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他說我們是順路, 可我知道他住在南陵新區，那裏到處都是新開發的高樓大廈，和我所在的長隴巷明明是南轅北轍, 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我們不順路。”
“……無論哪條路。”
——2008.10.13《見微知著》
其實那天在車廂裏面, 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過多的交流。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蔚游問沈知微覺不覺得冷。
“……還好。”
“李叔。麻煩溫度稍微調高一點。”
“诶, 好。”
溫暖而逼仄的空間很容易讓人産生困倦的感覺，所以車輛平穩行駛之後，蔚游就已經坐在副駕上阖上眼睛，大概是在休息。
柔軟的真皮座椅觸感舒适，身體微微凹陷下去。
沈知微在此之前只坐過小舅的那輛奇瑞Q.Q, 就算她并不認識這輛車的标志，但也更加确定了它的價值不菲。
窗外的光影串聯成線，流光溢彩地穿行而過。
車輛開得很平緩, 過了片刻, 到路口等待紅燈的時候，司機師傅才溫聲問沈知微：“你好，小同學，你的家庭住址在哪裏？”
“長隴巷45號。”
除此以外, 幾乎再沒有其他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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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看到巷口熟悉的水果攤的時候, 沈知微才叫停：“叔叔，前面巷口應該不好開, 您就把我在這裏下就好。”
司機師傅诶了一聲, 一直坐在前面休息的蔚游在這個時候開口：“麻煩李叔開進去吧。”
“好的。”
巷口距離45號樓還有一兩百米的距離, 沈知微私心裏不太想麻煩他, 但車輛已經駛進逼仄的小巷。
這個點了，水果攤早就沒有什麽生意, 準備收攤了，攤主姓黃，和沈主任很熟，時不時在一起侃大山，看到一輛陌生的車駛進小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到了樓下的時候，沈知微出聲，“我已經到了，就在這裏停下就好。”
她頓了下，“謝謝你，蔚游。”
“沒事。”蔚游原本半阖着的眼睑擡起，“到家的時候，記得和我發個消息。”
“好的。”沈知微打開車門，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再見。”
“再見。”
樓梯有點陡，沈知微跑上五樓，拿鑰匙的時候用紙巾把嘴唇擦了擦。
沈主任和趙女士都在客廳裏面坐着，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趙女士一下子走上來，在沈知微換鞋的時候給她換了棉拖。
“微微啊，你今天怎麽去同學家寫作業寫那麽久？外面都多晚了，天又冷，要不是你提前留了紙條，我和你爸還不知道要有多擔心。”
沈主任連忙也在旁邊幫腔，“是啊是啊，微微，我和你媽都沒睡覺呢，要是你再不回來，我和她估計就要出去找你了。現在天氣這麽冷，你凍着沒有啊？”
“還好。”沈知微小聲回，“我今天穿得還挺多的。”
趙女士問：“今天去哪個同學家啊？成績怎麽樣，媽媽認不認識？”
“新同學。”沈知微頓了頓，“你不認識。”
趙女士一向都希望沈知微能和十六班的同學打好關系，聽到是十六班的，也沒多說，“有什麽不會的多和其他同學問問，咱們別不好意思，浴室浴霸還開着呢，爸爸給你試過水了，還是熱的，現在你趕緊去洗個澡？”
“等會吧，我先去房間裏面查個資料。”
沈知微說完，往房間走，趙女士在她身後和沈主任嘆息了句：“這孩子。”
吊燈打開，沈知微匆忙走到小陽臺，樓下那輛黑色的車還沒開走。
看到沈知微房間的燈打開，才打開雙閃啓動。
幾分鐘後，緩緩駛出小巷。
連尾燈都消失了。
小巷歸于黑暗，隔壁人家時不時還是會傳來争吵的聲音，又或者是老式電視機過于嘈雜的廣告。
這裏是南陵老城，最開始的時候沒有什麽規劃的概念，基本都是自建房或者是分配房居多，周圍的各種小攤和小吃店環繞，因為是老城區，所以距離最開始幾個建校的初高中都不遠。
除了零星幾個優點，還有房子這個具體的概念以外，就實在是乏善可陳。
那輛昂貴的轎車和逼仄的長隴巷，有點格格不入。
沈知微在陽臺站了一會兒，撥弄了一下小金橘的葉子，拿了點水澆在葉片上面，給它搬到了一個稍微避風點的角落。
金橘已經開始泛黃，應該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成熟了。
她回到卧室，攏了一下被風吹散的頭發，突然想到蔚游剛剛說的話。
他們沒有聯系方式。
那他說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她現在可以有順理成章的理由加他了。
