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平靜的門派因為她們二人起了一些波瀾,不過宛若空曠的水面,一下子又散了個沒影。

自打林掌門掌管太初境事務以後,合并了周遭一些關系友好的宗門,整個太初境體量大了不少。

自然而然地,能舉辦的比試也多了很多,還可邀請四面八方的外賓參賽。

多試煉切磋,看看外面的世界,對那群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很有好處。

只是苦了宗門長老。

每一場試煉比賽,并不是說辦就辦的。

事先得準備場地,裁定時辰,确認參加弟子名錄,還得思索形式。咋一聽起來不難,不過往深處探究,這又涉及到許許多多與隔壁宗門協商的事兒,方方面面俱到,并不是很容易。

最重之又重的,還是弟子的安危。

九州上最傳統有名的賽事問仙大會,為了安全,都劃定了最低的參加境界。雖說師長總是念叨着點到為止,但難免有意外和心術不正者,而賽場之上瞬息萬變,刀劍無眼,長老們也很難全程緊盯着不出意外。

春秋殿內。

越長歌正薅着鄰桌雲舒塵的葡萄,慢悠悠剝完一個,才剛将汁水淋漓的葡萄遞到唇邊。

雲舒塵将桌上橫着的那盤葡萄挪遠了點,挪到了卿舟雪那邊,省得越長歌給她盤底薅禿,又涼涼掃了她一眼。

“……雲雲不愛我了嗎。”

“不愛。”

她蹙眉:“要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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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師姐妙手回春,當是能治。”雲舒塵慢條斯理地喝茶。

柳尋芹瞥了越長歌一眼,淡淡答道:“不用了。還是碎着安生。”

得了,倆老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并合起夥來欺負人。

越長歌頗覺沒趣,左右瞥去,分別瞪了兩位師姐一眼。

雲舒塵笑了笑。

柳尋芹略擡了眼睫,還是老樣子,仿佛被瞪的人不是她一般。

氣定神閑。

以上皆是心內傳音,擱掌門眼中,只是微不可聞的動靜,晨會還是在平平常常地進行。林掌門沉吟片刻,突然喚道:“越長老?”

“小掌門有何吩咐?”

越長歌坐直了些許,端莊起來,直盼着掌門漲薪。

“是這樣的。”林掌門的聲音溫和:“合歡宗宗主蓮思柔也朝我這兒遞了個帖子,說是想要帶着弟子們參加這次在太初境舉辦的試煉,交流道法。前些年已經婉言謝絕了幾次,今年恐怕……”

“合歡宗?”

餘下幾位長老紛紛蹙眉,神色各異。

林掌門輕咳一聲:“正經交流。不過唯獨有一點——”

“蓮宗主誠懇地想要越長老親去一趟,探讨相關事宜。聽聞是您寫的話本太過深入人心,她翻閱多年,也是你衆多的讀者之一?”

林掌門嘆了口氣,将目光投向越長歌。太初境與合歡宗這種亦正亦邪的門派交涉不多,如果避不開,有個稍微熟稔點的去交涉自然會好很多。

越長歌抖了一下,故作訝然:“本座一向正經,為人清純不做作,這是整個太初境都有目共睹的事情。竟從不知道有這種話本?”

此言一出,雲舒塵笑了笑。

柳尋芹冷笑了一聲。

卿舟雪不好發笑,只因她是讀着越師叔的話本長大的。

對面的兩位長老各發出一聲不怎麽贊同的聲音:“啧。”

林掌門則暗道一聲無恥。

越長老寫的話本曾經在太初境風靡一時,包括且不限于《以下犯上》系列經典,《師姐在上》這種早期成品,以及《雲舟記》之流的紀實文章。後來愈發過分,竟寫出了《仙尊和她背後的女人們》這種廣收後宮,博人眼球的無底線之作。

前些年掌門還專門花工夫打擊了一下太初境各處流傳的女子情感話本,屢禁不止。她費了老大的工夫,掉了大把大把的頭發,才把歪掉的門風勉強扶正了一些。

越長歌雖是長老,卻也是林掌門的師叔輩。

小掌門忍住了想要罵人的心思,深吸一口氣,只能勉強微笑着,又抛出了誘餌:“如此……”

“與外宗交流,來去一切花銷由宗門報賬。”

“這怎麽好意思呢?”那女人含蓄地笑,依舊推辭,佯裝不敢受用。

林掌門佯作聆聽狀:“無妨,越長老這一路上,還有什麽困難之處,盡可開口,讓晚輩解憂?”

