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人與人的斷聯常常不需要一個具體的理由。
那天以後, 沈知微很少再和寧嘉佑有過多餘的聯系，或許是因為其中實在是複雜的關系，又或許是她實在是不知道以什麽樣的語氣再和他往來。
寧嘉佑也很少再找過她。
直到二零一一年底, 宋航遠給她發消息, 說是要和寧嘉佑來北城玩。
當時沈知微正在圖書館裏面複習，北城通常在十一月份就開始供暖, 所以哪怕是十二月底的天，外面只有零下幾度，圖書館裏也依然溫暖如春。
她愣了幾秒，才回了一句好的。
宋航遠回得很快，說是酒店就定在了清大附近, 到時候去找她去。
他問沈知微要了一份課表，研究了一下，最後定在了星期四過來。
沈知微其實有點想問他這麽安排有沒有問過寧嘉佑, 想了想還是作罷。
周四晚上她在宿舍裏面修改剖立面, 有個舍友帶飯回來，看到沈知微披着個毯子還在改圖，把飯放到旁邊：“微微，幫你帶的飯。你明天早上是有設計課吧？”
沈知微點了點頭, 然後擡頭：“明天下午以前同學要來北城, 我可能不在宿舍，帶着他們去轉轉。”
舍友也沒在意, 也坐在旁邊畫分析圖。
渲染軟件對電腦配置要求稍微高點, 宿舍裏面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電腦風扇聲音。
沈知微做完作業已經快到零點。
舍友都還沒睡, 安靜地在床上各做各的事情, 她也輕手輕腳地洗了把臉，回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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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點都已經熄燈了, 有個舍友突然看了看日歷，驚聲問：“今天是不是十二月十八號了？”
“怎麽了？”有人拉開簾子問，“是吧，不是十八號就是十九號。我剛剛還看了下日歷。”
“我在手機上看到消息推送，我才想起來，之前是不是有預言說二零一二是世界末日啊？”
“啊？”最後一位舍友也參與，“真假啊？”
“不知道，”舍友拿着手機，“反正網上說得神乎其神的。”
沈知微沒參與讨論，關了燈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第二天上完設計課的時候，沈知微摸出手機，宋航遠給她發消息說已經逛了大半個清大了。
最後發了張圖片，說自己和寧嘉佑在建築系館下面等她。
沈知微回了一句好，最後和設計課老師敲定了一下要更改的部分，背着電腦出去找他們。
這個點正是中午下課的時候，走廊和路口上都是人，沈知微艱難背着電腦往前走，在人群裏面找了一會兒，才終于找到站在路口的寧嘉佑和宋航遠。
沈知微不太知道寧嘉佑的近況，只是會在看宋航遠空間動态的時候了解到，他前段時間前往國外交換學習了一段時間。
宋航遠看到沈知微，遠遠和她打招呼。
“沈知微！”他招招手，“這裏。”
宋航遠上前，看着沈知微身上的電腦包，“我來幫你拿吧。”
“不用不用。”
寧嘉佑撐着手在旁邊，“宋航遠他手都還沒斷，讓他拿。”
沈知微聽到他聲音有點恍惚，愣神的時候，宋航遠已經拿過沈知微身上的電腦包。
“嘶。”宋航遠沒想到沈知微的電腦這麽重，手往下一沉，“……你還別說，真挺重。”
寧嘉佑抱胸看他一眼，“你平時光當泔水桶了，這麽虛？”
沈知微下意識解釋：“我沒買輕薄本，是有點重。”
“要不還是給我拿吧？”
寧嘉佑沒說話了，宋航遠揭過這個話題，“沒事，也就給你送回宿舍，哪能輪得到你來拿。我叼着也得給你叼回去。走吧，下午去哪逛逛？”
沈知微沒堅持，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說句實話，其實北城我也沒怎麽好好逛過。所以說是我來領着你們玩，估計還是得做做攻略。”
“那你平時都幹什麽啊？”宋航遠瞪大眼睛，“就學習？”
“也不是，也會出去參加部門活動，可以加學分，又或者是在附近做做家教什麽的。”
宋航遠挺佩服的，“吾輩楷模。”
下午沈知微跟着他們去了北城幾個有名的景點，這個天北城挺冷的，出來瞎逛的人很少，所以都沒怎麽排隊就結束了下午的安排。
也就走了就近的幾個地點，宋航遠就累得不行，吃飯的時候歇了好一會兒。
最後被寧嘉佑生拉硬拽起來的。
他們定的酒店在清大前一站地鐵下，到站的時候，宋航遠撐着地鐵牆壁，“柚子你等會送沈知微回去吧，我就不去了，今天真累劈叉了我。”
沈知微不太想和寧嘉佑單獨一起回去，“不用了，就一站路，我到時候自己回去就行。你們先回酒店休息吧。”
“寧嘉佑這牲畜根本不帶累的，你別不好意思。”宋航遠朝着她昂了昂下巴，“況且怎麽能讓你一個女孩子回去呢，多不安全。”
話說着，他剛好到站，比了個再見的手勢，順着人流下了車。
車廂難得的人不是很多，要麽是一些疲憊的上班族，要麽就是附近的學生。
旁邊有人在小聲地交流，細細碎碎地，聽不太清楚。
顯得他們這裏格外沉默。
沈知微感覺有一點點地不知所措。
其實她一直都是個挺喜歡逃避的人，遇到很多事情都習慣性龜縮起來，現在和寧嘉佑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之前季微和她說的話。
雖然無從辨別真僞，可是卻讓她實在沒辦法坦蕩。
一站的地鐵時間很短，車廂門打開，寧嘉佑提醒身邊的人：“到了。”
他稍微側頭，“走吧。”
十二月的北城的确很冷。