沈知微心下快速地跳動了幾下，小跑着走到電腦前啓動。
明明這臺電腦的開機緩慢她早就已經知道，以往也習慣了這種等待，可是今天卻又顯得格外漫長，沈知微看着緩沖條緩慢地向前移動，再也沒有以往還能一邊做題一邊等待的心境。
電腦冷白的光照在她的臉上，沈知微握緊鼠标，幾乎在開機的一瞬間就點了網絡，然後登上q.q。
她有一兩天沒有登陸了，幾條群消息夾雜着垃圾廣告推送一起跳動，系統自帶的敲門聲連着叩擊了好幾次。
沈知微快速都點了退出，然後打開班級群，往下翻到那個灰掉的頭像。
還是那個漆黑的貓耳朵。
她雙擊，在添加好友界面，卻遲疑了好久。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已經到了，你也注意安全。’
是不是有點太過親昵？
沈知微删掉，重新打字。
‘今天謝謝你，我到了。’
好像又有點太拘謹。
她坐在椅子上，往後靠了一下，平複了一下正在瘋狂跳動的心髒。
這個天氣，她的手心居然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沈知微在屏幕上删删改改，最後選了最簡單的。
‘我是沈知微。’
寫完申請消息，下一步分組的時候，沈知微的手指頓住。
她的列表只有簡單的的‘家人’‘朋友’‘同學’，她知道，其實他們的關系或許也止在最普通的同學關系。
因為她不為人知的心事，她并不想讓他出現在潦草的同學列表裏。
可他們也不是朋友。
她新建了一個列表‘y’，然後發送了好友申請。
發送申請的界面緩了一會兒才加載出來。
[你的好友添加請求已經發送成功，正在等待對方确認。]
發完這條好友申請以後，沈知微忍不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曾經有想過加蔚游的聯系方式，但是又覺得實在是太過唐突，她怕他拒絕。
等他之後去集訓的時候，自己恐怕也沒有什麽見到他的機會，更沒有加聯系方式的借口。
沒想到會是他主動提出加聯系方式。
沈知微把被子擡起來蒙過臉，被子今天被趙女士曬過，滿滿都是曬過的陽光味道。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
沈知微翻來覆去好久，又忍不住到陽臺上給金橘澆了一遍水，還順手把今天試的衣服都整整齊齊地疊好，把之前被撕破的死皮用創口貼綁好，甚至還把床頭櫃裏面的夾子都分門別類地收拾好。
還是沒有等到蔚游的消息。
沈知微的心跳聲還是紊亂，剛準備撈過旁邊的物理卷子的時候，臺式電腦終于傳來了久違的系統敲門聲。
蔚游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請。
[我們已經是好友啦，一起來聊天吧！]
沈知微看着這一行字看了好久，稍微等了一會兒，才打字。
游魚：你也到家了？今天謝謝你。
那邊回得很快。
you：嗯。不客氣。
對話止于這裏，趙女士趿拉着拖鞋的聲音傳來，沈知微下意識直接關掉和蔚游的聊天框，正襟危坐在電腦前。
趙女士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微微。媽媽進來了啊。”
“剛剛切好的甜瓜，爺爺奶奶在地裏種的，你嘗嘗。”趙女士擱下不鏽鋼盆，“你怎麽又距離電腦這麽近？經常這樣，以後要近視的啊，腰直點起來，這樣對脊梁好。”
沈知微調整了下坐姿，趙女士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又看向電腦屏幕，看到電腦上還在登錄的q.q。
“你平時在網上聊天，都知道對面是誰伐？”
“和同學。”
“那就行。前些時候寧江區那邊有個女孩子說什麽要見網友，最後找不到人了你知道伐，不要在網上和陌生人聊天，網上壞人很多的，你們這種小女孩最容易被騙了。”
這些話都是老生常談的話了，沈知微應了聲，打斷趙女士的長篇大論，“我知道了媽媽，我要準備寫作業了。”
“哦，好。”趙女士話意止住，“那你先寫吧，水果記得吃，早點洗澡睡覺啊，別寫太晚了。爸媽要先去睡了。”
沈知微乖巧應聲，聽到趙女士的拖鞋聲逐漸遠去，才重新又打開和蔚游的聊天界面。
他沒有再說什麽，他們之間的對話，話裏話外都透露着不熟。
除了生疏以外，什麽都沒有。
光标在屏幕上游離，沈知微想點進他的空間，可是她沒有會員，不能開隐身訪問。
她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關掉電腦，然後打開一旁桌上的臺燈，抽出放在旁邊的物理卷子。
那張卷子出題很難，沈知微做到一半就有點做不下去了，圈出了幾條超出自己能力範疇的，剩下的準備明天再做。
上床的時候沒拉窗簾，窗外的月亮映在一側的地板上，顯出地板斑駁的痕跡和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塵埃。
今天的月亮格外地亮，獨占漆黑的天幕。
沒有人曾經擁有月亮。
但某一刻的月光，卻真真切切地照在了沈知微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