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6

第7章 06

沈瓊反射弧長到人神共憤,一點也沒感受到小江同學充滿男德的光輝形象。

職業比賽強度大,關鍵點的每一幀每一秒都是微操,江馳還是個打長手狙位的,天上地下飛檐走壁,卡牆縫躲柱子,滑得跟個泥鳅一樣。

沈瓊非常有自知之明,江馳的比賽他得抱着垃圾桶看,看五分鐘吐五分鐘,吐完吃片暈車藥,再抱着垃圾桶把暈車藥吐出來。

于是,在第八次把鐘雲亭拖進黑名單之後,還沒聽到表揚的小江同學終于忍不住轉過頭去,只見沈瓊縮在沙發的一角,乖巧晉升的拿着手機處理消息,目光規規矩矩的停留在巴掌大的屏幕上,完全沒有擡頭的意思。

江馳沉默片刻,最後一次把鐘雲亭扔進黑名單裏不再理會,認認真真的幹起了正事。

家裏上下兩層加起來三百多平,寬敞得要命,沈瓊明明可以去別處待着,卻還是陪着他在客廳裏。

這是一種長年累月的習慣,源自于他父親去世之後。

家裏少了一個人,房子就會平白無故的大出許多,空蕩得令人不安,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除了晚上回到各自房間睡覺,沈瓊會一直跟他待在一處,待在一擡頭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再正常不過的陪伴讓江馳心裏暖洋洋的,守着沈瓊,工作效率只快不慢,差十分鐘十一點,他看完兩場複盤合上電腦,順便關上了亮個不停的手機,消息疊滿的屏幕上全是被系統直接拒絕的通話。

他抻抻胳膊,拍了拍半睡半醒的的沈瓊,他這一行生物鐘晝夜颠倒,沈瓊睡眠也差,十一點不早不晚,躺下肯定睡不實,照以往的習慣,只要在家,他倆就會在這個時間點吃個夜宵,然後再洗澡睡覺。

江馳白天叫了超市配送,把空到可憐的冰箱填了個滿滿當當,他知道沈瓊沒時間倒騰飯菜,特意買了些一加熱就能吃的即食食品。

江家人,上得了廳堂和戰場,下得了飯館和澡堂,唯獨進不了廚房。

江牧之當年炒菜做飯以生熟為考核标準,以吃完進不進醫院為附加條件,色香味口感一概沒有,出品基本可以跟飼料相提并論。

沈瓊曾經出過一個星期的差,他們父子靠着蒜瓣配方便面、生蔥蘸大醬卷煎餅、以及豆腐乳抹饅頭過了五天,最後兩天江牧之餓得滿臉發綠,愣是拎着他坐上飛機,投奔了千裏之外的沈瓊。

外人眼裏的沈瓊天生少爺命,十指不沾陽春水,吃蝦不剝殼,吃蟹不動手,而江馳所見到的沈瓊卻能撸着袖子紮着圍裙給江牧之做油光铮亮的紅燒蹄髈。

——家裏的煙火氣是跟着江牧之一起走的。

葬禮之後的沈瓊一直很冷靜,在一個月內處理了很多事情,勉強摁住了江家這條行将傾覆的船。

江牧之死後的第三十七天,沈瓊終于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他和以往一樣買菜回家開火做飯,還特意給正在長身體的江馳買了兩塊牛腱子。

牛肉焯水,香料紮包,他輕車熟路的做好一切,接下來只需要把肉放進砂鍋裏小火慢煨。

砂鍋在櫥櫃的最上層,別墅舉架高,櫥櫃做得就高,沈瓊一米七二得踮腳費勁,江牧之一米八七,伸手一拿剛剛好。

——于是沈瓊習慣性的喊了一聲老江。

風平浪靜的假象戛然而止,沈瓊挺了三十七天,最終在這個晚上抱着江馳嚎啕大哭。

他喊老江的時候,江馳就坐在他身後的餐桌上寫作業,江馳親眼看着他一點點垮塌,從僵硬到發抖,從發抖到顫栗,再到徹徹底底的崩盤。

從那以後,江馳每天放學的第一件事就是買晚飯,炒菜、披薩、炸雞、麻辣燙、壽司,沈瓊給他的零花錢,基本都花在這上頭,學校周邊的飯館老板一見他就喜笑顏開,分外熱情。

半成品的花膠雞煮起來很方便,不用砂鍋也能保證不錯的味道。

江馳把真空包裝的料包煮開,丢了兩袋方便面進去,份量實誠的雞肉随着滾開的雞湯起起伏伏,上樓換了睡袍的沈瓊溜溜達達的踩着拖鞋過來,正準備舀一勺湯嘗嘗鹹淡,扔在沙發上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吵得他手上一抖,灑了半勺湯。

別人一倒黴是喝口涼水塞牙縫,沈瓊一倒黴是連口水都喝不上。

張柯,江牧之的把兄弟,擋刀托孤的交情,跟他八字不合的活祖宗,四十好幾的人還他娘的叛逆,在澡堂子裏喝酒撒潑,鬧得底下人沒轍,不得不給他打來電話江湖救急。

沈瓊五行屬水,迄今為止,S城的洗浴行業仍有他這一號人物的地位,他打車直奔張柯惹事的地方,從他手裏盤出去的店面燈火通明,他在這一行裏眼光很毒,好幾年前的裝修硬件和人員配備放到現在還是極其能打的,接了他盤子的老板幾乎沒做改動,直接就能開門營業。

沈瓊這張臉就像江牧之在街頭一樣,但凡出面就能平事。

管着會所的領班還是當年的老人,跟阿海閱歷相當,十六歲出來做當更衣室的服務員,家裏爹媽住院動手術,都是從沈瓊這預支的工資。

“動靜太大了,我怕別的客人報警就先把那幫人應付走了,張總還在包房裏,頭上挨了一下,看着還行,口子不深。”

別人是老骥伏枥志在千裏,張柯是中年萎靡越活越完蛋,跟人幹架還能被敲一酒瓶子。

沈瓊雙手揣兜,沒什麽血色的漂亮臉蛋緊緊繃着,他跟着領班走到包房門口一腳踹開大門,對着滿地狼藉和沙發上捂着腦袋的張柯一咧嘴角,扯出了一個假到極點的笑容。

“怎麽樣啊張總——用不用上醫院瞧瞧,看看您這腦子裏還剩多少有用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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