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4泉水

第75章 24泉水

“到現在都沒追兵, 你說他們不會還沒發現我們走了吧？”

姜絨坐在行駛的車內，心中很是納悶。

不可能啊，南方基地那一群強大的異能者就不是好糊弄的, 可是為什麽沒人追來？

“不知道。”曲藍說着, 轉頭體貼地對她道，“絨絨, 早上起的那麽早，你不困嗎？要不要睡一會？”

曲藍這話一說，姜絨頓時感覺到上湧的困意。

他們雖然在村子裏停留，但其實很早就離開了，因為害怕會被南方基地的人追上, 所以根本就沒睡多久，這會才淩晨四點不到。

“困了，算了不想了, 我先睡一會, 有什麽事喊我。”

姜絨把車座放倒，沒一會便蜷縮着睡了過去。

她睡着後，柔軟的藍色觸角從曲藍的身下溢出，宛若流水一般蔓延到女孩的身上, 将她輕柔地包裹, 好似一個藍色的大蠶蛹。

一根觸手游動到女孩面部，倏忽虛化成幽藍色的虛影, 鑽入她眉心。

女孩微微擰眉, 似是感到不适, 卻始終未醒。

一旁的少年深深凝視着她, 眼神裏一片濃郁的暗沉。

她似乎要意識到不對了。

不能讓她發現，他就是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而她, 一直生活在祂編制的世界裏，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祂願意給她看到的東西。

車子平穩地向前，末日裏人口稀少，廣袤的土地幾乎荒蕪，他們穿過無人的曠野，許多道路已經爬上了綠色的野草藤蔓，瀝青被青綠覆蓋，放眼望去皆是植物的海洋。

姜絨一覺醒來，望見的便是這無盡的綠意。

她困倦地躺了一會，只覺這一覺睡得很沉，叫她手腳發軟，整個人都沒精神。

手腳上軟趴趴纏着幾根觸手，姜絨懶洋洋撥開一根，坐直了身子，問道：“我們到哪裏了？”

曲藍開了許久的車，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疲憊，依舊神采奕奕，含笑回答道：“快到嘉樹了。”

看時間，差不多是上午十點半，今日天氣陰，不見陽光，氣溫适宜。

嘉樹是座南方小城，姜絨小時候看過的國家旅游指南上寫，嘉樹是個相當适合養老風景優美的旅游城市。

姜絨看過許多書，在書裏見過世界諸多地域的風土人情，然而末日到來，所有的美景都已經回歸原始，再也不會有人千裏迢迢去看了。

有山有水好風景的地方，往往更容易滋生異種。

她從小就被父母教育讀書，在這個年代，能讀書的人很少，讀的好的更是寶貴的資源。所以她不允許獨自離開基地，每次出行除了跟随異能者小隊在基地周邊出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任務，便再無接觸外界的機會。

這一刻，姜絨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沖動。

她趴在車窗上，回過頭對曲藍說：“等會就在嘉樹停下吧，我記得嘉樹有個很有名的泉眼，我們一起去看看，順便補充一下汽油。”

感知到她昂揚的情緒，幾根觸手趁機纏上她的腰，少年柔順的話語聲傳來：“好。”

對于她的提議，他總是說好，姜絨毫不意外。

沒多久，車子便順利來到嘉樹，姜絨對照着地圖，指點曲藍開車來到泉眼所在的公園。

原本的公園此刻已經成為森林，布滿了森森的綠樹，粗壯高大，原來的道路都已經被遮蔽，姜絨站在公園外的街道上，一瞬間打起退堂鼓。

“這好像進不去啊……”

一句話還未說完，腰上被什麽東西一纏，而後拉向一個微涼的懷抱。

姜絨猝不及防，趔趄着撞了上去。

“诶，你幹嘛？”她兩手撐着少年的肩頭，用力拍了拍，整個人被他抱在懷中，兩條腿夾着他的腰，就像只無尾熊。

曲藍雙手環抱着她，語氣無辜道：“帶你進去。”

姜絨：“這裏的植物太密了，沒有路，進不去……”

話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只見少年擡起雙腳踏入林中，他身周懸浮着無數的深藍色觸手，這些觸手與平時纏着姜絨的不同，顯得更粗壯更猙獰，表皮上顯出密密麻麻的深色紋路，十分可怖。

觸手猶如舞動的靈蛇一般，在前方肆無忌憚地開路，連根卷起低矮的樹木抛向一旁，或是如鐮刀一般割向層疊的雜草，一片片的草葉伏倒在地，鼻腔裏彌漫着草汁的清香。

姜絨恍然，少年是異種。

異種不怕荊棘，不需要路才能行走，它們的軀體是人類無法企及的強悍。

起初的怔愣過後，姜絨迅速回過神來，找到樂趣。

她一手抱着少年的脖子，将地圖擱在他腦袋上，一邊看地圖一邊給他指路。

“那邊那邊，東南方向，走三百米，然後左轉……”

