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Part【18】

Part【18】

Part【18】——1

不知道怎麽又鬧脾氣,說不要先領證了,要先擺酒席。韓笑愚習慣了,就由着她鬧去。

去印喜帖和請柬,韓爺爺一定要跟着一起,說要親自把關。國度倒是高興,說安排好了陪他去聽戲。

這地段停車不方便,司機去找車位。國度和韓笑愚攙着老人下車。韓老爺子最近幾年身體是每況愈下,好容易盼到自己的小孫子結婚,腿腳再不利索都要親力親為。

下車走了一段,正聊的高興,韓笑愚手機響了,表情變化了一下,看着國度,“那個……我有點急事,要不,你先和爺爺去吧?我馬上趕回來。”

憑直覺,不是什麽好事,國度把他拉到一邊,“葉書玟又怎麽了?”

猶猶豫豫,“她……傷口開線了,沒人照顧,醫生讓過去個人瞧瞧。”

又來?她真忍不住要冒火,“護士都死了?”

他無辜的拿着電話,“別這樣……需要家屬去一趟吧……”

大好的心情,全都給破壞光了,國度真沒什麽耐心再和她耗下去,毒舌起來,“她自己爹媽呢!你是她家屬?什麽家屬?情啊妾啊?”

他倒是沒生氣,“別亂說。他父母移民澳洲了。就一會兒,朋友一場,就當幫幫忙。”

幫忙?!要是以後結婚了她還這樣動不動就說找他幫忙誰還受得了!聖人也會想吐血!這場仗必須來個了解,不是葉書玟死,就是葉書玟亡!

國度态度強硬,“不許去!我不同意!”

“別任性了,這麽大人了,多不好。”

看見韓笑愚還笑得出來,國度更生氣,憑什麽她一個人被明槍暗箭插的滿身是眼兒的!葉書玟狠就狠在能攻能守,戰術多變,又不被人察覺,什麽都做的那麽自然而然,老這麽被人鬧這往後日子還能過下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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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度也不怕他生氣,放狠話威脅,“就是不許去!去了這婚咱就不結了!”

“康國度,你任性也給我有時有晌點兒啊,這話能亂說嗎!”韓笑愚聲音低沉,擅自決定,“我去了馬上就回來。你和爺爺先去。”

韓笑愚說完和爺爺打招呼就要過馬路,老爺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往國度這邊走,國度咬着下唇站在原地,看見他右腳邁出去,立馬沖到他前面,擦身而過,狠狠對他說:“這婚我真不結了!”說完就往馬路中間沖。

聽見韓笑愚在她背後焦急大喊,“紅燈了!有車!你小心!快回來!”

怎麽叫就是誰都不理,也不怕被車撞到,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橫沖直撞,穿梭于呼嘯而過的車輛間,一口氣奔到馬路對面。

永遠有恃無恐的國度,不在乎她感受沒什麽了不起,不需要被在乎總可以吧!

胳膊被人拉住,國度知道是誰,卻像頭倔驢就是不回頭,還要走,韓笑愚叫道:“你不是不要命了!我不去了!別鬧了!”

國度死死瞪着眼,回頭垂他肩膀,胸口。就不能離那個死女人遠一點!像發洩,一下比一下垂的重,他就任她捶打不還手。

突然停了手,她指着韓笑愚背後,讷讷的說:“那邊怎麽了?怎麽那麽多人?”

韓笑愚回頭,看了半天,突然意識到什麽,撒腿就跑,他都忘了,自己的爺爺還在那裏。

看見韓爺爺緊閉雙眼,一動不動,被韓笑愚抱在懷裏,國度整個人是傻的,所有人都很虛無,聲音也虛無,周圍的一切變扭曲。是怎麽了,這究竟,是怎麽了!

韓笑愚理智全無的對她大吼:“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韓爺爺,突發腦淤血,搶救無效,去世了。是她的任性,一定是她的任性造成的。因為任性,把他那樣一位年紀大需要人守在身邊照顧的老人獨自仍在大街上,不管不顧。

醫生說,不排除是情緒過激造成的猝死。

韓笑愚和她在一起這麽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沖她發那麽大的火,瞪着血紅的眼高聲怒喝:“你滿意了!你這下滿意啦!”

