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卷十一 刺客第五章
或許是從飒箭橫來到上邪王城的那天起，這裏的天氣就變得灰暗起來，春日明媚的笑臉再無痕跡可尋，只剩下淫雨霏霏。
東城一處的茶樓之上，青羽端着茶盞，默默注視着一隊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男子牽着馬向着城中走來。他們個個身形魁梧，步調張揚，将鬥笠的帽沿壓得低低的，身上透着股肅殺的氣息。
就在這時，兩隊王城騎士領着幾輛疾馳的馬車向着城東而來。他們身上皆批着防水的青皮外衣，頭戴鬥笠，神情冷酷又匆忙。馬車後面插着的大旗在猖狂的風雨中艱難地展開，顯出上面大大的“赈”字。街上匆匆行走的人民見勢趕緊閃到了一旁，車辇經過的地方濺起陣陣水花。
那群神秘的男子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緊急，依舊大步前行，有些霸道地占了半條街的寬度。樓上青羽鎮定地意識到一場尴尬局面即将到來，輕輕擱下了手中的茶盞。坐在他對面的副手藍田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聽得一聲駿馬的長嘶突然劃破雨聲，後面緊促跟來的車輛慌亂地停了下來，面面張開的旗幟瞬間萎縮在傾盆的雨水中。所有面色冷清的人民不由張目眺望，瞧見那兩股浩大的人馬變得局促起來。
大道中央那緊收起缰繩的青年男子正是剛接到邪王王谕的司徒策政，他旁邊懸馬而立的則是地官長史韓宴。
“好大的膽子，見着赈災的車隊還不趕快讓開！”護送他倆前去南疆的都尉沖着擋路的男子們大聲喝道。
一位穿着蓑衣的男子走上前來，将頭戴的鬥笠微微上掀，露出半面留着胡須的面孔，不滿地說道：“同是在路上走的，怎麽不說是你們擋了我們的道呢？”
策政、韓宴為男子的狂妄态度面面相觑，都尉焦躁地怒斥道：“沒見過像你們這樣蠻橫無理的人，不知是哪兒來的刁民？還不速速讓開！”
“哼！”那男子鼻中冷抽一聲，輕蔑地說道：“我們是付大将軍的貴客，你們？還不讓開？”
都尉同樣不屑地說道：“不過是付大将軍的賓客，竟敢如此嚣張！睜大你的雙眼看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可是邪王派往南疆的車隊！我是邪王親命的都尉！”
男子面無懼色，較量般地擡高了聲音：“誰不知連王上見着付大将軍都得敬畏三分，你這小小都尉還敢口出狂言！今天這道兒我們是争定了，不然你還不明白如今是哪股風大！”說完，兩邊的氣勢都張揚起來，似乎接下來會有一場硬戰！
“嗖——”
正當所有人都因緊張的局勢屏住呼吸時，一支羽箭越過重重雨簾悄然來襲，直指着那驕狂男子的咽喉。轉瞬之間，那男子便帶着剛才自大的笑容重重倒地，鮮血在雨水的沖刷之下，暢快地流出。
頓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詫異，樓上的青羽也是一驚。
身穿蓑衣的男子們惡狠狠地将鬥笠上揚，怨毒地望向王城的車隊。他們以為是自己的氣焰惹惱了對方，迫使他們先下殺手。
而馬上的策政、韓宴俨然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四周顧看，不知羽箭何來。都尉的臉色卻很沉着，因為他心裏清楚，自己的手下并未攜帶弓箭，這支羽箭的來歷與自己無關。
無數的眼神開始在鋪天的雨霧中交錯搜尋，人們依舊沒發現是誰放的羽箭。甚至由于它來勢之快、大家又都注意着這處局面的發展，根本無法辨別出它從哪兒射出來的。
“你們！你們敢暗箭傷人！”一位男子向着王城車隊憤怒地吼道。
說完，其他的男子立刻伸手探到蓑衣之下，陣陣清脆的刀劍出鞘聲噌當響起，馬上的護衛也将兵刃亮了出來。
青羽見勢不妙，向着對座的藍田吩咐道：“你去把王城令找來，速點兩隊步兵過來！要快！”然後随着身後的侍衛匆匆步下樓去。
撐着一把雨傘，青羽大步走到都尉馬前，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沉住氣，不要輕舉妄動。轉而大笑着向蓑衣男子說道：“你看他們都以刀劍相向，根本沒配弓弩，你怎麽斷言是他們所為呢？”說着，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男子，強調他是死在羽箭之下。
可是蓑衣男子們并不服氣，依舊叫嚷着說道：“就是他們幹的，不然還會有誰？”
“那就不知道你們還得罪過誰了？”青羽随意說道。
“我們剛到王城，自然沒有跟誰結怨！只有你們，怕是不服我們剛才的話吧！”
“你們剛才的話确實可笑至極！王城有王城的規矩，不是某個人信口開河。不管是王上，還是付大将軍，都不會拿耀武揚威來定義是非曲直。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想，付大将軍此時想法與王上一致。”
“難道你們殺了人，還想叫我們讓路嗎？這不是耀武揚威是什麽？”
“不是說了叫你們想想自己得罪過誰，沒有新仇家，會有老仇家吧？若再賴着不讓，今天，怕是要受不少教訓了！”
“你想怎麽樣？不就是王城大街上的一條路……”
“可是路上的人，不一定清楚自己趕着去哪兒。司徒大人，”青羽看向策政，“告訴他們，阻撓朝廷當急之要務、藐視君王該當何罪？”
“罪當問斬！”
青羽略微點頭，又向馬上策政、韓宴施抱拳禮，說道：“赈災的事情就有勞二位大人多費心了！”說完，他退到一邊，朗聲向都尉命令道：“繼續上路！擋者格殺勿論！”
蓑衣男子們臉色鐵青，沒想到這突來的少年居然一點也不将他們放在眼裏。他們相顧着要不要真的大動幹戈。
這時，王城的車隊已經準備向着他們挺進了！于是，他們打消猶豫，操刀迎了上來，卻再也沒有下個動作，舉起的刀鋒像遭遇石化一般僵在了空中。因為即将站在他們面前的是無數橫槊的步兵。
王城令只帶了鬥笠，自後邊朝着青羽而來，上前見禮說道：“微臣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不，你來得正好！把他們都給我拿下！”青羽命令道。
蓑衣男子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一一被步兵拿下，但他們口中卻依然罵聲不止，不愧是付成的門人！
站在雨中，青羽目送着車隊漸漸走遠，他緩步走向那個倒地的男子，用佩劍挑開他歪斜的鬥笠，只見他兩目大睜，嘴邊那抹自大的笑容宛若諷刺。
青羽嘴角上揚，彎腰将那支貫穿男子脖子的羽箭用力抽了出來。他定睛一看，那箭身之上，明顯地刻着一個“飒”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