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病
生病
翌日清晨,虞昭昭醒來時,身旁空無一人。
她一驚,頓時睡意全無,明媚的日光自洞口照射進來,在地面上暈出一片片明暗不定的光斑,她試着動了動腿,發現已經不怎麽疼了。
虞昭昭單手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
“公主。”薛嬴正好自洞外走進來,他逆着光站在洞口,半張臉隐匿在陰影中,嗓音低沉清雅,“你怎麽起來了?”
“你跑哪裏去了?”虞昭昭瞪他一眼。
“公主,屬下去外面摘了些野果。”薛嬴攤開手心,只見他手中拿着一捧紅彤彤的小果子,看起來鮮紅欲滴,上面還沾着晶瑩的水珠。
虞昭昭只看了一眼就嫌棄的皺起了眉頭,“不要,本公主才不吃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薛嬴沒有收回手,漆黑深邃的眸子靜靜的注視着她,“公主,屬下已經洗過了。”
看這架勢,似乎她不吃是不行了,兩人對視片刻,虞昭昭敗下陣來,她移開目光,輕哼一聲,從他手中拿起一顆放在嘴裏咬了一口,甘甜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來,略微有一絲絲酸澀,她有些意外的低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這野果還挺酸甜适口的,“這是什麽?”
“在我們家鄉,這個叫做燈籠果。”
“你家鄉在哪?”虞昭昭來了幾分興致。
“屬下的家鄉在梁州。”
“梁州那麽遠,那你怎麽會來這裏?”
薛嬴沉默了一會才道:“屬下家鄉發生了饑荒,母親臨死之前讓我和妹妹來這裏找我們的父親,我初來乍到,就和一幫地痞無賴結下了梁子,後來…”他頓了頓,才繼續說,“是四公主救了我們。”
“這樣啊。”虞昭昭唇角銜了絲淡淡笑意,“沒想到我四妹妹還有這樣的菩薩心腸,對了,你說你有個妹妹,你妹妹呢?”
薛嬴眼眸微閃,默然不語。
見狀,虞昭昭又好氣又好笑,“你可知曉,主子問話不回是什麽後果?看來四妹妹平日裏對你太好了。”這個薛嬴,簡直比她還要肆意妄為,不想回話的時候就閉口不言,她還真的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奴才。
靜默片刻後,薛嬴突然道:“三公主對屬下更好。”
“嗯?”虞昭昭黛眉微挑。
“公主!公主!”
薛嬴正欲開口,便聽到洞外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呼喊聲,看來是宮裏的人找來了。
很快,便有一群身穿甲胄的侍衛陸續走到了洞口,其中為首的那人,竟然是安羨允,他穿着一身白袍,衣擺上沾滿了泥漬,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虞昭昭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安羨允目光掃過洞內的兩人,只見虞昭昭身上披着薛嬴的外衣,而且兩人皆是衣衫不整,鬓發散亂,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安羨允眸中閃過一絲怒意,卻強壓了下去,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嗓音溫和的開口,“昭昭,你沒事吧?我都擔心你一晚上了,幸好找到了你……”
虞昭昭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她轉頭瞥了一眼身旁的薛嬴,懶懶開口,“我們走吧。”
見狀,安羨允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握成拳,怒意湧上心頭,然而想到她的身份,哪怕心中再氣憤,他也只得勉強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到回到公主府,虞昭昭都沒有多看他一眼,想到姑母對他說的那些話,安羨允只好厚着臉皮喚住她,“公主。”
虞昭昭恍若未聞,腳下步伐依舊未停。
“公主!”安羨允加重了音量,“我有話要跟你說,難道你不想知道小苑是怎麽死的嗎?”
虞昭昭腳下步伐一頓,她驀地拔出薛嬴腰間的長劍,橫在安羨允肩頭,劍鋒泛着寒芒,在日光下格外刺目。
微風輕拂,她的青絲随風飄蕩,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像是一朵盛開在荒地裏的玫瑰花,冷漠而又美麗,她眸中殺意潋滟,“安羨允,你當真不信本公主敢殺了你?”
安羨允面色一白,虞昭昭的眼神冰冷,再也看不到絲毫的情意,她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一時間,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麽感覺,似乎心頭某個地方被掏空了一塊,有些悵然若失。
虞昭昭扔下劍,轉頭便走。
回房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
書墨站在她身後,用帕子動作輕柔的幫她姣幹一頭烏黑濃密的發,“公主,你後頸上好幾個紅印子呢!”
“肯定是昨天被蚊子咬的。”虞昭昭蹙眉,“書墨,你快瞧瞧我臉上有沒有?”
