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Part【10】
Part【10】
Part【10】——1
左思右想國度還是忍不住跑到應舒家找她,一進門發現屋子裏東西少了很多,問她:“應舒姐,你要搬家?”
應舒在客廳整理碟片,一箱又一箱,裝了整整六七個箱子,她拿出一盤碟看了一會兒,說,“是啊,本來想整理好了再告訴你的。我準備回老家了。”
“為什麽?”國度吃驚不小,上次回家路上感覺韓爺爺挺喜歡應舒的,還以為她很有希望,怎麽好好的要回家了?
應舒沒回答,沖她招手,“你過來,這箱子碟,都送你吧,太多了我也帶不走。哦。還有這盤,也給你。”
是《亂世佳人》,國度看見她将碟放進箱子裏,深呼吸,擡頭看着國度,笑笑,“傻站着幹什麽,坐吧,沙發是幹淨的,我下個月才能回去,辭職信都還沒交呢。”
“是因為落水的事嗎?應舒姐,是因為落水了小五哥先救的我所以你們分手了?”國度這樣猜想,心裏很急,思緒有點亂,努力解釋,“你千萬別亂猜,我以前溺過水,就在我笑智姐家的游泳池,是小五哥發現救的我,他還以為我不會游泳所以先救我。你千萬別介意,你們……”
“我們之間的問題很多,不是為了那件事。是發現彼此不适合。”
況且,韓笑愚也知道她不會游泳,根本就不是誰會游泳的問題。是想要一個可以說服自己死心的理由,輸了,也不可憐,至少知道一場賭局下錯注就不能一錯再錯。
應舒不再收拾東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有些話,她是想走之前再找國度說一說的,既然她主動來了,應舒想就現在說開也好。
拉着她坐下,應舒看看地上的箱子,其實還是舍不得,不過,有些東西必須割舍。眼神飄忽不定,最後落在國度的臉上,“國度,是我拉你下水的,你怎麽不問為什麽?”
“我以為……也許是你腳滑,也許是……不小心之類的吧。”當時是不是被應舒拖下水國度想起來也不能确定,又不喜歡猜疑別人的心理,所以沒怎麽在意,就算想也想不通就沒多想。
“恩,是我不小心,其實我會游泳,只是當時腳抽筋了動不了。”應舒發現自己說起謊來居然也可以這樣臉不紅心不跳。
“我就說你不可能是故意的。我也會游泳,我大學學了好久呢。”
解釋的含糊不清,國度還是選擇相信她,無論是什麽理由,在她心裏應舒都是個好姐姐,就算有所隐瞞也依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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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應舒看來,二十出頭的姑娘不算小了,心智上相對也都變成熟,怎麽還會這麽容易相信人?她們公司裏剛畢業的小姑娘勾心鬥角起來一個比一個厲害。國度不是單純,不是裝傻,是一種善良,曾幾何時她也有過,可惜後來漸漸變少了。
她不再看國度,雙手放在腦後靠在沙發裏,“國度,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對就是錯?再沒有其他什麽別的了。”
“大概是吧……”不知所謂的點點頭,國度想應舒又要跟她聊人生道理了。
“不是,這世界除了黑白還有些灰色地帶,你以後就會知道了,所以,不要總是輕易的相信別人。”應舒忽然想說這些,是因為把她自家妹妹,以後也許就沒什麽機會再見面了。
國度也向後靠下去,眼睛盯着天花板的一角,“應舒姐,我能問你為什麽分手嗎?是小五哥對你不好嗎?我可以幫你的。感情的事,我也懂,千萬別輕易放棄,不然會很遺憾的。”
心裏不是沒有妒忌,甚至會妒忌的抓心腦肺,只是國度這樣的一個姑娘讓她實在讨厭不起來,怪只怪自己沒那個福分吧。