沈知微身上的圍巾滑下來，寧嘉佑跟在她後面，順手打了一個結。
她讷讷回道：“謝謝。”
地鐵站距離清大門口并不算遠，走幾分鐘就可以到。
沈知微站在門口刷校園卡，對着寧嘉佑說：“我到了。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寧嘉佑卻又沒走。
他确實不怎麽怕冷，這個天也只穿了一件不是很厚的外套，眼睛顯得更黑，突然喊她名字。
“沈知微。”
沈知微愣住，刷卡的手放下，也看向他。
從零九年至今，過去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其實他也沒怎麽變。
有的時候聽別人也會說起他，說是以他現在的專業排名，保研應該是板上釘釘。
沈知微很為他開心，寧嘉佑一直都在學習上很有天賦，只要他想學好什麽，都會很輕而易舉。
從來都很意氣風發。
寧嘉佑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裏，突然笑了下。
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有個月牙狀的凹進去的酒窩。
“那天季微也問過我，然後我才知道她也找過你了。說句實話，剛開始的時候，還挺慌張的。怎麽說呢，就感覺特別像是當年默寫全錯然後下節是芸姐的課，又或者比這還要慌點，就挺難形容的。”
“其實，我本來是打算來清大讀研再和你說的，”他眼睑低了下，“後面才知道，好像也沒什麽說的必要。”
“蔚游這個人吧，确實挺招小姑娘喜歡的。不過咱也沒比他差，只能說算他運氣好。”
“說了這麽多，我的意思是……”
寧嘉佑在她頭發上很輕地揉了下，“我早就想明白了，所以，沒必要再躲着我。”
沈知微說不出話來。
只感覺眼睛被風吹得發幹。
寧嘉佑朝着她招了下手，“外面風大，你早點回去吧。”
他們離開的那天北城下雪，寧嘉佑和她說是下午的票，沈知微上午在圖書館的時候，收到了宋航遠在北城站的照片。
說這個站有點回到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感覺。
沈知微問寧嘉佑為什麽定的是上午的票，和她說是下午。
那邊可能是沒看手機，過了一會兒才回。
紅焖柚子：天挺冷的。
紅焖柚子：我們自己來車站就行。
不想她來送。
沈知微不知道說什麽，半天回了句嗯。
·
二零一二的跨年夜宿舍一夜沒睡，操場上到處都是人，有在合唱的，還有在這個時候告白的。
舍友也睡不着，卷着被子坐在下面，擡頭問沈知微：“你害怕嗎？”
沈知微還在趕作業，搖了搖頭。
“還好。”
一直到零點到來，日頭升起，也沒有什麽世界末日。
網上又傳出來消息，說是要等到十二月二十一號。
世界末不末日，好像也不能影響到大部分人的生活。
還是疲于奔命，按部就班。
建築行業考研率并不算是很高，沈知微大三暑假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設計院實習，那個時候正值各地城市化的熱潮，設計院大多忙碌，就連沈知微這個實習生也難免少有空閑。
所以也沒有抽出時間回南陵。
有天回到寝室，沈知微原本正在做方案彙報的ppt，放在一邊的手機卻震動了一下。
她做完一頁才順手點開，然後就看到馮沁給她發過來的消息。
馮沁：微微，我好像看到楚盈盈微博了，我靠啊，她居然還喜歡着蔚游呢，真長情啊。
馮沁：你去看看，鏈接我發你了。
沈知微看着這幾條消息，心跳稍緩。
她抿着唇，猶豫了一下，才點進馮沁發過來的鏈接。
沈知微大概浏覽了一下楚盈盈的微博。
漂亮又富裕的女孩子大概總是很容易被人喜歡，況且她性格很好，分享生活也沒有什麽炫耀的意思，所以粉絲數很高，平時也有很多互動。
最上面的一條，是她發于昨晚的視頻，定位在洛杉矶。
她的标題是去聽喜歡的人唱歌。
沈知微點開那個視頻，能看得出來這大概是在livehouse裏面，環境有點昏暗。
蔚游坐在聚光燈下，發絲都分明，他對什麽都是淡淡的，可是視頻裏面卻又好像多了一點什麽。
沈知微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的神色。
……她很難形容。
那也是沈知微第一次聽到蔚游的嗓音。
和他平常說話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好聽，就好像是渾身上下的冷清全都消融，化作了南陵仲夏尾端的霧。
沈知微恍然間突然想到他們送蔚游去競賽那晚，季微被婉拒的提議。
原來他說的下次，是這次。
蔚游在2008年10月13號許下的承諾，在2012年8月29號實現。
相隔近四年。
沈知微看了好幾遍，才打開評論區。
下面有問是什麽歌的。
楚盈盈很驕傲地回道：這是他自己寫得呢！
鬥志昂揚的。
視頻不長，只錄了一段。
馮沁發來消息，感慨了一句蔚游唱歌可真好聽，說他這嗓子去當明星也夠了。
馮沁：微微啊，你說，他會不會真的成為大明星啊？
游魚：也許吧。
馮沁：我還挺期待的，而且這以前還是你同學诶，說出去都挺有面子的，嘿嘿。
·
當天夜裏，沈知微久違地翻出好久沒寫的日記本。
“夏天都快過去了，我才發現北城好像沒有梅雨季。”
“我明明不喜歡梅雨天，可是我突然卻很懷念08年南陵的那個漫長的夏天。”
“因為當年仲夏的時候，我們還會天天見。”
——2012.08.29《見微知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