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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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暢視線跟着人家的背:"就這樣放他走啊?"
不然還能怎麽樣?都已經分手了,沈意意總不能責怪人家分手之後再找女朋友,轉身,拿出棒棒糖:"來,分一分。"
久違的棒棒糖,旁邊的小賣部斷貨許久,如今終有貨源。
不管他們如何想,沈意意承認自己尚未脫離古早的幼兒口味。
孫城上前拿過一根,接着是王暢和周硯。
小賣部上新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口味,除了感謝也是讓他們嘗鮮,見他們吃下去,沈意意拿着自己的那根:"怎麽樣?"
王暢捂腮幫子:"酸得我牙疼。"
沈意意沒忍住笑,低頭瞅瞅鞋尖。她不捉弄孫城,因為孫城正經,溫柔,老師,她下不去手;王暢就不一樣了,他過于好說話,以至于好的壞的都想逗逗他。
沈意意給了他牛油果口味,她完全沒吃過,總之從名字來看就很特別。
至于周硯……沈意意對上他的視線。
他們最近總是莫名其妙的對視,即便說開仍然有着莫名其妙的尴尬感,不像王暢,說完了還是能打打鬧鬧,不往歪處想。
周硯沒什麽表情。
沈意意給的是荔枝味,都是小賣部老板娘賣不出去的壓箱底棒棒糖。看來他喜歡吃。
四個人站着不是辦法,沈意意也不想去咖啡店、甜品店或者商場,且不說逛膩,占久了座位也不舒服,都有店員稱呼他們"釘子戶",雖說他們的消費不算少。
"爬牆嗎?"沈意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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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不解,沈意意轉身踩上放在牆角的土墩子,這是為了剛剛方便她爬上去搬的,因此這會兒她很不費力地就爬了上去。
小巷牆挺厚,足以坐下一個人,更何況沈意意選的位置還有能扶住別人家房屋突出牆沿。從小巷往裏側看,空蕩蕩的,破壁殘垣。
這裏搞拆遷,搬走了很多人家,包括沈意意家旁邊。
剛開始搞得聲勢浩大,什麽什麽産業一體鏈,建工廠、建醫院,誰知後續一點動靜也沒有。
前期答應拆遷的人進入了一期房,總算住上了新房子。
二期房卻遲遲沒有動靜,也再沒有其他人來找他們談拆遷的事。
他們被遺忘了下來。
外面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圍一堆老破小、斷壁殘垣在市中心,很滑稽。
剛剛坐在這裏的感覺很好。
遠處的天是純白的,無雲無日,汽車鳴笛聲遠遠駛過來,能看見很多學生背包路過——就算是寒假也要補習。
這座城市慢半拍地沒有跟上其他城市的飛快發展。
可這裏的人仍然孜孜不倦的求着生、求着學、用這一家的托舉力量讓小孩往上走。
其餘巷子頂不太好坐,三個男子排排坐也挺怪,王暢他們直接爬上了人家屋頂——廢棄的磚瓦房。
沈意意:"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王暢揮揮手:"沒事。咱們人類的本能就是爬牆,是這現代學校的文明禮儀束縛了我。誰小時候不喜歡從這面牆翻到那面牆呢。"
沈意意笑,是啊,就像男生逃學,哪怕不出去打游戲不閑逛不買東西吃,沒任何事做,也要翻出學校,跟越獄似的,就是要出去才能呼吸到新鮮空氣。
廢棄的老磚瓦房,顯然不幹淨。
尤其很多樹葉、污漬被風吹進瓦片底部,王暢一坐下去就摸摸屁股:"濕的。"
不僅有這些髒東西還有雪水,一座便被壓出來。
沈意意晃晃腿,心情好便一切都有趣。
王暢媽媽潔癖,從來把他拾掇得一層不染,穿搭總像個雪人,不過這會兒他也不管不顧,幹脆坐下皺眉吃糖:"沈意意,李粒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沈意意搖頭:"不知道。"到現在也沒想過她為什麽要騙自己。
小巷子有男生走過,磚瓦房在後方,因此他的視線前方只注意到了沈意意,一路擡頭望被風将頭發吹成連綿絲線,臉蛋卻格外白淨秀麗的女孩,但她坐着,在上方,男生不由自主地去掃她的大腿位置,即便她穿了厚厚的打底褲。
王暢沒忍住出聲:"看什麽看!要不要臉!"
男生被吓一跳,扭頭還有三個男生,不好惹的樣子,灰溜溜地逃走。
"怎麽哪都有這些猥瑣男?!"王暢還嘀咕了句。
沈意意笑得不可抑制,心大如王暢,現在也有點理解女生的處境了。
玩了會兒沈意意回家。
出乎意料地是,她打開門,爸爸回來了。正在客廳拿起搪瓷杯喝水,即便是冬天,他也只加了一件皮外套:"吃飯了沒?"
