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宋宇誠搖頭,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他平靜而緩慢地說:“上次你過敏,我帶你去醫院查驗過,我們有同一個父系的可能性值數,雖然醫學上不能就此認定血緣關系,但是結合身世,已經可以認定……”他話鋒突然一轉,“是不是有什麽關系呢?我們不是早就認定彼此了嗎?是不是我們都會在一起,所以不要去在意那些。”他停頓了下,“不生孩子就是了。”
秦清眼中現出悲傷。
宋宇誠看着她,輕聲問:“你怪他嗎?”
秦清咬住下唇,不作答。
“你不要怪他,”宋宇誠語調艱澀,“他一直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而自責不已,這幾年他一直在派人找你,說若是死前見不到你,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去世之前還在囑咐我,讓我一定要找到你,像個,”宋宇誠聲音弱下去,“像個哥哥一樣的好好照顧你。”
秦清眼中浮上淚水。
宋宇誠苦澀地笑了下:“我會好好照顧你,希望父親不會怪我。”他捧起秦清的臉,“父親愛我們,一定會諒解我們的。”
秦清拼命搖頭,淚水奔湧而出,泣不成聲地說:“我只有一個父親,我父親叫秦岳山,叫秦岳山……”
宋宇誠緊緊地抱住她,任憑她在自己懷裏像個小孩子一樣肆意哭泣。
宋宇誠的心疼痛着,他沒有再勸說什麽,他知道,終究是需要一場哭泣來釋放的,哭完就好受了,其實,真沒那麽難接受。
秦清的哭泣漸漸弱下去,變成小聲的抽泣。
宋宇誠輕輕地揉着她的發:“你要是不喜歡這裏,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你喜歡哪裏?去個說英語的地方,或者說國語的,”他極力游說着,“去新加坡好不好?”
秦清含着淚搖頭,窩在他懷裏弱弱地乞求:“不要把我丢下,我不要一個人在外面,我要回國。”
秦清再次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進到祥雲府邸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第二天,宋宇誠早早去了公司,秦清起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卻見客廳裏坐着一男一女,身着幹練的黑色職業套裝,表情嚴肅。
Advertisement
秦清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
“秦小姐,我們是您的保镖。”女保镖立即起身開口解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二人會全力負責秦小姐的人身安全,您有什麽要求可以和我們講,我們會提前為您準備。”
秦清傻在原地愣神了片刻,然後突然轉身跑回卧室,取出自己放在櫃子裏的電腦。
秦清震驚地查到陸劍升一個月前出了車禍,将婚禮無限期推遲的消息。
宋宇誠晚上回來的很早,他開門進來,第一眼就尋到了端坐在沙發上的秦清。
客廳裏亮着壁燈和頂燈,沒有開電視,通亮而安靜。
兩個保镖在其中一間客房裏,聽到聲音出來打了聲招呼,又退了回去。
“在這睡着了嗎?”宋宇誠走過來,語氣如常地說,“乖,回房去睡。”
秦清面容緊繃,雙手微微顫抖,她看着宋宇誠平靜淡然的表情,竟不知自己該如何開口。
宋宇誠轉身向裏間走,輕描淡寫地說:“以你現在的身份,有兩個保镖很正常,你以後要習慣這樣的生活。”
秦清見他走開,霍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盯着他的背影,叫住他。
宋宇誠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
“陸劍升死了嗎?”秦清顫聲問。
宋宇誠這時轉身看她,表情有些肅殺,一字一頓道:“你希望他死,還是不死?”
“他怎麽會在這時候出意外?怎麽這麽巧?”秦清問。
宋宇誠壓抑着情緒,讓語氣仍顯平和:“不是還有比這個更巧的嗎?”
更巧?
秦清說不清應該因為這個“更巧”而難過還是欣慰,她緩慢地說:“他就是有千錯萬錯也不該死,就算該死,也不該是由……”她止住口,一臉狐疑地看着他。
宋宇誠猛地向前邁出一步,情緒爆發出來:“現在應該讨論他該不該死嗎?你那麽關心他到底死沒死嗎?我那麽相信你,我做每件事都有考慮你的感受,你現在最關心的不應該是我的感受嗎?”