在姜絨牌地圖的指引下，兩人順利找到了泉眼。

泉眼周圍建造了一個大理石臺子，上方還有遮擋落葉的涼亭，中央是一個直徑三米左右的池子，外面雖然也爬上了一些藤蔓，但泉水仍然清澈，并未被落葉枯枝堵塞。

泉水咕嚕嚕向上冒着泡泡，姜絨蹲在泉眼邊躍躍欲試。

看她這難得小孩子的模樣，曲藍彎了彎眉眼，柔聲說：“想摸就摸吧，不會出事的，我會保護你。”

姜絨瞅他一眼，對上少年的視線，仿佛得到勇氣一般，小心翼翼将手伸進了泉眼中。

沁涼的水流滑過指尖，好似柔軟的絲絹流淌而過，女孩兩眼瞪得圓圓，驚奇地将整只手都探了進去，清涼之感順着手臂蔓延而上。

她又把手拿出來，捧起一掌心清澈透明的水，湊上去喝了一口，淡淡清甜的滋味彌漫在舌尖，仿佛甜到了心裏。

“原來這就是泉水的味道啊。”

一聲感嘆溢出口，姜絨忍不住砸了咂嘴，捧起一瓢水潑向對面的少年。

見少年怔愣當場，她大笑起來：“哈哈哈！”

真好。

她從來沒這麽玩過水。

末日之後，水就變成了危險的代名詞，所有人都知道，不要随意靠近水源，水裏很可能藏着異種。

人類使用水，一般都是直接從水廠引水，水資源也因此變得緊張且珍貴。

甚至至今，姜絨都不會游泳。

她向下看去，泉水清澈見底，池子大概深兩米左右，最中心有一個籃球大的洞，那就是真正的泉眼了。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曲藍問：“要下水玩嗎？”

姜絨躊躇又心動：“我不會游泳……”

“我會，我教你。”少年說着，下一秒便落入水中，下去的瞬間，他身上的白襯衣便濕透，緊緊貼在身上，映出若隐若現的輪廓。

他浮在水面，仰頭望着她，向她張開手：“絨絨，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姜絨垂眼與少年對視，抿了抿唇，心一橫跳了下去。

冰涼頃刻間襲上身周，姜絨下意識打了個寒戰，随即便被牢牢擁住了。

擁抱她的不是男人的手臂，而是無數根柔軟的觸手，将她穩穩托舉在水中，那些觸手散發着熱量，驅散了四肢的寒冷。

姜絨新奇地浮在水裏，感受着水的浮力，用腳掌踩着水玩。

曲藍的觸手就像是綁在她身上的安全繩，讓她抛去所有的懼怕，毫無顧忌地玩耍。

一開始必須曲藍牽着她，後來她便試着讓他不要幫助她，自己去學着潛水、浮游。

終于，她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不在水裏沉下去。

“曲藍你看，我會游泳了！”

女孩驚喜地回頭，沖身後一眨不眨凝望着自己的少年道，白皙的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喜悅，

“嗯，我看到了。”

他從未停止過看她。

觸及少年眼底的光芒，姜絨面上笑意忽而一頓，臉頰不知不覺生出熱意。

她下意識偏開臉，眼神亂飛，摸着自己的腹部道：“诶，好像有點餓了，我上去吃點東西……”

腳剛踩上石階，便被柔軟的事物輕輕圈住，一個濕淋淋的胸膛貼上來，少年嗓音低沉，好似也沾染了濃重的水汽，濕漉漉黏糊糊回蕩在耳畔：“等會我給你做，現在，我餓了。”

姜絨：“？”你餓了不吃東西，吃我？

水花四濺，池子裏泛起一層層波紋，源源不斷。

許久後，姜絨身上包裹着絨毯，臉龐潮紅，頭發潮濕坐在亭子邊的石凳上，望着不遠處正在生火烤肉的少年。

“你确定這個能吃？”她瞅着篝火邊揮舞着火紅色大鉗子的蝦，眼神裏寫滿懷疑。

少年眼角眉梢帶着一股子餍足後的愉悅：“當然可以。”

剛才兩人在水裏玩時，那只蝦不知從哪裏跑出來，就要攻擊曲藍。雖然輕易就被制服，但仍擾了他的興致，于是結束後他就要踐行諾言，給姜絨做飯，用的就是這只大蝦。

姜絨很有理由擔心，自己會不會剛吃完，下一刻就變異？

不過一想到曲藍的身份，這份懷疑又消了。

既然他說不會變異，那應該就不會吧？畢竟她可是他伴侶！

尤其是當大蝦被烤熟，空中飄來一陣又一陣令人口齒生津的香氣時，姜絨心底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沒了。

“嗚真好吃！”

她抱着大蝦大快朵頤，末日沒人吃水産品，第一次品嘗蝦的美味，姜絨感動地熱淚盈眶。

靜靜凝望着大口咀嚼食物的女孩，少年眸中閃過一抹幽深。

祂發現了，祂的珍寶，免疫所有的感染。

祂原本可以将她感染同化，就能将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長長久久與祂相伴。

如今，這個念頭徹底告破。

只要一想到她只能陪伴自己幾十年，之後就會死去，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祂便抑制不住內心的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