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chapter30
原本柔軟甜蜜的棉花糖忽然就像是變成了熬煮的過于長時間而粘稠發膩的糖漿，刺激的康納差一點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被黏住了。明明對方的話聽上去似乎只像是小小的抱怨，可康納無端地就覺得，對方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意有所指。
雖然他的呼吸功能是模拟出來的，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和普通人一樣地屏住了呼吸。
康納再一次垂頭看向了少女。
少女也正好半仰起頭，像是在注視着湛藍色的天空，又像是用餘光與他對視。
如同煙霧般迷離的波光在眸中閃爍，她伸出手，緩緩地舉起手掌，遮擋在自己的額前。
手掌下的陰影覆蓋在眼睫上，如同秋末已經枯萎的樹葉。有一瞬間，康納甚至感覺自己産生了幻覺，只要他輕輕地伸出手指，觸碰，那流淌着憂郁又空茫的少女就會如同枯葉般消弭成粉末，徹底地與這個世界告別。
令人吸引卻又令人恐慌的美。
“太陽真燦爛啊——”少女有些拉長的語調像是在感嘆，又像是在惋惜，“太溫暖了，什麽都讓人提不起勁來。”
“嗯？為什麽肯特先生這麽看着我，是有什麽話想說嗎？”
“呃，津島小姐，你在……生氣嗎？”很奇怪，康納聽到對方的心跳聲依舊平穩，雖然是屬于較為低頻的那種，但還在正常的人類範圍內。可康納卻只能這樣以一種不符合紳士的方式直白的發問，而在他話出口後才察覺到自己說話過于急切時，郁子已經收起了仰望天空的目光，舉着手中的竹簽四處尋找垃圾桶了。
“沒有啊，我不是說了嗎，會發生這種意外并不是肯特先生想要的，難道我像是那麽不講道理的無理取鬧的女性嗎？”
“不，當然不是。”依舊覺得對方意有所指的康納急忙轉移了話題，“垃圾桶我記得在前面紅綠燈拐角處。”
“那走吧。”
将兩根竹簽全部處理完畢，康納正思考着下一個地方該去哪裏順便應該怎麽樣不留痕跡地套話完成紅羅賓的任務，耳邊的聲音忽然拉回了他的思緒。
對面大廈的露天電視屏幕上，主持人正發表着有關超人在上周造成的公共設施損壞的談論，并且将過去幾年來超人在全球阻止的災難和間接引起的災難全部放在一起對比，讨論這些損失是否應該向超人索賠，以及相關的法律問題和監管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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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鏡下，湛藍色的雙眼在聽到那些對超人控訴的話語後有一瞬間微不可察的黯淡。
“剛剛我聽到街邊發生了車禍，是名為超級小子的超級英雄拯救了駕駛員和乘客。”郁子專注地看着電視上雙方的争論，忽然開口了。
“啊？好像……大概是這樣的。”沒想到對方會忽然說起剛剛的事的康納差點條件反射地接話，而後又想起自己的理由，連忙換上了不确定的，仿佛只是聽說的口吻。
“他和超人都是一家人嗎？”
想着這個沒什麽好隐瞞的康納點了點頭：“津島小姐似乎，以前沒有聽說過超人嗎？”
“前段時間我居住在哥譚。”郁子偏過頭，如同瑪瑙般的眼流轉着一圈圈的瞳輝，“我經常前往哥譚圖書館，不巧的是，在一個月內，我遭遇了兩次爆炸危機。”
“或許你聽說過，就是哥譚的小醜引起的。”
“很可惜，那兩次，我并沒有見過超人前來，盡管我後來聽說他們并非只固定管轄大都會這一個城市。”
“……我很抱歉。”康納張了張口，他相信這并非假話，這種事情只需要他向紅羅賓詢問就可以得到求證，“可是，哥譚是歸屬蝙蝠俠的城市。”
說到這裏他有一點點怨念，他相信克拉克也一定有。
“為什麽要道歉？”
郁子的目光依舊很平靜，平靜到一點波瀾也沒有：“我并非是在抱怨或者在控訴，我只是在以這件事為基準陳述我的觀點。畢竟，誰也沒有義務去拯救誰。”
“不過，說起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哥譚是獨/裁者管轄的城市嗎？真可怕啊，我大概是不想回去了。”
“獨/裁者？！”康納再一次差一點嗆到，雖然他的确很像贊同這句話，但僅存的一絲對紅羅賓的搭檔情和對蝙蝠俠的尊敬還是讓他出言維護。
“蝙蝠俠只是……手段有些激烈，畢竟哥譚的情況的确很複雜。”
“實際情況是，蝙蝠俠的确在監管着整個哥譚，然而他既不是市長，也不是城主。以及，我不得不再一次說明，我并非是在指責，肯特先生。我只是基于是否符合事實而給出自己的評價。”郁子挑了挑眉，“看來，這些超級英雄受到的指責和謾罵并不少，所以肯特先生才會有這樣的刻板印象。”