應舒很想告訴她自己的心裏話,這些話,放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沒找到想說的人,說出來也許會好些,“我們的問題很嚴重,他不愛我。國度,我堕過兩次胎。都是一個人默默的坐在醫院。你不會知道那種感受。很可怕,很想回家,很想我爸我媽和我哥,想有一個人陪我。可是當醫生喊我我才發現身邊什麽人都沒有。我躺在手術臺不讓醫生打麻藥,我想知道那到底會有多疼。原來真的很疼,疼的幾乎要昏過去,我一直咬着毛巾,感覺毛巾都能被我咬穿似的。像肚子上中了一顆子彈,自己拿着燒紅的匕首往外挖。自己把自己弄的皮開肉綻痛不欲生。我都不敢看醫生取出來的那團肉,因為我害怕,那是我幾乎快要成型的孩子,我就那麽殘忍的把它殺死了。有時候在街上看見別人抱着小孩都會下意識捂着肚子。我的兩個孩子,就那麽沒了。有時做夢夢見他們哭,一個人睡覺特別害怕都不敢關燈。也許是這種生活過夠了。我需要一個可以溫暖我的人。很幸運,我身邊一直都有,只是我只看到自己愛的,忽視愛自己的。不過還好我現在什麽都明白了。所以我想跟着他一起回家。”
不知為什麽,應舒說的那樣平靜,淡淡的敘述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卻讓國度聽的心裏無比難受。愛一個人愛成這樣沒有錯,人家不愛她也沒有錯,那到底是誰錯了?
國度悶悶的問:“他……比小五哥好是嗎?”
“他待我太好,好的我慚愧,有時我會想,我這樣一個人又是何德何能呢?”
想起那個人,應舒心裏是暖的,哪怕不愛他,可他總在自己痛苦難熬的時候陪在身邊安慰,過日子嘛,要的不是死去活來的愛而是長相厮守的貼心。
“國度你知道嗎,我才發現,這個世界最可悲的事不是你深愛的人他不愛你,而是有一天你看着那個在你身後默默愛着你多年的人轉身離去你才發現自已有多麽傻。我不想眼睜睜看着他離去,我決定要跟着他一起走。”
應舒眼神有點複雜,但嘴角是笑着,想起這段日子他的照顧,明白他說要走是在逼自己做選擇,她堅定的做了選擇,知道這一次一定不會再錯。
聽應舒說了很多話,國度只聽沒說什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應舒下樓說要幫她打的,她站在小區門口說不用。和應舒道別,一個人抱着大箱子沿街慢慢走。
坐在回學校的地鐵上發呆。別人的事,她管不了,慢慢長路,誰不是自己一個人走。但心裏就是有說不出的難受,因為全心全意愛一個人,所以可以不要臉面不要自尊。
可他憑什麽?憑什麽這樣輕視別人的感情?憑什麽一顆真心任由他随便踐踏,血肉模糊都不肯回頭多看一眼。是憑着什麽!
Part【10】——2
為了趕稿又是一夜沒睡,早上從桌子上爬起來,發現都快到中午了。國度一面耙頭發一面随手拿杯子喝水,鼻子有點不通氣,喝了幾口味道鹹鹹的怪怪的,睜大眼仔細看喝進嘴裏的竟然是墨水!這是她第三次幹這種事,站在衛生間看着自己漆黑跟中毒一樣嘴唇,龇牙,兩顆兔子牙黑的挺可愛,她對着鏡子咧嘴大笑。
手機鬧鈴響了無數次,她忙活半天才拿起來看,想起今天是應舒姐要離開的日子。時間耽誤了不少加上嚴重的堵車,應舒搭的那班飛機國度沒能趕上,一個人站在機場二樓的弧形玻璃窗邊發愣。
天邊一望無際,她不能明了應舒是帶着怎樣的心情離開這裏的,這座城市大概給她留下太多傷痕,所以她要回家。國度看着天際默默祝福,希望應舒姐這樣的好女子一定要幸福。
晚上的美學課才上一半,樸愛愛坐在前面發信息給她:國度,咱逃課吧,名都點過了。這老師一堆廢話,沒聽頭,浪費時間。
國度也這麽覺得,是挺沒意思,講的都是書上的理論,聽着頭大。阿布感冒請假在宿舍睡覺,沒人可以跟她聊天。都大四了也沒幾人願意來上課,點了名就跑。
回複:你先走,外面樓梯口等我。
倆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跑出教室,大晚上的也沒地方可以去,樸愛愛翻錢包說要請她喝咖啡。
國度睡眠本來就不好再喝咖啡那都能成仙了,趕緊說,“別,我寧可喝旺仔牛奶。”
也不知道樸愛愛在包裏翻出了什麽,興奮的拉着她打的就走。一上車就說她,“喝什麽旺仔牛奶,你幾歲了!眼瞅着畢業的人了一點不知道與時俱進。你都成宅神了吧,大學四年都白上了。就你這狀态,真不能怪我老鄙視你!”