“出門在外,哪有什麽困難之處。只不過走趟遠門,我家黃鐘峰的生計……這似乎有些難辦呢。”

掌門相當明白,嘆了口氣:“是了,我正有想法,本次試煉以後,長老俸祿再加三成。”

越長歌一下子精神十足:“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然小掌門對我如此放心,那麽——”

她飛了個眼,擡袖掩唇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越長歌狠狠勒索了掌門一筆,滿面春風地走出了春秋殿,險些忘了等柳尋芹。

直到走出一截以後,才感覺身旁空蕩蕩的,渾身不爽,似乎忘掉了什麽。

她一回頭。

柳尋芹正走在她後頭。

師姐分明生着一張很年輕的面孔,儀态卻還是長老輩的儀态,每一步都不疾不徐,甚至都不肯快走幾步趕上她,一直目視前方。

只在越長歌回頭時,她看過來一眼,“怎麽不走了。”

“等你呢。”

柳尋芹沒有說話,待她走過越長歌身邊時,越長歌親熱地挽上了她的手臂,沒走幾步又覺得不舒服,便一下子将手拔出來。

柳尋芹感覺自己的手被掰了個姿勢,被迫塞進去挽着那個女人。她嘆了口氣,沒有動彈:“走路不要勾肩搭背的。”

臉頰上又被她拿指尖點了一點,再一戳。

柳尋芹一把拍開她的手,蹙眉。

“別氣啊,小心肝?”

越長歌捧着她的臉細細端詳,看得仔細了,又撥弄了一下,柔聲道:“我偶爾會彈琴,所以留了點指甲,一打架不留神便刮破了你,不是故意要壞你尊容的。”

成天莫名其妙的。

何況她一把年紀了,越長歌也是,這種稱呼實在有些恐怖,還透着一股子顯而易見的暧昧。

這個女人生性奔放又浪蕩,她的暧昧和親熱似乎不要錢地撒。才打完一架,轉瞬就忘了,又上來貼皮貼肉的。

柳尋芹松開了她,衣袖翩然垂下。重新奪回一部分距離讓她輕松許多,也舒适一些。

同時她也意識到,越長歌在她抽手離去的那一瞬,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很輕,卻不太像她嘴裏會發出來的。

柳尋芹兀自撤開的手一僵,不如何自然地垂在身邊,似乎是不太确定要不要放回去。她的目光依舊平視前方,指尖卻在衣袖裏下意識攥了一下。

悠遠的長天之上,一朵雲翳伴着清風緩緩挪來。

兩人心有默契地沒有用法術騰雲駕霧,而是走上最近的一條棧道。

雲翳遮住了光,世界便顯得暗了些。

柳尋芹此刻終于分出一縷目光,仰頭去觀察越長歌的神色——她看人也看得靜悄悄的。

越長歌眉眼舒展,很輕松地看着風光,與往日無二。

柳尋芹看清楚後,不自覺地松懈了一點,又恢複成了慣常神色。

“這幾日宗門內務多,要忙着操備試煉,你可需要回黃鐘峰?”

越長歌重新一笑:“哦,我瞧合歡宗宗主倒是有些意思,不如先往南行一遭。擇日不如撞日,今日給合歡宗遣個訊,明日本座呢,便出差去好了。”

合歡宗。

談起這個,柳尋芹開始頭疼。

她曾經仔細研究過合歡宗的雙修之術,在特殊情況下可以解決一些罕見病症,對于此道倒是不如何排斥。

何況她也與前合歡宗宗主有過一些很淺的交情,僅限于書面。

不過正是因為了解——

她才覺得越長歌這種人物去那兒很是危險。

“這樣。”柳尋芹輕點下颔,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道:“遲走一日如何?”

越長歌詫異:“怎麽了?”

柳尋芹說:“靈素峰上還有些事情,予我一日,都交代妥當以後,正巧和你一起走。”

“自然,又不急着。”越長歌嗯了一聲,突然挑眉道:“你陪着我去啊?”

柳尋芹迎上她的目光,輕描淡寫道:“我與前合歡宗宗主有些交情,聽聞她已辭世,順道再悼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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