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聞言。
顧粟粟腳步都瞬間頓下,臉上難看了許多。
她想過顧橋年會知道。
但沒想過……會這麽快。
瞧着胡老師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顧粟粟蒼白的笑了笑,“沒事的老師,您有什麽可以和我直說,我家裏的事情……您也清楚,能和您聊聊,我也挺開心的。”
胡老師将顧粟粟拉在一旁,低語,“你是不是和家裏人鬧別扭了?我聽着你爸爸說,你離家出走了,兩晚上都沒回家了,到底家長還是擔心孩子的,你去和爸爸好好的說一說,晚上呢乖乖的回家,一家人,有什麽是說不開的呢。”
顧粟粟聽着胡老師最後兩句話。
下意識的翕動唇想要反駁,“就是說不開的,沒有用的。”
可話到嘴邊。
顧粟粟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看着胡老師關切的目光,默默點了點頭,“嗯,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于對孩子好的父母和生活在溫馨家庭裏的孩子……
是無法想象父母對孩子抱以最大的惡意是什麽模樣的……
胡老師走在顧粟粟身前。
內心也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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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會把顧粟粟的父親帶到自己的辦公室,也是因為被辦公室裏的場景驚到了。
胡老師是高三年級的數學組長,擁有獨立的辦公室。
他剛剛去大辦公室找了一趟別的老師有事,結果就看到了班主任張老師面前的一幕。
顧橋年和萬為各執一詞。
雙方都在那就着顧粟粟的事情争辯,鬧的臉紅脖子粗的。
可說到底,顧橋年才是顧粟粟的監護人。
萬為無論怎麽說,都是不占理的。
胡老師也不是班主任,本不該去幹涉張老師什麽的。
可是辦公室裏太多老師了,幾乎都看了過來。
尤其是中間還有個萬為。
作為江子昂的助理,卻在這處理顧粟粟的事情,那些流言蜚語更是亂揚。
顧橋年指着萬為的鼻子罵:“我馬上就去網上曝光你!就是你家那明星給我女兒騙走的!我女兒可乖了,學習也好,現在都學會夜不歸宿了!她一個女生兩晚上沒回來,和你家那位睡一起了?”
胡老師一聽這話。
連忙就上前搭話,故意揚聲解釋,“這位家長,你千萬別亂說呀,我昨天還看到顧粟粟了呢,她去一個女同學家裏睡覺了,估計是小孩子鬧脾氣,叛逆期呢,難免做出一些離家出走的幼稚舉動。”
顧橋年聽着老師說,顧粟粟去女同學家裏睡覺了。
這才沒有繼續吼叫什麽。
胡老師給張老師使了個眼神。
張老師将顧橋年和萬為帶去了胡老師的辦公室,胡老師則是來到了班級門口喊顧粟粟。
胡老師也是無奈。
不知道顧粟粟的父親在想什麽,辦公室那麽多老師,他就在那嗷嗷叫,說女兒和別的男人睡一起。
顧粟粟在胡老師眼裏就是個乖順的女孩。
胡老師都相信她不可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可她的父親卻在人面場這樣的說。
胡老師只能慶幸,當時是早自習。
辦公室裏并沒有學生,不然他都不敢想象傳播出去得對女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
顧粟粟跟着胡老師來到辦公室時。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辦公室的門推開,她眼神正對上顧橋年陰狠的目光時,還是心裏一空。
顧橋年直接舉起手就沖着顧粟粟揮了過來。
“顧粟粟!你長本事了是不是,你丢不丢人!還鬧到了網上去,你和那男的到底有什麽關系!”
胡老師就站在顧粟粟身前,可他反應過來拉住顧橋年的那一刻,他已然狠狠的掌掴在顧粟粟的臉頰上了。
“啪”的一聲清脆響回蕩在整間辦公室裏。
就連平常喜歡對學生陰陽怪氣的老張都傻眼了。
連忙拉住了顧橋年,“粟粟爸爸啊!你這是做什麽,怎麽樣也不能動手打孩子啊。”
萬為看着顧橋年已然沉下了臉,再看向顧粟粟……充滿了心疼。
她似乎被打的已然怔住了,頭發都被打的半散下,整個人臉頰保持着半側的姿勢一動不動,隐約的發絲輪廓之下,是浮現出五指印的紅痕,甚至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胡老師一只手伸出去攔着顧橋年,身子往後撤,眼神關切的落在顧粟粟身上。
見張老師拉走顧橋年,胡老師才敢松開手,站在顧粟粟面前詢問:“粟粟你怎麽樣?”