看着沿途燈紅酒綠的街景,國度笑,是啊,大學上的還真挺普通的,以前跟李偉澤偶爾還去看看電影找點消遣什麽的,一個人了就天天窩自己那小屋裏,宅神還真是非她莫屬。尤其是到了大四,越來越覺得上大學其實真沒什麽意思,除了趕稿,人活的一點追求都沒有。面對未來,一片茫然。
下車發現是俱樂部國度頭痛的看看樸愛愛,死性不改啊,“你早說我就不來了,真要命,我煩這地方,太吵。”
“我有會員卡,咱上樓去K歌,不然沒地方去。”樸愛愛拉着她就走。
包廂裏就聽樸愛愛一個人狂唱,國度有一搭沒一搭的吃水果,空調開的太大她又懶得叫服務員來調,對樸愛愛說:“咱上洗手間洗洗臉吧,熱的我快中暑了。”
“你就逗我吧,一晚上拉着個臉你真夠無趣的,好歹唱一首。”
“我會唱京劇,你愛聽嗎?”
好家夥,這比《兩只老虎》還吓人,樸愛愛放下麥克風,“走吧,這裏是挺熱,我去補補裝。”
不知道怎麽回事,衛生間人滿為患的,國度沒耐心等,帶着樸愛愛去坐電梯,她知道哪裏的衛生間沒有人。守在電梯口的人見是她自然沒攔着。
她按下最高層的按鍵,樸愛愛興奮的叫道:“哇!我都給忘了,你在這裏有特權啊!對了!這裏的三當家是你男人吧!就上回抱你那個!”
“別胡說啊!那是我一哥哥。”就因為都認識才不願意來這裏,見了面肯定又得被他們說,估計現在也應該是知道了。
樸愛愛直撇嘴,“騙人吧你!哥哥會是那樣?我也想要。”
洗好手國度拉着樸愛愛想趕緊下樓,樸愛愛東瞧瞧西看看的咂嘴,“這上頭不是什麽人都能上來的,可真豪華啊,我要是你就天天來玩。”
國度翻着眼皮,“你可真夠嗆,這裏有什麽好玩的,人家都是談生意的商務人士啊成功人士啊來辦正事,咱們這種沒什麽作為的人就應該在家努力奮鬥,上了你的樣洋當才會來!”
倆人在電梯裏拌嘴,下了幾層也沒在意,電梯們打開,進來幾個人,也不知是見到其中的誰,樸愛愛一下變了臉。
一個男人怪笑,主動打招呼,“喲,來這玩啊?”
樸愛愛瞪着電梯縫,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玩你媽!”
