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歸程
卷五 歸程
經過我折騰後的這場政治婚姻，真的像是一場鬧劇。上邪的人民在莫明的疑惑中迎着我回國的車隊經過。他們臉上所呈現出的景象，再沒有了我剛進王城來時的活躍生機，或許他們在為他們的王，即将獨自面對孤獨而寂寥神傷。
眼見要到了王城東門，我聽到車後想起了噠噠的馬蹄聲。随即車隊停了下來，傳來一聲駿馬的長嘶。我伸手擡起了車上的帷幔，我以為自己會看到鷹隼。
卻見到一個年輕的意氣少年高騎在馬上，他驅馬走到我的車旁微笑着說道：“我是青羽，天子侍中。王上不放心公主的安全，因為最近上邪軍務緊張，擔心途中會出亂子，王上特意增派一隊宮廷侍衛送公主回國。”
沒有想到我對鷹隼這麽冷淡，他為我着想的卻如此周到，或者這也只是出自他大國的君主風範。
我同樣微笑着說道：“替我謝謝他。”
“公主，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青羽大方一笑，說道：“你為什麽不喜歡這麽英俊潇灑的王呢？按理說，任何女子見到他都會為他的氣度、才華和膽識臣服。就連我，一個男子，都禁不住要佩服他、贊賞他。”
“他是一個優秀的人，我相信會像你所說的那樣，每個女子見到他都會喜歡上他。可是……如果這個女子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呢？那麽她就很難去愛上他。”
青羽無奈地搖頭笑道：“公主以為平日裏學到的大道理可以用在對于感情的論述上嗎？”
“難道不可以麽？”我問道。
“公主心中也許太過執着去維護着對另一人的傾慕之情，以至于你認為你愛上了他。……我想在婉月那樣的宮廷中，公主很難認識到什麽是真正的愛情。”
他的話語有些不屑，然而我心中的執着卻開始了悄無聲息的動搖。
飒箭橫，永遠生活在憂郁中的孤獨男子。他所帶有的孤獨感總是叫我禁不住小心維護，我期望着自己陪他一同孤獨，我不想連我對他的情意都受到破壞，那樣，他會更加的寂寞。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屑和挑釁的話語，因為我不得不承認，在婉月那樣的宮廷中我真的很難認識到什麽是真正的愛情。我眼中所見的君主，我的父王，難道愛情不是他平時享受的一項娛樂麽？
青羽繼續說道：“公主也許不知道，你到上邪所做的一切事情王上都十分清楚。……大婚前夜到底是散步還是想逃走？有沒有必要頂上絲絨蓋頭？甚至在……”他微微湊近低聲說道：“在新婚之夜醉酒。公主你不醒人事，王上依然沒有怪罪任何人，也不叫任何人知道。那晚他是回了淩鹄宮去的，如果不是拘香說漏了嘴，我也不會知道還有這事情。”
原來鷹隼都知道也明白，可是他卻從沒向我提起過，更沒有質問，全部一一放過。我開始害怕地感覺到，他是真的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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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的是真正的感情！即使他現在喜歡我，也只是君王一時的感情恩惠罷了。”我說得有些底氣不足。
我曾經見着魅妃使性子摔壞了父王一只心愛的羽觞後，父王都嚴厲地訓罵了她。而鷹隼，無上權威的享有者，面對一個女子對他的不忠，他居然還要給她自由。
青羽此來并沒有要攔下我的意思，說道：“公主如果堅信自己所認為的，那麽我們有緣再會吧。”
這時候，我看到那晚追拿楚厥質子的侍衛統領走上前來向青羽禀報說：“殿下，一切都交代妥當了。”
“你是叫蒯丹麽？”我問道。
他擡起頭來迎着柔和的陽光，答道：“是的，公主。”
青羽并不詫異于我們倆會認識，只是靜靜觀察着我們談話。
我正想知道他們将如何處置那晚的男子，随即問道：“可以告訴我嗎，你們是怎樣處置那晚抓回去的楚厥質子的？”
蒯丹猶豫地偷瞄了一眼馬上的青羽，青羽裝作沒看見一般不給他任何提示。于是蒯丹老實地回答道：“王上已經撤消了楚厥三王子楚然的王族質子待遇，目前将他囚禁在懷王府中。”
“懷王府？”我尋思着道。
“就是我家裏。”青羽呵呵一笑，問道：“怎麽公主對他……很感興趣是嗎？”
我撇嘴放下帷幔，沉聲說道：“好了，我現在要走了，不會過問你們上邪的事情的。”
想到鷹隼對楚然的處置既是如此，那也沒有什麽好讓人擔心的了。
青羽只覺得好笑，原來眼前這位高傲公主的心事被看穿以後，她會露出如此倔強的可愛表情。他揚起手來示意隊伍前進，随即勒馬掉轉身頭，朝着宮廷方向潇灑而去。
鷹隼的遺憾始終沒有得到挽回，而這何嘗又不是我的遺憾呢？
當自己沒有得到恩放的時候總是渴望着能得到恩放，而當自己有幸能夠回到婉月去的時候，才明白其實回不回去已經不重要了。我的父王會願意再看到我嗎？飒箭橫又真的能跟我在一起嗎？
這麽多不得而知的問題，尋思起來不是比将要面臨的上邪宮廷生活更加讓人覺得不安和恐慌嗎？可是我不能回頭，是我一心請求鷹隼讓我走的。
看着自己優柔寡斷的缺點在大婚事件的處理上暴露無遺，使得我更加痛恨父王當初的用意。
清泉宮裏又恢複了昔日的顏色和冷清，我歸國的隊伍也已經行了兩天的路程，今天便進入到大漠之中。
記得送婚來時，浩浩蕩蕩的隊伍依然是這般慵懶的姿态。即使已經換了一批人馬，也換了一種心情，但大家所呈現出來的氣象卻沒有什麽不同。
送婚的是婉月人，要知道作為一個昔日繁榮昌盛的國家落到如今要靠女子來維護它免受強國的侵犯，這已經使它的人民或多或少的帶有點兒屈辱色彩。如果是換作叫我下嫁和親，他們當初來時的底氣不知要高昂、要得意到哪裏去了。
現在護送我回國的是上邪人。我不知道他們還未進行成人加冠禮的君王到底抓住了多少民心，為什麽他們會因為鷹隼失去一位美貌的妻子而打不起精神來。
唉！天若有情天亦老，所以只有這天氣是大不相同的。
婚嫁隊伍離開婉月的當天是飄着雪花的，處處都是為我送行的白色腳步聲。然而現在卻狂風驟起，卷來的風沙馬上就要攏到車前，而緊跟其後的還有一陣浩瀚的馬蹄聲。
瞬間，天空中彌漫起黃沙飛塵，一時間難以視物清晰。只覺得前面黑壓壓的一群彪悍人馬的影子，正以不可抵擋的氣勢朝着宮廷的隊伍洶湧地沖擊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