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喂飽

第21章 20喂飽

姜絨堅持要用法律手段将那些人繩之以法,讓山神帶着她去搜集對方犯罪的證據。

山神抱着小信徒穿行在山林中,迅速追上偷獵者的腳步。

姜絨依偎在祂懷裏,心跳加速,臉頰上的熱意久久不散。

她方才想追問祂為什麽突然抱她,但話到嘴邊,又被少女悄悄咽了下去。

神明不知世事,若是經過她的提醒,反而明白這樣做不太妥當,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姜絨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或許藏着隐秘的渎神念頭。

至少,她很喜歡這個懷抱。鼻息間似乎全都是森林的氣息,好像一頭紮進郁郁蔥蔥的山林裏,呼吸中充盈着樹木花草的香氣。

況且,這樣更方便隐藏蹤跡不是嗎?

姜絨欲蓋彌彰地安慰自己。

不過很快她便沒心思再浮想聯翩,山神的速度相當快,只在林間飛了一會兒,就能望見那群偷獵者的身影。

那些人追上奔逃的動物,卻并不急于下手,而是嘻嘻哈哈地戲弄着它,用竹棍敲打對方,将那珍稀的生靈追趕地怆惶逃竄,發出驚恐的叫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肆無忌憚的笑。

姜絨看得咬牙切齒,掏出手機将他們的行徑全都拍攝下來。

為了不露出端倪,她找了一個相當隐蔽的角度,确保證據交出去後不會被人懷疑,只會當做巧合。

拍好證據後,眼看那些人仍不停手,姜絨想了想,轉頭問山神:“大人,您可以給他們一些教訓嗎?”

神明的目光始終專注在小信徒的身上,直到這時才将視線投向那群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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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麽教訓他們?”

經歷一次被拒絕後,祂無師自通學會在行事前詢問小信徒的意見。

姜絨想了想,低聲說道:“讓他們也感受一下被野獸追趕的恐懼吧,可以嗎?”

這樣,才能更感同身受不是嗎?

山神輕輕颔首,毫不猶豫答應下來,聲線一如既往地柔和清澈,“好。”

祂抱着姜絨飄到樹梢上,輕輕坐下。

很快,姜絨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傳來,她位于高處,能看見從樹叢裏逼近的一群獵食者——那是一群眼冒冷光的野狼。

不僅是她,偷獵者們很快也留意到不同尋常的動靜,一群人轉移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随着狼群的逼近,有人發覺狼群的蹤跡。

“媽的,是狼群!”

一語既出,衆人紛紛變了臉色。

他們帶來的武器只有獵/槍與麻/醉/槍,并且數量不算多,遇上這樣龐大的狼群,絕對讨不了好!

姜絨觀望着下方的場景,湊到山神耳邊小聲道:“他們帶了槍,不要追得太緊。”

怕被那些人發現,姜絨下意識壓低了聲,卻忽略了,這樣的距離實在太過親密,幾近耳語。

“好,還有嗎?”

山神微微偏過頭,語氣依舊平和。

祂的聲音好似貼着她耳畔響起,姜絨這才意識到他們到底有多近,幾乎近在咫尺。

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又一次砰砰亂跳起來。神明面上的薄霧日益淺淡,尤其是在這一刻,在姜絨目不轉睛的注視中,那霧氣隐隐有了潰散的征兆,下方漸漸顯露出面部輪廓。

線條流暢的下颌瑩潤雪白,猶如清淨無暇的美玉,其上是一雙形狀優美的薄唇,唇色并不明顯,清淺的粉如早春的櫻。

只是一個下巴,宛若天地所鐘、清靈毓秀,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眼。

少女雙眸怔怔,突然眼前一黑。

山神不知為何,擡手遮住了她的上半張臉,也遮蔽了她的視線。

姜絨陡然回神,雙頰頓時如火燒,不用看就知道一定紅得滴血。

少女低下頭,強忍着內心的羞憤欲死,磕磕絆絆表達歉意:“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一定是她看祂看呆了,所以冒犯了山神。

祂是神明,人類怎麽能直視神明的容顏?神話傳說裏,纣王對着女娲的畫像寫詩,就被女娲下令滅國。

神明高高在上,豈是人類可以亵渎?

思及此,姜絨面上滾燙立刻冷卻下來,如同冰水淋頭,一顆跳動地心也沉沉落入谷底。

是她不知分寸,因為祂的溫和與縱容忘了彼此的身份。

人類與神明是多麽大的差距,她能得到祂的守護已是莫大的幸運,怎麽能奢求更多?