“你他M跟誰說話呢!”男人的兄弟拽拽的。
“反正沒他M跟你說!這電梯怎麽這麽慢啊,空氣也不好,一股人渣味兒。”樸愛愛挽住國度,樣子雖拽,可國度能感覺到她手在抖。
國度第一次瞧見這樣的樸愛愛,她平時說話是不好聽,可也很少罵髒話。意味深長看看那男人的長相,典型的公子,心裏有了點數。
“玩不起就不要出來玩。怎麽?輸不起就這樣?分手那天可沒見你這麽拽啊,哭的那叫一個心酸。”說完一幫人怪笑。
男人的樣子讓國度很煩,她本來就心情不好,這下更郁悶至極,擡頭看看監控,走到男人面前,“你玩得起?”伸起手“啪”就給了他一巴掌,這一下很重,幾乎是使出了全部力量,冷冷的問:“疼嗎?”
大概是沒想到好好的會被人打男人捂着臉愣住了,國度譏諷的冷哼,“啪”揮手在另一邊臉又是一巴掌,比上一下更狠,“疼吧!這可比在醫院打胎輕多了,你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嗎?你不知道。你可以輕視她,但沒權利侮辱她。我覺得兩巴掌真不夠,要是我,會直接捅你兩刀。說你是人渣都便宜你了!”
“你誰啊!挺不怕死的!我告訴你,耍個性你是耍錯地方了!”那一夥人要發威,男人瞪着血紅的眼。
樸愛愛下意識拽住國度胳膊往後拉,“這事兒跟她無關,有什麽沖我來!”
國度拉過樸愛愛擋住她,按了上樓的鍵,“想發威可以,等會兒出去解決。”
電梯門一開,就瞧見一人單手叉腰站在電梯口喘氣,見着國度一把拉出來帶到身後,語氣夾帶不削的譏诮,冷冷清清,“她是我的人,有什麽事我來解決。”
其中一人認出是誰,趕忙狗腿的解釋,“都是誤會,都是誤會。”這個圈裏韓少親口說是自己的人,那這個女孩一定不是一般人,他們不說怕也深知惹不起。
“是誤會就好。”在這裏韓笑愚就是那種可以橫着走的人,可做生意的也不好和客人撕破臉,“和經理說你們今晚消費我請。”
車裏國度別扭的不肯說話,韓笑愚也不多問,她不肯和同學回學校,只好說:“我送你回家,以後再來玩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安排。”
“我不回家!我也再不會去那種鬼地方!”國度任性起來誰都沒辦法。她知道這一晚做了很多自己從來不會做的事,心裏怎麽都不快活,像被一塊大石壓着心髒,堵得慌,說不出來的心煩。
見她這樣韓笑愚以為是剛才的事還在鬧小脾氣,人也打了氣也出了還想怎樣?
無奈輕嘆,“那你去哪裏?我帶你去。”
“去你那裏。”想想,“我餓了,我要吃披薩。”
“這大晚上的吃什麽披薩,不怕胃疼。”
她都忘了自己胃不好,晚上吃多了會很難受,還是鬧他,“我沒那麽矯情,你舍不得錢我自己有!”
韓笑愚被她說的氣話弄得想笑,“行!想吃咱就去買。”
這樣的情況又再一次發生,吃完東西不愛收拾,國度坐在沙發裏繼續生悶氣。韓笑愚彎腰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說:“你還挺聰明,知道監控室在幾樓。你下回再這樣我真的會告訴你媽。要是我不在你怎麽辦!”
“我問了,我知道你在,你晚上不都在那裏麽。我很後悔沒有再踢他兩腳。”
這丫頭輕易不發脾氣,能惹她發起這樣脾氣的人一定是十惡不赦,韓笑愚懶得多問,扔了垃圾,轉身對她說:“等會兒洗澡就睡覺,明天我送你上學。”
“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去日本。”
沒想到國度會冒出這樣一句話,韓笑愚詫異的在她身旁坐下,“想留學?和你家人商量了嗎?還是……有什麽原因?”