“沒事。”
顧粟粟只覺得喉嚨幹澀到了極致,說出簡單兩個字都無比的艱難,她望着顧橋年跳腳依舊暴躁的模樣,只覺得……丢臉。
有這樣的父親,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她已經深受折磨很是丢臉了,可哪怕這樣,顧橋年還是不願意放過她,還是糾纏不休,甚至在這麽多人面前對她大打出手。
胡老師瞧着顧粟粟眼眶裏都有淚,卻還忍着不落下來,難免想到了自家的孩子,再面對顧橋年,語氣都重了一些,“粟粟爸爸,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對孩子可以适當的教育,但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更何況還是個女孩子。”
顧橋年本就在氣頭上呢,一聽到胡老師這種教育的語氣,不滿的大手一揮,“我打我自己孩子還不行了!誰讓她夜不歸宿,到時候給肚子搞大了,難不成我還得負責給她帶孩子?”
“顧先生!”
萬為怒嗔,“沒有任何人诋毀你的女兒,你為什麽要一直诋毀自己的女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可以把合同拿給你看,子昂之所以和顧粟粟有關系,是因為顧粟粟成績優秀,我們請她來給子昂當家教,我們之間的交易合法合理,沒有你說的這些不正當行為。”
“我可不聽這些,你們——”顧橋年說着就開始對萬為揮手,一副又要打架的混混痞子模樣。
“夠了!”
顧粟粟只覺得丢人現眼到了極致,幾步上前就抓住了顧橋年的胳膊,“你到底知不知道丢人這幾個字是怎麽寫的?”
“什麽叫我離家出走?是誰暴雨天把我從家裏推了出來!是誰說我永遠別回去了?”
“你要是真擔心我,你為什麽在我離開家的第一晚不來找我,這都兩晚沒回家了,你現在來找我是算賬的嗎?要是沒有微博那些事情,你不會來找我的吧,現在又在這裏裝腔作勢的說什麽?我從小到大,你管過我什麽?”
顧橋年又要伸出手。
但這一次,張老師和胡老師全都盯着,一瞧見顧橋年伸手,一左一右的都按住了他的手,萬為也是第一時間将顧粟粟護在了身後,生怕她又被打到。
顧粟粟看着這一幕,卻是更加的心寒。
外人都知道護着她,偏偏親生父親惱怒無能,只能将氣撒在她這樣一個孩子的身上。
顧粟粟已然千百次的告訴自己,不要再對顧橋年的所作所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了,他不值得。
可是看着顧橋年的舉動,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替他臉紅,她嫌丢人,她只是看着顧橋年都覺得他争的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丢人到了極致,偏偏顧橋年還在這不停的作勢要打顧粟粟,似乎這樣能夠立起他心目中的嚴父形象。
顧粟粟失望透了。
低頭,她将自己的校服兩側袖子挽起來,全都挽到肩膀上的位置,甚至往裏用手拉扯了些,露出她渾圓的肩膀,顧粟粟肌膚很白,更顯得青紫痕傷口無比的怖人。
嬌柔女孩身上的青紫傷痕,看的在場人都是眉心一顫。
胡老師已然臉上有了些憤恨之色,可又無奈,他到底是外人,哪怕知道這些,也沒辦法給予顧粟粟實質性的幫助。
顧粟粟反倒是現場最淡定的那一個了。
她望着顧橋年,一字一句,“我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
“以後我不要你給我一分錢,我大學畢業以後,我也會把你花在我身上的錢一分不差的還給你,只會多不會少。”
“你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們就去警察局,我身上的傷是證據,能露出來的肩膀只不過是一小部分而已,腰上還有很多傷,你下手多重你自己清楚。”
“從小到大周圍的鄰居也都是人證。”
“他們全都聽到、看到了你是怎麽打我欺負我的,警察一查,全都清楚。”
“我已經18歲了,我可以自己給我任何事情做決定,不需要你這個監護人。”
“笑話,你說斷絕就斷絕了?我養了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你快要高中畢業了能看到回報了,你就要斷絕關系了?白眼狼!”
