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權柄

權柄

月色從窗戶透進卧室,在牆壁上印出兩人模糊的身影。

路希塞爾起身,撩起淡色的紗幔,輕聲離開。賽琳娜還睡得香甜,對他的離開一無所知。

賽琳娜在吃早餐的時候,忍不住頻頻擡頭去看路希塞爾。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是覺得路希塞爾的臉色似乎比往常更加蒼白。但是路希塞爾除此之外又沒有任何異樣,這讓賽琳娜認為有可能是她女友眼了,就像人們總是說:有種冷叫做你媽覺得你冷。那她可能也是有種蒼白叫你女朋友覺得你臉色不好。

猶豫了一下,賽琳娜還是直接開口詢問:“路希塞爾,你最近不舒服嗎?”

路希塞爾放下手上的果醬罐子,神色如常地坦率回答:“是有一些,不過過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好了。”

賽琳娜看他淡定的樣子,想着應該不是什麽大事,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而是又往嘴裏塞了一塊抹了藍莓醬的白面包。最近她和路希塞爾改良了一下白面包的制作,加了雞蛋和牛奶,味道和口感比之前好多了。

【也許下次可以試着加一點小堅果?】賽琳娜想到。

賽琳娜最近很喜歡到湖邊的秋千上坐着曬太陽。

“好舒服。”賽琳娜發出享受的喟嘆。

陽光落在身上暖呼呼的,一睜眼就是碧綠的湖水,高大的樹木投下一片陰涼,遮住了部分視野,也隔開了将要照在眼睛的暖陽。寧靜、安逸,讓賽琳娜昏昏欲睡,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偏偏陣陣微風還恰好吹拂過去,帶出“沙沙”的催眠響聲。

【好困……】

【唔……】

【好熟悉的氣味……】

賽琳娜閉着眼往旁邊一滾,果然落入了一個帶着草木氣息的懷抱。賽琳娜眼都沒睜開,使勁地蹭了蹭,鼻腔裏滿滿當當的都是那種令她無比安心的味道。

賽琳娜又不想動了,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頭擱在路希塞爾的腿上,懶懶散散地躺着。

【繼續睡!好像手上有什麽涼涼的東西,算了,起來再……】

“呼呼……”

路希塞爾拂去落在賽琳娜身上的粉色花朵,靜靜地等待她醒來。不遠處的密花柽柳正是花期。淡紫的,桃紅的簇簇花朵大片大片地盛開,被風一吹,花朵漫天而起,落下一地旖.旎絢爛的色彩。随着時間的流逝,地面和秋千都被層層的花色蓋住,像是穿了一件新買的美麗裙子。

路希塞爾的眼睛倒映出澄澈的湖水,卻因為眸色的原因,仿佛血海藏匿期間。

賽琳娜醒來的時候,就正看他這副樣子。

“路希塞爾。”賽琳娜剛想說話,就發現手上多了一條手鏈。透明的白水晶每一顆都被打磨得光滑無比,是圓潤的珠子形狀,不會刮傷佩戴者柔嫩的肌膚。手鏈尾端還墜着一顆錐形的水晶,也是白色半透明的。但是裏面卻像有落進了一滴金紅色的液體,如煙霧般彌漫,把不少白色的部分染成了淡粉色,淺淺的金色在其中流動,就像活的一樣。

“這是?”賽琳娜捏住手鏈上的墜子,冰涼涼的,帶着寒意。

路希塞爾握住賽琳娜的手,讓她把那顆顏色特別的墜子完全包進手心。那種寒涼的感覺滿滿的深入了骨髓,染上靈魂,像是在沉在白雪皚皚的最深處一般,冰冷又寂靜。

但路希塞爾的手又在另外一邊給她帶來源源不斷的暖意,賽琳娜忍不住牙齒打顫,緊閉雙眼努力堅持。

她似乎踏上了一條遍布屍骨的道路,遠處是漫山遍野的彼岸花,血紅血紅的顏色在全然漆黑的背景中格外醒目。

賽琳娜沿着路往前走,時不時從旁斜伸出一只白骨組成的手臂想要抓住她,卻被她跳過。手臂越來越多,賽琳娜也跑得越來越快。

“噠噠噠!”

一種粘稠的感覺從腳底傳來,賽琳娜低頭看,是深紅色的液體在地上堆積成一灘又一灘散發着不詳意味的東西。遠處是懸崖峭壁,恐高的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得腿軟,再不能往前一步。

“向前走。別怕。”

是路希塞爾那熟悉的溫和嗓音,還帶着絲絲縷縷的寒意,就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溫暖又寒冷。

賽琳娜信任地往下踩去。從視野裏她的腳下變得空白一片,像是即将要從山巅墜落深淵,但她卻實實在在安穩地從上面走了過去,就像平地一般輕松。

枯敗,荒蕪,這就是賽琳娜對面前景象的第一感受。漫無邊際的寂寥在踏上彼岸的土地的那一瞬間蔓延全身,一種直擊心髒的孤寂讓賽琳娜忍不住流下了一臉的淚水。她沒有去擦眼淚,而是往前筆直而去。

但是這條路就像沒有盡頭一樣。孤獨、孤獨、還是孤獨。賽琳娜想要停下,即使身體明明沒有任何疲憊的感覺,她卻仍然覺得很累。不想再走下去的念頭像綁在手腳上的鉛袋一樣沉重,令她不想再前進。

手腕上傳來溫暖的感覺,就像路希塞爾一直都在旁邊陪着她。

“琳娜,馬上就到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不急不徐。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賽琳娜像喝了一大口涼水,心情松快了許多。她沒有問路希塞爾自己要幹什麽,他為什麽要讓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其實這些答案,應該在進來的時候就有模糊的感覺了。