“就算超人是‘人間之神’，大都會也有人不喜歡他。”康納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說。“畢竟是外星人，和人類總是有區別的。”
“追求所有人的統一贊美本就是不可能之物，否則争鬥便不會存在 。”
郁子看着電視上轉播到了盧瑟集團的大門口，穿着西裝筆挺的萊克斯.盧瑟正一如既往地發表着超人威脅論以及超人削弱了人類的潛能的觀點。
“那麽，津島小姐是怎麽看待超人的呢？”
“我只是不理解。”
“人們若希望超人融入人類，那麽用所有人類所推崇的一切美德加以束縛便是極不合理的，若不希望超人融入人類，也無權以人類的觀念對其指責。實際上，滿足人類一切道德與美好的存在已經不是人類，而是幻想世界的神明。”
這便是人類的卑劣之處，對于道德感高之人竭盡全力地苛責，恨不得對方能夠毫無保留地将一切都奉獻出來。然而郁子完全可以理解這種态度，因為人類這一整個族群就是從森林法則中厮殺出來，最終攀爬到食物鏈的頂端。
因此，好不容易站在地球之巅的人類怎麽可能允許另一個種族站在比他們更高的地方俯瞰他們，即使對方将自己融于人類，甚至無私地幫助人類，但那種警惕性和以己度人的本性卻不可能改變。
只要有人類所存在的地方，這種矛盾的卑劣與欲望便無處不在。郁子不得不承認，這種東西讓她無比地難受，卻也無可奈何地同樣融于淤泥，但反過來想想，她何嘗又不是因為過于苛責，才會對這一切感到痛苦呢。
“更令人無奈的是，這種态度是不可能被改變的，因為這就是人類生存的根本，是隐藏在基因裏的利己本性。”
她搖了搖頭，自嘲地彎了一下嘴角。
少女的話語中透露出的淡漠與絕望讓康納感到心悸，他再一次地看向對方的眼睛，依舊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但這明顯是不正常的，康納想，這種心态，雖然和哥譚阿卡姆那些精神病的過于偏激與瘋狂并不相同，但卻偏向了另一方的懸崖。
再想想少女身上和手腕處的繃帶，紅羅賓為什麽沒有告訴他這次的任務對象有着抑郁傾向啊！康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能生氣，他不是早就習慣了對方總是什麽都不說就把自己當工具人的無情資本家作态嗎。
“別在意，歸根結底這也只是我的私人觀點，算不上什麽客觀的評價。”郁子察覺到了身邊少年那過分漫長的沉默，搖了搖頭，“以個人而言，比起超人，我對超級小子的觀感稍微更好一點點。”
“啊？真的嗎？咳……我是說，為什麽？”康納震驚地睜大眼，他剛剛聽到了什麽？津島小姐居然說比起超人她更喜歡超級小子。但這不合理，他不記得自己在執行另一身份時見過對方的。
“大概是因為，人類總是對沒有見過的事物保持着美好的期待。”郁子輕輕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如同夜幕上的彎月，盈着不可捉摸的迷霧，“剛來到這座城市時，我和超人有一面之緣。”
“或許下一次因為某些原因與超級小子接觸，我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克拉克曾經和她有過近距離接觸？他居然不知道，也沒聽克拉克說過，不過聽上去好像留下的并不是什麽好印象。康納思考着，要不晚餐結束後他去找克拉克問問，也算能夠給提姆交差了。
“差不多快到晚餐時間了，那我們就此別過吧。”郁子無比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的确是一名稱職的導游，肯特先生，很感謝與你的相遇。”
郁子擡手看了一眼表，差不多她也該回去了。
“那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吧。”先保持聯絡，不管對方究竟有沒有治愈能力，至少這種事情也必須是等到關系親近後才能試探的，他可不是控制狂蝙蝠，也做不出監視人家女孩子的事情。
“可以。”郁子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将對方報出的一連串號存到通訊錄裏，撥通後聽到對方的身上傳來手機的鈴聲後，她重新合上手機。
“再見了，肯特先生。”
希望下一次的見面，你可不要學那個自以為是的超人，打擾她的自殺呢。郁子在心底悠悠地嘆息，至少她目前和對方的相處中并沒有多少惡感，真希望他不會和超人一樣進入她的黑名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