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4生長

第４章

從隔離室出來後, 姜絨便将０１號異種的所有實驗信息找出來，開始詳細查看。

她得全方面了解它，才能盡快展開實驗。

這一看就是一中午, 趙瀚宇跟李月潔下午兩點半才來實驗室, 趙瀚宇走到自己的工作臺前，坐下打開電腦, 随後又進入隔離室，然而沒一會又大步走了出來。

“你是不是動我培養皿了？”他沖到姜絨面前，沒好氣地道。

姜絨從一堆資料裏擡起頭，她腦海中擠滿了各種數據信息，是以面色顯得很冷淡：“怎麽了？”

趙瀚宇語氣很差：“那是我的實驗體！”

姜絨蹙了蹙眉, “我是實驗室的小組組長，我應該有權利觀察你們的實驗進度？”

趙瀚宇氣急敗壞道：“小組組長有什麽了不起！我警告你，不許再動我的東西, 不然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實驗室。”

聞言, 姜絨想再說什麽，目光忽然瞥見一旁的林銘，對方正沖她輕輕揮手，示意她息事寧人。

姜絨後知後覺想起來, 林銘午餐時跟她講過的那些話, 頓時眉頭皺得更緊了。

眼見姜絨沉默，趙瀚宇才像是獲勝一般, 昂着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很讨厭姜絨, 因為姜絨太年輕, 又太有能力, 這只會襯托得他好像個廢物。

雖然他确實是個廢物。

趙瀚宇的不配合，并未給姜絨造成多大困擾, 她只糾結了一瞬間，便将之抛之腦後，再次埋頭資料裏去。

時間漸漸來到傍晚，快到下班休息時間，趙瀚宇摸魚一下午，姜絨也沒見他做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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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下班還有半小時，他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姜絨并未阻止，她已然明白，要想繼續留在實驗室，只能忍耐趙瀚宇的存在。

她放下手中最後一張資料，徑直走向實驗室中央的大水缸，裏面沉浮的那根觸角再次向她游動過來，仿佛見到主人的小狗。

姜絨看它一眼，問李月潔道：“我要切割組織自行培育，該怎麽做？”

李月潔為人沉默，在姜絨跟趙瀚宇起争端時，她一副自掃門前雪的架勢。這會面對姜絨的詢問，她倒也沒有搪塞，如實教她如何操作實驗室內的各種儀器。

姜絨按照她所說的，按動水缸邊工作臺上一個按鈕，水缸底下便出現一根持着網的機械手臂，将水裏的深藍色觸角捕捉，收入缸底。

“機械手臂會把它送入隔離室，你做好防護，進去切割完再放回來。”李月潔說着，又囑咐了一句，“水缸裏的水是含有特制藥劑的海水，它只能生活在這裏面，一旦離開過久就會死亡。”

姜絨點點頭：“我明白了。”

姜絨穿好防護服，又一次進入隔離室，剛走進去，她便看到端正擺放在工作臺上的藍色異種。

它在凹槽型的臺面上緩緩蠕動，深藍色的皮膚脫離了水，顯得滑膩又詭異，讓人無端聯想到海底章魚的觸角。

原本它移動的速度很緩慢，姜絨的到來卻迅速改變這一幕。

只見那一截滑溜溜的粗壯觸角陡然伸直，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了一般，迅速向着姜絨的方向伸來，原本只有二十厘米長的觸角，竟然瞬間變得細長，達到了半米長短！

姜絨再次意識到，０１號異種可以将她從人群裏分辨出來。

“你認識我，是嗎？”姜絨走到它面前，喃喃道。

她并不害怕它的樣子，畢竟更多更詭異的異種她都見過，幾乎每一種異種，都有着極為可怖的外表，０１只是像章魚觸角，在姜絨眼裏，已經算得上眉清目秀了。

工作臺是懸空的，深藍色的觸角一端向上揚起，在空氣中搖擺試探，姜絨想到今天看的那一堆資料，裏面關于０１的記錄中，早已寫過０１號異種性情溫和，活動性低下。

她看着面前不斷向自己伸來的觸角，只覺與資料裏大相徑庭。

她相信資料沒問題，既然如此，那就表明，０１號異種或許只對特定的人有反應。

姜絨一邊思考着，手上動作也不慢，飛快将培養皿準備好，手持一把銀光湛湛的手術刀，一手将觸角摁在實驗臺上。

隔着手套，她能感覺到觸手的柔軟與滑膩，五指像是陷入了泥沼中。

姜絨本以為，０１號這麽活躍，她要想取它的組織，難度應該會有點大。

不料她的手剛貼上去，那活潑的觸角陡然安靜下來，像是得到某種安撫一般，甚至在她将刀伸過去時，它主動在臺面上攤平了自己的觸角尖尖。

那感覺，就好像它完全明白她想做什麽，并且在配合她。

閃爍着銀光的刀刃停在觸角上方，姜絨抿抿唇，莫名出聲道：“你要是能聽懂我的話，就自己斷一截下來。”