“我、我沒有想冒犯您……”少女的嗓音裏帶上了細微的哭腔。

姜絨很害怕,她怕山神會發怒,然後不要她了。

即便她是祂唯一的信徒,姜絨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麽不可或缺。

盡管相處時間不長,她仍摸透一點山神的性情。祂是相當淡然平和的神明,卻也顯得過于無欲無求,除了一些小小的好奇心,祂從未對什麽事物着重在意過。

物質對祂而言不值一提,至于生命,姜絨想到祂說的沒想過醒來的話。當時她只覺得受寵若驚,如今想來卻察覺到另一重意思。

或許活着,對山神來說都不甚重要。

越想越心寒,少女眼睫濕漉,心底滿是等待審判的忐忑。

“唉。”

姜絨聽到一聲嘆息,含着無奈與一絲淡淡的笑意。

“別哭,絨絨,我沒有怪你。”山神說,“只是,你給的信仰實在太多了。”

姜絨:“啊?”

“你可以将信仰當做人類的食物,方才,你供奉給我的信仰,唔……”像是在措辭一般,神明沉吟片刻,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讓我有點撐。”

姜絨:“!!!”

山神白玉般的掌心下,沒有被遮擋的少女的半張臉孔,瞬間爆紅。

震驚之下,她不可置信地反問:“您以前不是有很多信徒,我現在一個人,也能、也能……”

喂飽這個詞就要脫口而出,卻怎麽也吐不出去。

“啊,”山神慢悠悠地說:“以往信仰可以儲存在神像裏,現在神像不在我身邊,我無法一次性接收太多信仰。”

不得不說,這種被喂飽的感覺,祂已經許久許久未曾體驗過了。

如此飽足的感受,真是令祂新奇又愉悅。

小信徒心聲雜亂,神明側耳聽了聽,聽到一些無意義的尖叫,以及“不要再說了”、“讓我死了吧”、“嗚嗚嗚我不活了”之類的崩潰話語。

雖然不懂小信徒為何這樣的反應,山神仍順從地中止這個話題。

畢竟,祂是一位非常眷顧自己信徒的神明。

姜絨好不容易平穩了情緒,發覺那群偷獵者被狼群追趕逃離了這片區域,去了哪裏她也沒在意,現在她尴尬地只想摳穿腳底板。

雷擊木還沒砍完,山神帶着她返回原地。

一路上,姜絨再沒有向祂的臉投去一眼。似乎發覺她的不自在,山神還相當善解人意地說:“我把臉擋住了,等到神像雕鑄完成再給你看。”

姜絨:“……”不用了!她不會看的!!!

之後再無波折,姜絨順利将雷擊木砍下,裝進背包,再被山神抱着飛速趕回露營地。

山神沒有提放她下來,姜絨也就不多此一舉。

回到露營點時,嚴冬和林梓涵還未回來,夏恬恬在自己的小木屋裏睡覺,姜絨想了想,決定去獵場那邊看看。

從偷獵者的話語中就能聽出,這個獵場也不幹淨,獵場裏的動物是被放進來圈養等待捕殺的,獵場主人絕對知情。

不需要山神幫忙隐藏蹤跡,姜絨跟山神一前一後行走在山林間,正值正午,四面八方都是嗡嗡的蟬鳴,山神在前方引路,順便給她趕走藏在枯葉的蛇蟻蚊蟲。

綠蔭蔥蔥,蒼山青翠,一呼一吸都是大自然的味道。

姜絨心情卻很沉重。

大山是那麽美好淳樸,人類卻總是利用大山,讓它變得肮髒污穢。

“山神大人,那些人在大山裏做違法的事,您不會生氣嗎?”她忍不住問。

山神青綠的衣衫飄蕩在半空中,祂的面容隐藏在山霧般的白色煙氣下,窺不分明。

“為何要生氣呢?”祂問道。

少女垂下眼,複雜道:“因為,他們污染了您。大山不是您的地盤嗎?他們在這裏做這些事,大山也會受到指責。”

就像社會上對于大山的貶低一樣,出身大山是土,大山裏的家庭往往重男輕女,大山深處罪犯多,拐賣人口也基本都在大山。

大山又有什麽錯呢?它只是存在那裏,真正有錯的是那些做錯事的人。

姜絨對此感到憤怒。

聽完小信徒的話,感受到小信徒內心為自己抱不平,山神胸口流淌過溫暖。

“在很久以前,人類自诩大山的孩子,是我的子民。”祂回憶過去,緩緩道,“那時候,人類很脆弱,我就會庇佑他們。不過對我而言,我的孩子是生長在大山上的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個小生靈。”

“大山不會在意人類的生死,也不會在意人類的好壞,更不會在意他們做了什麽。人類的指責不如一場風雨來的重要。大山只會在意祂的孩子。以前,我有很多很多孩子。現在,絨絨,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祂難得說了一長串的話,迎着少女呆滞的眼神,神明伸出溫暖的手,寬大掌心輕輕撫摸她柔軟的發頂。

“所以,不要為不重要的事感到傷心,因為我會在意。”

她是祂……唯一的孩子嗎?

姜絨控制不住捂臉,才剛剛覺得要堅守彼此距離,不可以有渎神的心思。

這叫她還怎麽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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