卻不想康宥聽了這句話，忽然湊上前，捏住他的臉頰，問“你還想找誰？”
那張五官精致，輪廓鋒利的臉分明是笑着的，卻無端讓人感受到威脅，常晚覺得腿肚子都有點疼，卻還是硬氣地回答“當然是比你厲害的人，嘶—”
說着常晚忽然倒吸一口氣，掙開康宥的手抱着腿縮了起來。
腿肚子疼不是錯覺，是真疼，康宥見他抱着腿，一臉痛苦，很快就反應過來“你腿抽筋了？”
常晚點點頭，疼得話都說不出，只感覺康宥把他的手捉開，捏住他的小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自然熟稔地說“我幫你捏一下，待會兒就好。”
對抽筋毫無辦法的常晚當然只能妥協，把自己的小腿交給康宥。
他忽然發現，每次遇到他的身體出什麽問題，康宥臉上那散漫的狀态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也不太能看得出來，但就是感覺康宥的情緒低沉了幾分。
這種時候常晚就不敢跟康宥鬧脾氣、開玩笑了，他有些害怕康宥真的生氣，但這種害怕和害怕暴怒的常豈打他是不太一樣的。
可究竟哪裏不一樣，常晚也琢磨不出。
不知不覺間他看着康宥那微微低垂的臉走神，燈光打在康宥的五官上，像是鍍上了一層絨絨的光，讓康宥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柔和了些。
能感受到那人有力的手在腿上揉捏的觸感，還是有些疼，但比起剛才一動不動的感覺好多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恢複到常有的沉默，但此刻的沉默又有些許不一樣，就連空氣都變得柔軟起來，但很快常晚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空氣怎麽會有柔軟的感覺，真是魔怔了。
康宥就這樣安靜地幫常晚揉捏着腿，捏了十多分鐘，常晚感覺只剩下微微酸脹時抽了抽腿，他有些不自在，再任由康宥捏下去，他就快要覺得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康宥也覺得差不多了，竟然還拍了拍常晚的小腿肚，是個有些親昵的動作。
“好了，看來要給你補補鈣了。”康宥極其自然地說。
常晚下意識點頭，随後又是一頓，奇怪，這種習慣被康宥養着的錯覺是哪裏來的？
意識到些許不對，常晚又趕忙說“不用了。”
卻見康宥端正地笑着，不容置疑的對他說“要的。”
“走了，回家了。”說着康宥便開始收拾起東西，打斷了常晚的思緒。
就這樣稀裏糊塗應下了康宥要給他補鈣的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