醫院裏來了很多人,媽媽盤問什麽,她都如實回答。從小嬌寵她的媽媽大庭廣衆扇了她一耳光,幾乎是用了全部力氣,手舉在半空還在顫抖,“康國度!我怎麽會教出你這樣任性不聽話的孩子!讓長輩出了這樣的事情!”

臉火辣辣的,但國度不知道是不是疼,沒有哭,整個人有種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處的感覺,頭被韓阿姨抱住,聽見她和媽媽說:“老爺子本身身體就不好,這不能怪孩子,你打她做什麽!”

“不怪她怪誰!又不是小孩!帶老人出門不注意,這種事怎麽可以!”郭美玲極為孝順,很少這樣動氣,家裏與韓家又是世交,雖不是自家老人卻勝似自己父親一樣看着自己長大,一時怎麽都接受不了似的,氣的不行。

康爸爸在一旁也不知說什麽好,摟着郭美玲讓她消消氣。

韓笑愚坐在走道的椅子上,用雙手掩住臉,誰都不理,痛苦的無以言表。

爺爺對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記得清清楚楚,爺爺說,“笑愚啊,你快點回來,拿了喜帖,我親手幫你們寫。”

爺爺,我沒走,您卻走了。

爺爺,是從小将他帶大的人,打過罵過,可他心裏比誰都清楚,爺爺最疼的人就是他這個小孫子。處處都希望他比別人強,他偏生叛逆不聽話,常常惹他老人家生氣。如果,如果還可以跟他吹胡子瞪眼的生氣,還可以拿着拐杖狠狠揍他,哪怕打的他爬不起來半死不活他都願意。

可是,再也不會有這個如果了,他恨自己不管不顧的離開,恨自己,除了恨自己還是恨自己。至親摯愛的親人就這樣恍惚間突然離去,這個噩耗,讓他受到莫大的刺激,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起碼,一時半刻怎麽都緩不過來。雙手狠狠掐住眼角。

國度拉住他胳膊,韓笑愚沒有擡頭也知道是誰,不着痕跡地将手臂冷然抽離,“我想靜一靜。你跟你爸媽先回家吧。”

【18】——2

喪禮那天,國度站的很遠,因為愧疚,因為害怕。手裏攥着一把白菊,低頭站在原地,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鞋面上,心如刀割。

說好了一起聽戲的,您,怎麽就這樣走了?我知道這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自那日以來,國度心裏默念最多的,就是這三個字。

姥爺走過來,站在她身邊,很近,安慰她說:“國度,別太傷心自責,人老了,早晚會死。早一天晚一天的誰也說了不算,都是命。”

淚眼模糊,國度偏頭看着白發蒼蒼的老人,淚如雨下,死死拽着姥爺的胳膊,“我害怕……姥爺,您別死,我害怕……我承受不來……”

老人很平靜,“國度都大姑娘了,小時候跟老爺住還那麽一點點,你長大了,姥爺就老了,老了,就得死。”

“姥爺……”國度不知道怎麽表達此刻的心情,只能抓住姥爺的手,尋找些安全感。

遠遠看見韓笑愚和他的家人站在一起,葉書玟坐着輪椅在他右後方,很近很近。她這個自認為是勝利者的人,卻不敢過去,怎麽都沒有那份勇氣。

磨磨蹭蹭,她是最後一個獻花的人,白色的菊花放在老人黑色的喪衣上,國度手死死扣住棺材的邊沿,不肯撒手。她知道,松開,棺材就要被蓋上,入土,或是火化。這輩子,和她至親的韓爺爺,永世不會再相見。

再不會有人需要她陪着聽戲,喜歡聽她唱蹩腳的京劇還誇她。這位老人,去了。她的任性,如此殘忍。

她咬着嘴巴,泣不成聲。沒有任何雜音,仿佛時間靜止,安靜的只聽見她一個人抽泣。

“國度啊,撒手吧,聽話。”