沒來由的,她就是忽然閃出這個想法,盯着液晶電視旁邊淡色的壁紙,上面有一個用彩色粉筆畫的阿童木,想起是自己無聊故意畫上去的,好好的一面牆多了一塊污漬,看着心煩。
“我想幹什麽我爸媽從來不反對。我這輩子就想為漫畫事業奮鬥終生。”
“你那專業真沒什麽前途,要不就畢業叫你爸媽給你在政府安排個工作,再不然就到我公司來吧。”不是不理解,是他心裏不同意這個想法。
“你懂什麽!你這個沒理想沒夢想的二世祖!不理你,睡覺了!”國度就知道他會是這麽個态度,心裏本來就對他有小小怨氣,說完走到房間關上門沒了動靜。
韓笑愚靠在沙發裏也記不清自己到底獨自坐了多久,回房間已是漆黑一片,沒力氣收拾就那麽倒在床上不想再動。
Part【10】——3
臨近大學畢業,國度想去日本留學的念頭越發強烈,和家裏人認真讨論過,爸爸倒是沒意見,媽媽就擔心在日本沒什麽親戚沒人照顧她,想讓她去德國投靠笑智姐。
國度是有點不會照顧自己,但還算獨立,除了日本她哪兒都不想去。郭美玲拗不過她也只好勉強答應。簽證還沒辦日本發生9.0級地震并引發海嘯,這下子郭美玲是堅決不同意她去日本。國度內心的失望深不見底,仿佛上一秒就步入天堂下一秒被無情打入十八層地獄,躲在家裏沒日沒夜的打游戲。
日本在她心裏一直都是很神奇的國家,曾去過幾次,無非是逛逛街,旅游觀光。她想要更深入的了解,從看第一本漫畫開始內心就對這個國家無比向往,渡濑悠宇、矢澤愛、井上雄彥等等等等都是她心目中的大神,沒有想過能親眼見到他們本人,只想到和他們同在一個國家都很滿足。可是連那樣的機會都不肯給。好一段時間做什麽都沒精神。
郭美玲為了哄她托人去日本給買了一大堆她喜歡的東西。日本地震以後國內的人都驚恐的跟什麽似的,能托人帶這麽多漫畫書和公仔國度知道媽媽對自己有多麽用心,她表現的很高興。也不是怪誰,她就是氣自己運氣不好。
快要畢業在學校也沒什麽事,國度基本都呆在家裏,寫論文,畢業創作,趕稿,偶爾打打游戲。
傍晚在院子裏看幾位長輩下棋,看了一會兒又沒興趣。國度拿着帶出來的書一個人坐在樹下的藤椅上看,聽見樓上有什麽動靜,沒有擡眼去看,聲音不大也沒怎麽在意。
太陽下山,天漸漸暗下去,院子裏都沒什麽人了,手裏的書根本沒翻幾頁,拿出手機想找人說話,翻了半天電話薄,竟覺得找不到一個可說的人,也不知道想說什麽。
聽腳步聲她沒有回頭,幾步路,身邊坐下一個人,督見是韓笑愚,她垂着頭翻開書,光線不好,有些字都看不清。
韓笑愚懶懶靠在椅背上望着天,沒說話。她盯着書頁,問:“你又怎麽了?剛才,是你在挨罵吧?”
