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第21章 20
廖森雨和江馳是兩個帥法。
廖森雨的長相更符合傳統古典審美,眉目清俊,驚才豔豔,高鼻梁薄嘴唇金邊眼鏡,十指瘦長,窄腰直腿,一年四季白襯衫,妥帖勻稱纖塵不染,從頭到腳連點汗漬都找不出來,什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只要是碳基生物,沒有廖工拿不下的。
工廠這麽多年,賬上資金流水常有波動,偶爾也會有延遲交付工資的情況出現,頭兩年剛起步,工資标準和年底分紅只能算是說得過去,但廠裏的在崗人員以及上工情況卻一直特別穩定。
究其原因,廠裏曾流傳過這麽一句話:沈總和廖工,總有一款美色是你抵擋不住的。
“是不是前天晚上飯錢沒簽單子,人家讓你結賬了?”
沈瓊審美定型,對他來說,廖森雨這款只可遠觀,他拿起保溫杯灌了一口燙人的茶水,又苦又澀的花茶在他齒間暈開,沒有留下像樣的香氣。
辦公室裏的一切桌椅擺設都是按照江牧之的身形定的,沈瓊靠坐在純黑色的轉椅裏,瘦削單薄的身板幾乎被椅子吃進去。
沈瓊總是這樣,用得着人的時候逢場作戲,用不着人的時候翻臉無情,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将所有關系劃分得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和大多數人一樣,廖森雨一度認為沈瓊聘用自己的目的不純,他甚至為此做了心理建設,準備咬牙接受,而後才發現自己早已由惴惴不安中變成了心生期待,繼而變成了自作多情,求而不得。
沈瓊從一開始就沒有別的想法,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是最單純的上下級關系,沈瓊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一百個裏有九十九個跟工廠生産線正常運行有關,剩下那一個則是嚴防死守,不讓他跳槽跑路。
“說話啊?怎麽廖工還上我這磨洋工了。”
“你事先知道方銳給你下藥。”
廖森雨沒有坐下,他繞到辦公桌後面,抓住了轉椅的椅背,這不是一個應該出現在辦公室裏的動作,更不應該出現在他和沈瓊之間。
但正如前天晚上那些無疾而終的暧昧舉動,他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如果沒有江馳,可能得償所願的那個人就會變成他。
廖森雨從褲兜裏掏出兩張化驗單,他逼近沈瓊沒什麽血色的漂亮臉蛋,将化驗單結結實實的摁在沈瓊胸口。
他是高校出身,有不少同學朋友留校,自然不缺實驗室的資源,沈瓊被江馳帶走之後,他壓着心裏的火跟經理簽單子善後,而後又不顧阻攔,愣将包間和茶室裏所有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
飯菜和酒水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酒具和餐具,經理看他刨根問底,面上的表情難免有些不自然,開餐飲的忌諱名聲,眼見着廖森雨要報警,經理不得已,只能把不在場的沈瓊賣出去。
廖森雨帶着沈瓊的酒杯連夜跑了一趟實驗室,取樣留存,藥物分析,早上七點半出得結果,連熬了兩個通宵的朋友帶着他去學校食堂刷卡吃早飯,他全程緊攥化驗結果,陰着臉不說話,朋友一邊啃饅頭一邊心裏犯嘀咕,一度以為是他被人下藥睡了。
“……”
廖森雨手上有幾分力氣,折痕很深的化驗單一直被他貼身揣着,單薄的紙張透着年輕人偏高的體溫,和江馳的溫度很像。
沈瓊事先預感到廖森雨找他應該跟前天晚上的事逃不開關系,可他屬實沒想到廖森雨能較真到這個地步,居然還去做了化驗。
——搞科研的人才就是不一樣,生氣都生得那麽嚴謹。
不合時宜的感嘆出現在沈瓊腦海裏,他因而愣了幾秒,不偏不倚的望進廖森雨布滿血絲的眼底,難以形容的心虛再次爬滿他的心髒,他試圖偏頭避開這股過于強烈的凝視,而目光的主人則将手移到了他的肩頸上,貼着那些還沒有消退的痕跡。