自然界裏很多軟體動物都有自斷肢體的功能，如果它真的按照她說的做了，就說明它絕對具備意識。

低低的話音溢散在寂靜的隔離室內，才剛出口，姜絨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荒謬。

它只是一截肢體，沒有任何器官，怎麽可能聽懂她的話呢？

這麽想着，她正要下刀，卻見那藍色的觸角尖尖忽然扭動了幾下，随即猝然斷了一小截。

指甲蓋大小的藍色組織滾在臺面上，很快也扭動起來，像個小肉團。

姜絨：“……”

研究員往往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也正是這種無邊的好奇心，才能推動他們去探索世界的本質，姜絨也不例外。發現０１號異種具備自主意識後，她對它的好奇達到了巅峰，無比想要勘破０１身上的秘密。

異種記錄中，也曾有過可以通過分裂自身繁殖的種類，姜絨猜測，０１可能就屬于這一類。

即便只是一截肢體，也能重新長成成體，就像蚯蚓一般。

人類早就發現，蚯蚓即便被切割成幾段，每一段最後也能重新長成一只完整的蚯蚓。

然而目前０１最大的問題是，人類的培育對它毫無作用，它并不能長大。

是營養液的問題嗎？

實驗室裏的營養液是從一些動物體內提取出來的生物精華，具備大量的營養成分，以前培育一些異種時，這種營養液都能起到效果。

要怎樣才能培育出完全體呢？

時間提醒響起時，姜絨還在思索這個問題。她從隔離室出來，發現實驗室裏一片空蕩，其他人都已下班離開，只剩下她一人。

０１號異種被重新送回到水缸裏，這會正趴在缸壁上“看”着她，明明剛割下一段觸角，它的觸角尖尖卻沒有任何傷痕，依然光滑如初。

強大的自愈能力，絕大多數異種都具備的特性。

它的确是異種，還是難得的，不具備污染性的，具有智慧能夠與人溝通的異種。

它是她的希望。

駐足片刻，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研究員轉過身，打開了隔離室的門。

她的到來瞬間引動架子上培養皿裏的藍色組織，那一團小小的肉塊正浸泡在營養液裏，小蛇一般游動。她将培養皿蓋子打開，脫下手套，拿起手術刀，輕輕劃破自己的手指。

鮮紅的血滴瞬間冒出來，順着刀口滴落下去。

落入透明的營養液中，将其染成淡淡的粉色。

培養皿裏的藍色小團靜了一瞬，随即變得瘋狂，在營養液裏快速游動。與此同時，那一抹粉色被迅速淡化，逐漸變得清澈。

姜絨神色不動，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幕，仿佛根本沒感覺到手上的疼痛。

一滴又一滴的血液滴下去，又很快被吸收殆盡，沒多久，指腹上小小的口子自動愈合，不再流出血來。

那一團小小的組織也肉眼可見地長大了一倍，體型也随之發生變化，一根觸角上生出了好幾條觸角，纏繞在一起，越發像章魚了。

姜絨心滿意足地看着這一幕，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同一時刻，另一邊無比遙遠幽暗的深海之中，栖息着一團黝黑的龐然大物。在不見光的海底，祂就像一座黑漆漆的巍峨大山，散發着沉重的恐怖威壓，祂的身周，見不到任何生物，祂所在的地方，是真正的深海禁區。

祂被某種奇特的感覺自沉眠中喚醒，感應到千裏之外，自己的某一個小小的分\\身。

祂想起，不久前一只莽撞的小東西闖入祂的領域，想要挑釁祂的權威。

祂平時并不太管它們，就好比鯨魚不在意圍繞在自己身邊，吞吃皮屑的小蝦米。

那小東西卻太貪心，吃掉了祂的一小截血肉，又無法承受祂的力量，最終不知死在了何處。

祂本已将這件事忘卻，也不再管那一團遺失的血肉。

偏偏，祂感應到，那團血肉似乎沾染了一些特殊的味道。

該怎麽形容呢？

那股香甜的、令祂沉迷的氣息，就好像這個世界都是灰色，祂以前并未覺得灰色有什麽不好，直到這一天，祂見到了鮮豔的彩色。

一瞬間，暗淡的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那五彩缤紛的顏色令祂神魂颠倒，難以抑制地想要浮出海面，去追尋氣息的源頭。

巨大的、山岳般的龐然大物伸展肢體，無數粗壯的腕足與觸角顯露出來，猶如海藻一般在海水中攪動，掀起一團團巨大的海底漩渦。

一些敏感的異種感應到祂的動作，一個個躲得遠遠的，或是将自己深深埋藏起來，瑟瑟發抖、避之不及。

祂緩緩游動着，朝着陸地的方向而去。

同時，祂的一縷精神飛速投向遠方，投入到自己的分\\身裏去。

祂要看看，那個吸引自己的東西，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