此時的宋宇誠,語氣冰冷,眼神鋒利,渾身散發着戾氣。
這樣的宋宇誠,并不在秦清的意料之外,她看着他,委屈,自責,心痛,一起湧上心頭,她終于嗚嗚地哭了出來。
宋宇誠見不得她哭,卻又不想過去安慰她,于是轉身大步走進了衣帽間。
片刻,他走出來,褪去了嚴肅的西裝,換成了深藍色的過膝睡袍。
只是這一小會兒,他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他走過去,看到秦清伏在沙發上哭得瑟瑟發抖。
他滿心懊悔地坐到她身邊,将她拉到自己懷裏抱住。
秦清哽咽着說:“我怎麽會在意他,我在意的是你,我怕你會為我做傻事。”
宋宇誠緊緊地抱着她,過了許久,他輕聲說:“從前我一直怕有一天你知道了,會接受不了,甚至會怨恨我,”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住她的唇,“謝謝你能如此愛我,為你做多少我都覺得不夠。”
第二天早上,宋宇誠在出門前囑咐:“盡量不要出門,需要什麽吩咐別人去買就是了。”
“我今天想出去一下,”秦清用商量的語氣說,“我有個朋友快生小孩了,我想去看看她。”
宋宇誠猶豫着點頭:“早去早回,不要離開兩個保镖的視力範圍。”
秦清走上前抱住他的脖頸,給了他一個深情的吻。
秦清來到了劉舒晴的家裏,兩個保镖在門外候着她。
劉舒晴看上去很不好,面容憔悴,雙眼紅腫。
秦清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擔憂地問:“你最近好嗎?”
劉舒晴神情哀怨的坐在沙發裏,搖頭答:“他不肯和我結婚。”
秦清一驚,忙問:“他怎麽說的?他是誰?”
劉舒晴表情痛苦,不斷地搖頭,不願講出來。
秦清不依:“你告訴我他是誰,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劉舒晴眼神波動了下,反握住秦清的手,急切地說:“他是陸劍升的大哥,你和陸劍升關系那麽好,你一定可以見到陸劍昌,你去幫我和他說,我想見他,我有話要對他說。”
秦清怔住,望着劉舒晴眼中的期盼,猶豫了片刻才低聲說:“陸劍昌有老婆,有兒子的。”
“我知道,”劉舒晴雙手顫抖,眼淚流下來,“可他說過他愛我,想和我在一起,”她哀求道,“小清,你幫幫我,我現在懷了他的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秦清看着劉舒晴隆的渾圓的肚子,心中一片悲涼,表情同樣痛苦地說:“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孩子願不願意來到這個世界上,你有沒有想過,将來他會承受什麽樣的痛苦。”
劉舒晴聞言大哭起來,秦清望着她,無力安慰。
從劉舒晴家出來,秦清來到了長島路,她隔着馬路遠遠地望着那個裝修豪華的女裝店,一動不動地望了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緩過神,輕輕地吸了口氣,準備轉身離開。
轉身間,她擡頭,看到了距她幾步之遙,滿眼淚水的湯月如。
秦清注視着她,給了她一個最美的微笑。
湯月如見狀大步奔上前,緊緊地抱住她,抽泣着問:“孩子,你有沒有怨恨我?”
“沒有,”秦清回抱住她,“我從沒那麽想過,”秦清也流下了淚,“謝謝你生下了我。”
湯月如聞言眼淚奔湧而出。
一對分離多年的母女,在繁華的馬路邊,相擁而泣。
片刻後,秦清穩定情緒,拉着湯月如就近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
湯月如說:“小清,這麽多年苦了你了。”
秦清搖頭:“不,我很好,我爸,”她垂下眼,苦澀地說,“秦岳山是個好父親,他對我很好。”
湯月如本已止住的眼淚在聽到秦岳山的名字時,再一次湧了出來。
秦清遲疑了下,問:“你為什麽要把我給他收養?你們曾經是戀人,對嗎?”