就像她知道男朋友是神明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一樣。她必須要變得更強,與他并肩而行,共迎風雨。

賽琳娜感覺就在她再次堅定向前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如同隔了一塊模糊的玻璃,然後又被擦了幹淨。視野再次清晰的時候,一柄權杖就在她面前最中心的地方。

賽琳娜沒有猶豫,不需要任何人告訴她要怎麽去做,只要站在這裏,任何人都會知道該怎麽做。賽琳娜把雙手握了上去,一種從靈魂深處燃燒的痛苦湧了上來。

與此同時,周圍飄出白色的影子,那種曾經出現過的嘶吼嚎叫聲再一次出現在耳邊。很熟悉,好像是之前掉落地縫的時候遇到的那種東西。

失序的亡靈嗎?

有什麽東西把他們隔開了,但是賽琳娜根本沒有精力去細想。

好燙、好燙!

賽琳娜恍如置身于地獄的烈火中,好像要熟了一樣,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臉紅的和蝦子一樣。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放開手的時候,手上的水晶手鏈泛出一股涼意。

路希塞爾從身後把她抱住了,那種難熬的炙烤感一下就被清涼的感覺沖散。賽琳娜握穩了權杖,一股熱流在她的身體內流動,前所未有的的改變正在發生。她身邊的元素就像燒開的熱水一樣沸騰了。與手上權杖相關的知識也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

【這是黑暗與深淵的權柄?】

賽琳娜立馬扭頭去看路希塞爾,瞥見他肉眼可見變得淺淡的身影。

“路希塞爾!”賽琳娜驚訝、憤怒又慌張。

“我沒事,不用擔心。”他的聲音還是冰泉一般,沒有絲毫慌亂:“我還可以陪着你的。沒事的,琳娜。”

可是這權柄明明就是由他身上剝離下來的,怎麽可能沒有傷害?他都變透明了,還說沒事。不是之前還受過傷的嗎?

賽琳娜想把手上的權杖放下,可它就像黏住她了一樣,怎麽也脫不開手。

【這是碰瓷吧?!】

“馬上就好了。”賽琳娜眼睛被冰涼涼的手蓋住,她聽到路希塞爾笑着這麽說,耳朵被他寒涼的氣息激得一抖。

賽琳娜生氣了,很生氣,非常生氣。

她已經一天沒有和男朋友說話了。怎麽可以這麽自作主張?她自己也傻,想着反正男朋友不會害她就什麽也沒問的去做了。是沒害她,但是那個傻瓜自己痛起來不當回事啊!

賽琳娜瞟了一眼旁邊變得和阿飄一樣的男朋友,簡直要氣成河豚。

不行,還是好生氣。冷戰這個東西大概不适合他們兩個。路希塞爾那副予求予奪的樣子,和他冷戰起來沒感覺啊。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老婆賢惠得不行,結果還臭着臉和他鬧冷戰。有種老婆都是為了你好,你還要和他發脾氣的渣男感覺。

賽琳娜很是喪氣,甚至覺得自己有點渣,怎麽有點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感覺……可是不僅是路希塞爾希望她一直好好的,她也是這麽想的啊。不能因為自己接受痛苦的阈值高,就不當回事啊!

她也一樣心疼的!

賽琳娜深深的嘆了口氣。而且,冷戰這回事吧,就是不說話,不給反應。但是路希塞爾太了解她了,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知道她想幹嘛。說不說話,好像都沒什麽差別……

賽琳娜鹹魚一樣躺在床上,看到路希塞爾從她身邊走過。她一個躍起,就抓住他的衣角,扭身把他掀翻在床。

【去他的冷戰,這件事非得理理清楚不可!】

路希塞爾眼帶笑意,順從地被按在床上。看喜歡的女孩故作兇狠,惡狠狠地說:“知不知道哪裏做錯了?”

“不應該不和琳娜打招呼的。”路希塞爾态度很好。

賽琳娜看他明明就是明知故犯,死不悔改。偏偏這種事情……說不定主動權放到她身上,是她來剝離部分權柄給愛人,她也會這麽做……賽琳娜抿了抿嘴。

哎,算了。賽琳娜放棄掙紮了。愛情裏哪有什麽輸家贏家呢?愛上了,就都是輸家。

心甘情願做輸家。彼此都是。

她直接撲到路希塞爾身上,輕輕地咬了他高挺的鼻子一口,假裝兇殘地說:“下次不許。”即使她心裏清楚,如果真的有下次,結果大概也沒有什麽差別。

畢竟她自己都是這麽想的,倒也沒資格一定要對他這麽苛求了,不然真像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渣渣。

路西塞爾的胸口微微振了振,似乎在笑。他用雙臂抱住了賽琳娜 。

賽琳娜感覺被冰塊埋起來了,不是她誇張,她是真的覺得男朋友上次傷上加傷之後就和個鬼魂一樣。全身冰涼涼的,經典款的天然夏日空調一個,還是能移動的那種。到了晚上,更是能讓使用者充分感受冰火兩重天的刺激。

老實說,好像太刺激了點,她有點吃不消。

賽琳娜正胡思亂想着,就聽到耳邊低低地說了一聲:“我盡量。”

他還補充了一句:“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賽琳娜有事的,琳娜生氣我也要……”

賽琳娜用手壓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那些特別真實但是讓她心裏又酸又軟的話。兩個人一下子又鬧成一團,賽琳娜成功的回味了她剛剛才想到的冰火兩重天。

果然,還是有點受不了。賽琳娜一臉癡呆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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