顧橋年徹底爆發,指着顧粟粟就破口大罵。
哪怕兩邊都有老師攔着他,但也只能拉住顧橋年的手,卻捂不住他的嘴。
一句句最難聽的話從一個父親口中說出來,在場人都說不出來一句話。
顧粟粟定定聽完顧橋年說的話,面色毫無波動。
只是看他氣的胸膛上下起伏,已然說不出來話了,顧粟粟才開口,“你回去問問穆香蓮,她這些年是怎麽對我的,我的飯卡到現在還在她手上,只要她生氣,我就沒有飯吃,你再去看看我和顧歆美衣櫃的對比,都在一中,都說平常穿校服用不着買衣服,但是她的衣櫃滿滿當當,而我……”
顧粟粟輕笑聲,卻讓人心疼,“我甚至沒有衣櫃。”
“我只需要一個椅子,将換洗的衣服擔在上面。”
顧橋年脾氣宣洩而出後,逐漸平靜了下來,察覺到周圍人投來的目光。
面色一點點的由怒火的漲紅,變為有那麽一絲羞愧的紅。
可顧粟粟深知,這也只是一時的而已。
等到顧橋年回到家以後,穆香蓮随便說幾句話,顧橋年又會成為原來的模樣。
再喝幾口酒,徹底又管不住手腳的對她随意責罵。
顧粟粟平常和顧橋年說這些,他根本不會聽。
但今天,礙于有外人在場,顧橋年還算平靜一些了。
顧粟粟擡眸看他,忽而問:“你還記得我媽媽嗎?”
“你這些年有想起過她嗎?有覺得愧對和她的孩子嗎?”
顧橋年聽幾句訓斥,已然覺得沒面子了。
顧粟粟還在不停的說,顧橋年只覺得面子挂不住,開始眼神警告,奈何顧粟粟還在繼續說,“你如果以後再對我做什麽,我會去找奶奶。”
“顧粟粟!”
顧橋年到底是繃不住了,“你夠了!”
顧粟粟和奶奶感情很好。
老太太是個護短的,但對顧橋年這個兒子很威嚴,隔代親,加上老太太手上有一筆拆遷款,顧橋年對老太太一直都還算客氣,老太太也能拿捏住顧橋年,老太太總說,“你要是敢對我不好,那拆遷款我拿去做慈善,我都不會給你。”
一開始,奶奶隔三岔五的就過來看顧粟粟,生怕穆香蓮欺負了自家乖孫。
後來被穆香蓮想方設法的給顧橋年洗腦,給老太太送去了養老院,老太太的自由受到了些約束,加上距離有些遠,顧粟粟又從早到晚的待在學校,兩人很難再見面。
但老太太是唯一一個顧粟粟能搬出來壓制住顧橋年的人了。
果不其然,是有用的。
顧橋年不再吵吵嚷嚷的了。
顧粟粟看着現場的鬧劇。
不知道什麽時候,胡老師桌子上的書本都被揮到了地上,他的椅子也倒在了地上,在場人的衣服都被折騰的微微皺褶淩亂。
顧粟粟對着兩位老師微微鞠了一躬,“抱歉老師,給你們造成了麻煩,打擾了,以後不會了。”
胡老師立即扶住顧粟粟的胳膊,讓她站起來,安慰的拍了拍她肩膀,溫柔的眼神看向顧粟粟,“沒事的,都能理解。”
顧粟粟本都情緒穩定了。
可看到胡老師慈愛目光的這一刻,心頭的柔軟瞬間被戳中,鼻酸感襲來,顧粟粟忍住淚,上課鈴聲打響,顧粟粟順勢開口,有了個逃離的理由,“謝謝老師,快要上課了,我得回去了。”
“好,別多想,好好上課,學業最重要。”
後面的話,胡老師壓低了聲音,在顧粟粟耳邊低語,“只有考上好大學,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顧粟粟心軟的一塌糊塗。
想哭的厲害。
聲音有些哽咽的應了聲,“好……”
她不敢再往後看一眼。
怕看到顧橋年惱怒的眼神,也怕看到胡老師慈愛的眼神,更怕看到別人……心疼和憐惜的目光,顯得她格外可悲。
顧粟粟拉開胡老師辦公室門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頓住。
辦公室外。
江寒山手裏抱着一沓作業,逆光站立,身形颀長。
和顧粟粟四目相對的這一刻。
他卻明顯心虛了,和以前的高冷淡漠模樣截然不同,有些慌亂的伸出手指了指辦公室又指了指自己懷裏的作業,“我、我、我我就是……來送個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