湯月如痛苦地點頭,說不出一個字。
秦清眼神飄忽地說:“你們曾經很相愛,是嗎?他對我好,是因為我長得像你,是嗎?”
“別說了……”湯月如的表情痛苦至極。
秦清不敢再深究,安慰道:“不哭了,我現在一切都很好。”
湯月如從錢包裏取出一張銀行卡,塞到秦清手裏:“孩子,這裏有一些錢,你拿着離開這裏,無論去到哪裏,都一定要聯系我,我會再彙錢給你,将來我會去找你。”
秦清搖頭,把卡塞回給她:“我哪也不去。”
“因為宋宇誠嗎?”湯月如神情急迫,“孩子,你不能和他……”
“我知道,”秦清趕緊止住她的話,“我都知道,可我愛他,我不會離開他。”
“你不知道,”湯月如的神情焦急而擔憂,“你的事情我最近查得很清楚,知道你在宋氏上班我就猜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我不能讓你成為他們叔侄鬥争的犧牲品,宋遠興早料到宋鼎興為了把自己的股份全留給兒子,死後不會特意立遺囑,宋遠興知道你的存在,想讓陸劍升娶到你,然後以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已婚生子女同等的財産繼承權,利用你來與宋宇誠平分宋鼎興留下的遺産。”
秦清平靜地聽湯月如說完這一席話,淡淡地說:“宋遠興的如意算盤早就落空了,我永遠都是站在宇誠這面的。”
湯月如急得又要掉淚:“小清,宋宇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他們宋家沒有好人。”
秦清用力握住她的手,平靜地說:“他做什麽我都能理解,我都不會怪他。”
湯月如聽得氣結,片刻才說:“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和他這樣,是對他好嗎?”她疼惜地看着秦清,循循善誘,“宋宇誠是有一定社會地位和身份的人,讓世人知道他做了這樣的事,你讓他情何以堪?”
秦清的心事被人一語道破,她感覺像是被戳中了軟肋,毫無還擊之力。
她轉頭去看立在不遠處的兩個保镖,他們也在不時地望向她。
秦清恰巧看到一個老人不小心摔倒在保镖前方的路邊,女保镖本-能反應一般地沖過去将老人扶起,随後不知發生了什麽,老人又坐下不肯起,拉着女保镖的衣襟不放手,男保镖見狀過去解圍,卻使情況更加複雜,周圍很快圍上了幾圈好事的看客。
秦清轉過頭,看到自己前方幾米外有個公交站,此時正有一群乘客從一輛公交車裏出來,車旁還聚集着一群準備擠上去的人。
秦清面色平靜地對湯月如說:“我現在要走了,你保重。”
說完不等湯月如再說話,秦清起身快步奔上了那輛正準備開走的公交車。
湯月如下意識地追出幾步,最後站在路邊望着車子漸行漸遠。
秦清在車上給李賀打了個電話,等她到了相約的咖啡店時,李賀已經等在裏面了。
“我剛剛去見過舒晴姐,”秦清沒心情繞彎,直截了當地說,“她現在很不好,你可不可以去照顧照顧她。”
李賀并不多問,緩了緩才說:“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她向前走了,我也沒有留在原地。”
秦清眼神黯然下去,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
“你現在好嗎?”李賀輕聲問。
秦清搖頭,毫不避諱地說:“我也不好,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我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并不開心,”她面露痛苦,喃喃自語,“我是他的負累,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希望我和他從未遇見過。”
李賀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于是側身提了下身旁的大包,轉移話題道:“你最近有去游泳嗎?我一直有在潛水,我現在潛水技術很不錯了,将來我帶你去澳洲潛水好不好?”
秦清淺笑着略點了下頭。
和李賀道別後,秦清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着,她感覺自己如墜迷霧中,完全找不到出路,看不清方向。
忽聽身後有人急聲喚她,秦清轉過身,看到李賀站在咖啡店前方在沖她揮手,手裏拿着她的手機。
秦清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衣兜,然後便準備朝李賀走過去。
恰在此時,一輛黑色的面包車突然剎停在她面前,不待她做出反應,人便被拉進車裏,一陣怪異的幽香襲上口鼻,秦清瞬間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