有人喚她,她不理,手固執的抓緊,嘴裏念,“不要這樣……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以後……我那些把戲耍給誰看?韓爺爺……”

手被人硬生生掰開,國度被人抱在懷裏,“別這樣,你別這樣……”

是韓笑愚,哪怕被他這樣緊緊的抱着,國度心裏清楚,他心裏,一定恨死自己。恨她,是對的,連她自己都恨死自己。

婚事沒有人再提起,家裏有老人去世,再提這個有些忌諱。

公司,國度真的不想再去,遞了辭職信,搬回家裏,媽媽也沒有過多的責怪她。一個人在家裏呆了數天,韓笑愚沒有找她,她也沒有主動打電話過去。

靜下心來想,自己到底還是中了人家的計,情緒失控,任性妄為,還不小心搭上了韓爺爺。到底,不是人家的對手。

夜裏,很晚了,國度靠在窗子邊看書,電話震動,接起,是韓笑愚,似乎是喝了酒,一聲一聲的喊她名字,說,“國度,你回來吧,我想見你。”

毫不猶豫,國度換了衣服去找他。找遍所有的房子,他在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那個家裏。躺在沙發上,吐了一地。

費了好大力氣,國度把他背到床上,也不是醉的不省人事,還有些神智,折騰了一會兒,歪着頭,看她,眼角星光閃動,有什麽落下來,氣若游絲,“國度……國度是你嗎?國度……我們還能不能在一起?”

也許,能。也許,不可以。心裏有了芥蒂,要怎麽長久、平靜如初的相處下去?國度跪在床邊,泣不成聲。這幾天,哭的太多了,都沒什麽力氣。

早上醒來,她躺在床中央,陷在被子裏,原本的亂室,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走到廚房,他在烤面包,看見她,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神态自然,“等下就好了,冰箱裏有牛奶,你愛喝的那種,自己去倒吧。”

餐桌上面包被國度掰的不成樣子,卻一口沒吃,“我們……”

他馬上接話,有點過激,“我們結婚!爺爺的事過去,我們再結婚。”

“我……辭職了。”她坐好,手放在膝蓋上,低下頭。

“你不想上班就呆在家裏,不工作我也可以養你。你想工作喜歡畫畫我給你開工作室,總之你想要什麽跟我說,我都可以給你。”

兩只手放在桌子下面狠狠掐自己,鼻子很酸,她擡眼笑,“我……好,我呆在家裏。”

晚上見他還在書房工作,國度倒了杯牛奶給他,看着他喝完才回房間。想起戒指忘在衛生間進去找,一開門他蹲在馬桶邊嘔吐,臉色蒼白。

國度摸起戒指,攥住,“你……”

他慌忙起身,沒站穩,扶住牆壁,“我吃壞肚子。沒事。”

“哦,那你早點休息吧。”

“好。”

躺在床上她努力回想,晚上他們一起吃的意大利面,他吃壞肚子,自己怎麽會沒事?

【18】——3

阿布被調職到成都分公司,臨走前請國度吃飯,總覺她是哪裏不對勁兒,問:“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國度趴在桌子上,“我覺得,自己到了一種極限。好害怕,卻放不下。這條路,好辛苦。”

大概也了解一些國度的事,朋友間什麽都可以參與分享,唯有感情事,最插不上嘴,這是各人的感受,要,或者不要,都必須讓她一個人做決定。

分別時,阿布說,“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沒地方可去,就來找我,我在成都等你。”

國度與她揮手道別,一個人在動物園一直走到天黑。給Don打電話,他說要回西班牙,同樣邀請她有機會去玩。

為什麽,別人都有地方去,她卻無路可退?

他越來越忙,她卻越來越閑。他在書房忙,她在客廳閑得無聊,拉二胡,曲子悲鳴,一下想起很多事情。

他站在門口,鄒眉,“別拉了。”

“哦。”似乎是哪裏不對,她問,“怎麽了?”