“……方銳經常搞這些髒東西,我防着一手了。”
沈瓊很不自在的掙紮了一下,他放下保溫杯,試圖将卡在頸側的手掌擋開。
他不認為他需要跟面前的廖森雨解釋這些來龍去脈,他對這位年輕冷峻的負責人極其功利,他只需要廖森雨做好技術範圍以內的事情,拿錢辦事,下班走人。
壓抑陰沉的目光讓人無法忽略,沈瓊頭皮發麻,開始由衷後悔前天晚上為什麽要帶廖森雨赴宴。
同樣的事情,唯一有資格跟他刨根問底的江馳反倒是最好對付的,三言兩語就能把話說開,甚至不用他事無巨細的交代清楚,江馳就能主動快進到下一環節。
盡管,江馳下一環節遠遠超過了他的設想。
沈瓊沒發現他正在給江馳瘋狂加分,短暫的走神加劇了廖森雨的憤怒,推搡的右手被扼住脈門,強硬到過激的舉動把沈瓊的思緒拉回現實,廖森雨抓牢他的手腕俯身彎腰,兩人之間本就仄狹的距離瞬間被壓縮到極限。
“他給你下藥,你就真喝,你是不是真把自己當個……”
鼻尖抵上鼻尖,廖森雨的鼻子微微發紅,帶着些許涼意,沈瓊眨了眨眼,天生麗質的廖工就是不一樣,明明熬夜加班一點不少,鼻子依舊白得如脂似玉,沒有黑頭沒有毛孔,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麽貴死人的護膚品。
聖賢書的修養和藏匿許久的愛慕讓廖森雨止住了最傷人的兩個字,他不想像其他人那樣把無所不用其極的沈瓊說成“婊子”,盡管沈瓊的所作所為一直踩着這兩個字的紅線。
“不然呢?”
憤怒到極點的呵護也許是一種非常美好的情意,但沈瓊沒有領情的意思。
掙紮不開索性就不掙紮了,他靠在皮質的椅背,沒有完全恢複的腰胯隐隐作痛,他貼着廖森雨無可挑剔的面頰輕聲開口,熟悉的草木香萦繞在鼻尖,熏得他眼角發癢。
“這幫狗東西本來就沒什麽高端操作,天天這一套,仙人跳算正常的,你還沒看見叫上四五個鴨子玩群p的呢。”
沈瓊垂下眼簾,精致纖細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小小陰影,他附在廖森雨耳邊,講着粗俗下流的詞句。
他說得是實話,方銳這點事比起之前他經歷過的簡直小巫見大巫,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幫人真正惦記的是江牧之,要不然幹嘛非要争着搶着來睡他,嘴裏還念叨着說是要試試江牧之嘗過的滋味。
“忙正經的去,這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沈瓊抽出被攥紅的右手,輕輕拍了拍廖森雨的肩膀,他能感覺到眼前的小朋友對他抱有超出常理的情感,不過年輕人的一腔熱血,經不起時間,抗不過現實。
“那江馳呢?那天晚上是他帶你走的。”
“幹江馳屁事,你有完沒完,他是送我回——”
一個小朋友難搞,兩個小朋友更難搞,兩個有矛盾的小朋友最他媽的難搞。
眼見着話題扯到江馳身上,沈瓊腦袋裏神經一抽,一路頭疼到眼眶,他強行掙開廖森雨的壓制,直接拔高音量,忍無可忍的叫停這場沒有來由的鬧劇。
然而音量顯然不是制勝的法寶,他仰着脖子反駁的剎那,倒逆而入的空氣嗆得他嗓子眼疼,他因而呼吸一滞,只能不攻自破的垮下肩膀一個勁的咳嗽。
“……”
廖森雨記性很好,過目不忘,沈瓊頸間的痕跡不多不少,還是被方銳留下的那幾處,消退的印記不再刺眼,呈現出淡淡的紅色。
廖森雨一抿嘴唇,勉強控制住了情緒,他拿起被沈瓊放下的保溫杯,把裏頭的茶水倒進廢水桶,重新泡上濃度适中的花茶。
沈瓊咳得面上發紅,廖森雨把保溫杯重新遞到他嘴邊,經過風吹日曬的标記貼早已和瓶身融為一體,不細看根本看不到上面還寫着“江馳”兩個字。
沈瓊的字體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他寫字字形偏瘦,棱角分明,屬于瘦金體入了門,但沒那造詣更進一步。
保溫杯上的名字是他給江馳寫的,因為字寫得纖瘦,标記貼上剩一小半空白,于是他又心血來潮,描了個小小的愛心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