沈意意:"沒。"
"正好。你出去買兩碗蓋澆飯,我也沒吃。"他吩咐道。
估計又是玩完了錢回來,沈意意沒多說,掉頭出去。可以用手機點外賣,不過她想出去走走。
沈意意點外餐,坐下等。
有些東西是一下能把人拉回現實的,譬如她的親生父親。其餘的猥瑣男可以趕走,再不行,避開就好,唯有父親她避不掉。
微信裏來了媽媽的消息。
媽媽:意意,媽媽最近有點忙,得除夕才回去。你自己在家裏好好的。記得關門關窗。
沈意意:嗯。
媽媽:你爸爸回來了媽?
沈意意:今天剛回來。
媽媽也沒說什麽。
時間真奇怪。
曾經爸爸會因為媽媽出軌而家暴她。現在已經不會了——因為媽媽能賺錢,還能供養他。
正如當年周秦的妻子還會怒氣沖沖來找媽媽興師問罪,而現在她也習慣了這件事。
人是會被生活扭曲的。
她媽媽十幾歲讀初中時就已經出落得十分漂亮,追求者衆多,她選中了當時既英俊又會花言巧語的爸爸沈齊。
沈齊家裏情況不行,打算辍學,生怕她跑了,就鼓動她也辍學,結婚一起打工。
外婆為媽媽的事操碎了心。沈齊家裏很窮,他爺爺是打鐵匠,年輕時打老婆,老婆跑了,他爸爸游手好閑,也不做事,他媽媽說是在外務工,可實際上從沒回來過。
而另一方面,沈意意的外公,認為女孩子讀書也沒用,反正成績也不好,趁早嫁人,只要彩禮夠就行。
更何況,他還有兩個兒子,未來要結婚。
沈齊的爺爺賣了鋪子湊夠彩禮,就這樣,他把媽媽娶回了家。
她媽媽林玉軟弱膽小戀愛腦,自然,嫁給爸爸沒幾年就被現實戳得不能再破,可即便如她也不是沒想過逃跑的。最開始跑回娘家,被外公罵,外婆哭……總之跟新聞差不多,發誓下跪寫保證請求原諒,接着開始習慣。
他習慣,她也逐漸習慣。
外公修屋時摔下來去世,外婆冬天洗澡後吹風受涼偏癱,媽媽連娘家都回不了了。
兩個舅舅是不會管媽媽的,他們連外婆都不怎麽管,每天只喂些飯,其餘讓她自生自滅。
沈意意新年看她的時候,她的房間全是屎尿的味道。
媽媽當然不可能分到任何東西,外婆去世的時候,從罐子裏留下了一些錢給她,都是逢年過節親戚朋友給的。
媽媽曾經用那筆錢第一次帶沈意意離開這裏,之後發生一些事,她又回去。
再之後就是她遇見周秦。
蓋澆飯做好了,沈意意起身帶回去,到家,給了沈齊一份。
他正駕着腿躺在床上玩手機。
沈意意沒有多管他,帶上門回到自己房間。
吃完飯她有點犯困,躺在床上睡午覺。
醒來時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喵喵喵。沈意意扭頭見貓媽媽在窗口叫,貓媽媽流浪慣了,總要出去會兒再回來。
她打開窗子讓她進來。
貓媽媽走到桌子底下嗅來嗅去,而後擡起頭,她也終于想起少了點什麽——小貓叫聲。
小貓咪們連帶裝它們的箱子不見了。
這些小貓咪已經差不多三個月大,她原本打算到年後便打疫苗和驅蟲,再問問有沒有人來領養。
沈意意心中已經有了猜想——只有人為才會讓箱子消失——可她還是希望自己猜錯似的,翻遍衣櫃、床底,乃至打開門去客廳、廁所。
她沒有料想過今天沈齊回來,否則會将小貓咪藏得更好。
"你是不是把我的貓扔了?"沈意意走進去問。
沈齊還在刷視頻,漫不經心:"那貓身上都是跳蚤,你養那玩意兒幹什麽?"
"你扔去哪了?"沈意意只問。她對他已經絕望,不奢求他有同理心或者憐憫心。
"随便丢的。"
沈意意盯了會兒他轉身出門,聽見背後遠遠的聲音,"你不許再把它們帶回來"!
貓媽媽也在找,到處嗅,沈意意跟在她身後。
小貓咪沒出過門,又是冬天,如果不及時找到,生存能力堪憂。
可是在街旁邊轉了一圈,也毫無所獲。
沈意意不禁有更可怕的猜測:難道扔到了馬路上,還是公共廁所淹死裏?很多老人家會做這樣的事。
人行道上沒看見,馬路邊轉了圈也沒蹤跡。
去了趟最近的公共廁所,女廁所沒有。男廁所沈意意徘徊良久,問了出來的人,裏面還有沒有人,大叔得說沒有,沈意意捏住鼻子進去,也沒有。
沈齊應該是連人帶箱扔的,但此刻連箱子的蹤跡窦娥密友。若是被人抱走收養還好,怕的是箱子被撿紙殼的人拿走,貓咪們卻被扔下了。
找了将近兩個小時。
連貓媽媽也找不到,焦急地叫喚,沈意意知道再回去問沈齊也無濟于事,半蹲在地上。
突然收到一條微信。
小粒子:你在家麽?
沈意意回複:我在家附近。
小粒子:我坐車經過你這邊,待會兒來找你。
沈意意:好。你來吧。
也許李粒來了能幫她一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