書墨一笑,“就算有也絲毫不影響公主你的美貌。”
“你這丫頭,越來越貧嘴了。”虞昭昭嗔道。
“公主,你往後可千萬不能再這樣任性了,若是你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昨夜虞昭昭突然失蹤,就連皇上都被驚動了,派了許多侍衛外出尋找,她亦是找了一晚上,都沒有合眼,索性公主平安無事,書墨現在想起來仍覺得心有餘悸。
虞昭昭“嗤”了一聲,眉眼間意興寥寥,“你先下去吧,本公主累了,想睡一會了。”
“是。”書墨依言退下。
一直到薄暮時分,虞昭昭都沒有出房間,她睡覺一向不喜歡旁人打擾,因此書墨也不敢冒昧敲門進去。
後來,實在是覺得不太對勁,書墨這才進去查看,卻發現虞昭昭生病了,額頭滾燙如火,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意識模糊。
書墨連忙派人進宮去将禦醫給請了過來,阖府上下都被驚動了,就連皇上聽聞消息後都親自趕來了。
“如何?昭昭她沒事吧?”皇上一進門,便神情緊張的問。
“回皇上,三公主她沒事,只是受了風寒,微臣給她開些藥,只要服過藥後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聞言,皇上這才松了口氣,看着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蒼白的虞昭昭,他心疼的不行,“昭昭到底怎麽會弄成這樣?我聽婉兒說,他們是在一個山洞裏找到昭昭的,當時她身邊只跟着一個侍衛?”
婉兒乃是安貴妃的名字,書墨聞言,連忙跪倒在地,“回皇上,确實如此。”
皇上語氣淡淡的問,“那個侍衛現在何處?”聖上久居高位,積威甚重,他雖然語調平靜,然而書墨卻無端驚出了一聲冷汗,連忙派人将薛嬴給喊了過來。
薛嬴見到當今聖上,神情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他跪倒在地,語調平靜,“卑職參見皇上。”
皇上眯着一雙鷹隼般的眸子,不動神色的打量着他。
眼前這個少年,身姿挺拔修長,雖然只是個侍衛,然而渾身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而且,皇上摸着下巴,在心中暗暗沉吟,他總覺得,從前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侍衛。
皇上收回思緒,聲音冷厲,斥道:“沒有保護好公主,你該當何罪?”
薛嬴也不辯駁,他身為一個侍衛,沒有保護好公主,确實是他的失職,“屬下知罪。”
皇上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任由薛嬴跪在地上。
夜色越來越深,窗外一片漆黑,而屋內卻是燈火通明,皇上一直沒有離開,他始終坐在床邊,緊緊的握着虞昭昭的手。
當真是父女情深,沒想到在天家居然還能有如此純粹的親情,實在是令人感慨。
一直到過了四更天,虞昭昭才悠悠醒轉,她手指頭剛動了一下,靠在塌邊淺眠的皇上立馬睜開了雙眼,驚喜的說道:“昭昭,你醒了?覺得怎麽樣?”
虞昭昭迷蒙的睜開眼睛,大腦昏昏沉沉的,像是一團漿糊,她雙眸沁着水霧,越發顯得一雙眼睛琉璃般的黑,她的聲音細細的像是貓兒嗚咽,“父皇,昭昭頭好疼。”
“昭昭乖,睡一會就不疼了。”皇上的聲音亦是格外的柔和。
薛嬴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兩下,心中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記憶中,關于母親的身影已經很模糊了,他甚至忘記了母親長什麽模樣,這麽些年,和他相依為命的,只有一個妹妹。
“父皇,他怎麽在這裏?”虞昭昭看向跪在身後的薛嬴。
皇上頭也沒回,輕聲道:“他是你的侍衛,卻沒有保護好你,是朕罰他跪在這裏思過的。”
“哦。”虞昭昭點了點頭,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她将被子拉過頭頂,聲音有些沮喪,“父皇,我是不是快死了?”
“說什麽胡話呢!”皇上将被子掀開,又好笑又心疼,“你只是感染了風寒,睡上一覺就好了,別成天死呀活呀的。”他笑着幫虞昭昭掖好被角,“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朕也該回宮了。”
皇上離開後,虞昭昭翻了個身,繼續睡覺,似乎全然未注意到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薛嬴也不出聲,就那樣繼續跪着,月光照在他挺拔修長的身影上,在地面投下一片暗影。
虞昭昭本想等着薛嬴率先開口,哪知将近盞茶功夫,他愣是吭都沒有吭一聲,最終,她實在是忍不住翻身坐起,觑向跪在地上的人,“薛嬴,你怎麽不說話?”
薛嬴不明所以,“公主想讓我說什麽?”
虞昭昭氣結,她惡狠狠的瞪了薛嬴一眼,一個枕頭砸過去,“滾出去,別在這裏礙本公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