他聳聳肩,淡淡開口,“我倒黴,前幾天喝醉了,把老爺子讓我給競拍的瓷器打碎了。我都還不知道,今兒回來一拆箱才發現。我這人又不愛撒謊就實話實說了,直罵我辦事不靠譜。我哪知道那玩意兒那麽脆弱,就心情不好踢了幾腳而已。”說着自己笑了,“說實話,你爸送的那拐杖真要命,戳一下都疼的要命,我這腰啊。”
“那你什麽時候能靠點譜?”她合上書擡頭,隔着高樓大廈,什麽都看不見。
“難說,估計是沒時候。”他歪着脖子看見她手裏那本書的名字,說,“這作者我貌似在電臺見過,那時候有個朋友在那裏工作,據說很反對國內的教學模式還辭職了,挺矯情的。”
“不是矯情,是因為你不懂,你永遠都不會懂為了夢想而努力奮鬥又很難得到肯定的那種心情。”
低頭看着普藍色封面上那三個字,國度心中的向往沒人會懂,她多麽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這本書的作者一樣,活的精彩,活的有價值有意義。活出自我,為了自己熱愛的東西一路勇往直前。可是,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懂自己。
韓笑愚沒有說話,摸出打火機把玩,很普通的純黑色打火機。帶上身上把玩太久蓋子都有些松動。
國度驚訝,淺笑,“你還沒有扔?這個很多年了吧?都舊成這樣了。”
“習慣帶着,你不是說讓我拿着它提醒自己戒煙,你看我多聽話。”
蓋子一開一合,落下時叮叮當當發出清脆響聲。打火機,是她送的生日禮物,那時抽煙抽的很兇,她厭煩煙草味,故意送個沒有氣打不着火的打火機,說要他見着打火機就記住要戒煙。斷斷續續許多年,竟也真的戒掉了。
他這人脾氣怪,偏執狂,戀舊,國度一點兒都不奇怪,“你要是聽話就不是韓小五了。”看看他側臉,“說真的,你,真心愛過應舒姐嗎?她那樣好,走了你連送都沒送。”
韓笑愚沒想到她會忽然提起應舒,很意外但依舊平靜,直視前方,“也許,曾幾何時,愛過吧。不記得了。”
“你真薄情,你就沒真心愛過什麽人嗎?一定有的。”國度也順着他的實現看去,圍牆上一大片爬山虎,清風拂過,葉子微波粼粼像海浪。
“有啊,我媽,我爸,我姐姐,我哥,還有我爺爺,我姥爺……我愛的人太多了,我愛人人,人人愛我。”
大概是習慣了,從前都不在意,可此刻他的玩世不恭讓國度沒來由的讨厭,“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你這丫頭才幾歲,跟個大齡文藝女青年似的。”他都想笑自己怎麽好好的跟她讨論起這種話題,可又想和她聊,“我這個人記性不好,愛過的人太多,都記不住了。”
對感情是有多麽輕視與不珍惜才會這樣?國度頂看不慣這樣的人生态度,在哥哥們身上看了那麽多還是很介意。可再介意,那終究是別人的人生,她無權幹涉。
緩緩,她像在對自己說,“我覺得自己這輩子或許只真正愛過一個人,他有這世界最好看的笑,誰都取代不了。可惜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只是,很難忘記。”
臉頰吹過溫潤的風,韓笑愚眯起眼,“人就是喜歡跟自己過不去,也許你現在根本就想不起他的臉,只是心裏有那麽個影子怎麽都揮之不去,該忘記的,就得早點忘。”
“我可不像你!那麽無情無義。”因為應舒,她心裏一直有點怪韓笑愚,撇撇嘴,“你對人生的态度很有問題!你有理想嗎?有夢想嗎?有想過要認真去愛一個人嗎?全心全意,只愛一個人,把她放在心裏小心呵護,不離不棄,攜手到老。據我觀察,你沒有!你們那幾個人都沒有,生活的沒一點意義。”
被指責成這樣,他不氣反到一味的笑,“你罵我別把別人也搭上啊,我們可都是在為祖國做貢獻的人。理想夢想能當飯吃嗎?真不是我打擊你,你那專業能有什麽前途,畢業了還是找個正經工作吧。你哥哥和我那裏都有位置提供。這社會很殘忍的,別總那麽天真了。”
說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她的職業,國度生氣了,“你知道夢想是什麽嗎?夢想是你永遠都抵達不了的世界。你,就是沒有夢想的人。你真可憐。”起身瞪他一眼,“我就是要證明給你們看,這條路無論多麽行不通,我跪着爬着都要走完!”
是,或許,真的永遠都抵達不了她的世界。國度倔強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他閉眼将頭靠在椅背上。夢想,只能在夢裏想。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靠在藤椅上,她以為他是睡着了,悄悄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自認為他不會知道,像幹了壞事的小孩子悄悄溜走。
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吧。可是,他,始終記在心底。沒有忘,不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