坐在她身邊深深嘆氣,“沒什麽,工地的工人被砸傷了,因為賠償的事情鬧了點糾紛。大哥非要讓我處理。”

“怎麽?公司不想賠?”在公司呆久了她能猜到幾分。

揉太陽穴,他閉目靠在沙發上,“是他個人原因,如果每個人都這樣公司就倒閉了,可是……也怪不容易的。”

“幹這行還能有天良,不容易。”

他睜開眼,看她,“恩?什麽意思?”

“還記得那位教我拉二胡的爺爺嗎?他是被砸死的吧?”看到二胡,國度不得不提,她是憋不住話的人,“背後大老板就是你大哥,對吧?為了隐瞞媒體才說是病死的,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這樣輕視別人的生命,真挺過分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弱肉強食,你不殘忍,就得任人宰割,你應該是明白的。”

“明白。但至少,賠一點吧。就當是行善。再不然,當我借你的,以後還你。”

“好。”

看他的背影,瘦了很多。黑色的襯衫,顯得背骨更瘦。孤形吊影的,讓人看着心疼。

聽他說葉書玟跳槽到他們公司國度不驚訝,不奇怪,不想有任何多餘的反應。

敵人不依不饒,她退避三舍,再無心戀戰。沒有任何意義。

一段感情,若是硬闖入第三個人,怎麽樣,都是傷。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選擇傷害自己。需要很強大的承受能力,需要學會支撐。支撐自己,支撐這段感情,甚至支撐那個不可預見的未來。

國度很怕自己會撐不下去,特別的害怕。跟韓笑愚在一起這麽久,加上小時候的回憶,體會了無數個喜怒哀樂,經歷過人生最燦爛的年華。不舍得,很深很強烈的不舍。

又是加班,韓笑愚打電話向國度彙報,挂上電話,見葉書玟抱着一摞資料站在門口,“其實你可以下班了,我一個人能做完。”

“我幫你不是更快點。”葉書玟小女人一樣坐在他辦公桌對面。

他坦然對之,随便選幾份推到她面前,“好,那你做這個吧。”說完低頭繼續工作。

不是不知道葉書玟的心意,更不是想裝傻搞暧昧,是覺得這麽多年朋友刻意疏遠很沒有必要。早已過了沖動不能自控的少年時期,也不需要幼稚的撇清關系。大家都是成年人,問心無愧,該怎麽樣就還是怎麽樣。

早和葉書玟坦白過,他的心,只放在國度身上,哪兒都不想去,不會去。勸葉書玟如若碰到好的就跟着走吧。人家不走,他也沒辦法。左右別人的思想,是一種變相的強女幹。他都開始學着國度時常會産生一些歪理,但,也算是個理吧。

“笑愚,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她,你會要我嗎?”葉書玟轉着手裏的筆杆。

韓笑愚沒有擡頭,回答她,“我不喜歡假設,這個世界偏偏就有她。而我的世界,有她,就不存在任何人。”

葉書玟樂出聲音,這樣毫不留情的回答反而讓她很開心似的,“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這樣深情,真的!人家都說你這樣的男人一旦真愛上就絕對不改變,原來是真的。我更欣賞你了!我以前真沒看出來,男人的變化真大。要是……我在她之前追你,你會不會愛上我?”

“不會。”又是如此堅定的回答。

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為什麽?”

“因為你不是她。”脫口而出,又快又狠。

“OK。”葉書玟也知自己的自讨沒趣,小小點頭,繼續工作。

到家已經淩晨兩點多,卧室床上整整齊齊,沒有人影。找了一圈,發現她縮在書房的小沙發裏,睡着了。

一疊稿紙,散在她手邊,有一張被她壓在胳膊下,他小心抽出,畫上有兩個卡通人——男孩子牽着女孩的手走在前面,女孩子龇牙咧嘴的哭,樣子委屈又可愛。

下面寫着一行字:在最深的絕望裏,看見最美好的你。

繼續給力,繼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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