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Part【20】

Part【20】

【20】——1

要去外地生活,郭美玲嘴上說不管,其實心裏一點兒都舍不得她。當母親的誰會希望自己的孩子離開自己身邊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何況是國度這樣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的一個女孩。

見國度在房間看書,郭美玲走進去,在她身邊踱來踱去,“國度,其實……你考個公務員也行,我和你爸都能幫你,你……”

“媽,那種工作真不适合我,我都想的很清楚了,無論怎樣都要做自己喜歡的事,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耽誤了,我沒時間可以浪費了。”口氣堅決。

“你就是随你爸的倔脾氣,你那朋友可靠不可靠啊?到了那邊給我打電話。”

國度合上書,看着媽媽,是真的不再年輕了,走過去摟住她肩膀,“可靠。知道了,我這不是還沒走呢,再說我都這麽大了總得出去闖一闖,不能一輩子呆在你們身邊一事無成。”

郭美玲還真沒希望她能有什麽大作為,一個女兒家只要健康快樂就很好了,可她看的出來,國度不快樂,若是硬留下,會更加不快樂。

拍拍國度的手背,說:“外頭要是不好就回來,我和你爸都有養老金,不用你操心。”

原來媽媽都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用不代表她就可以不去履行自己應盡的責任,孝敬父母在國度心裏是一種恩賜,她一定要做出點成績來,不辜負自己,不辜負父母無盡的愛。

“媽,你要相信我,萬一有一天我成名上電視了,我一定對着電視說我最感謝的人就是你和我爸!”

國度把下巴抵在媽媽肩膀上,媽媽的味道始終未變,小時候就喜歡和媽媽一起睡,把爸爸攆走,因為媽媽香,爸爸總是有醉酒的怪味兒。

郭美玲欣慰,嘴上卻說,“我不要你感謝,你好好的就行了。國度,記着啊,外頭不好就快點回家。”

“知道了。”

國度坐到床上笑呵呵的點頭,郭美玲拍拍她的臉,轉身準備出去,走幾步又回過頭,“國度,你和笑愚就真的沒可能了?他對你,挺用心的。”

也不是害怕被提起,就是想快點逃離,國度随口答,“真沒了。他有的是人要,您甭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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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操心!”郭美玲想想,哀怨的說:“我昨晚看見他回來了,在院裏的樹下坐了一宿,早上我去買菜還在那兒,我把他喊醒了才走。你這孩子怎麽就那麽掘,什麽事不能忍讓點。喜帖都印好了,還說等那事過了就結婚。也怪你自己命不好,你以後真不能再任性了。”

“都怪我,行了吧。”無意多說,國度打發媽媽,“等我走了就好了。”

郭美玲嘆氣走出去,國度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如果堅持下去,韓爺爺的事并不是阻礙。葉書玟,也沒有那麽了不起。輸就輸在太愛了。不願看着對方因為自己而不完美,不願将對方拖累。

翻身趴在床上翻剛才看的那本書。是她最喜歡的漫畫書《NANA》,總共買了三套。

一套是高中時在租書店買的二手書,有點舊,有些地方還缺頁,大概是被以前租書的人給撕掉了,那時這樣的少女漫畫在本土還不是很流行,想要買齊全套有點難。

第二套是媽媽托去日本的朋友帶給她的日文原版,相當精致,印刷完美,她一直沒舍得多翻,怕弄舊了。

第三套,是他送的,中文精裝版,還附贈了畫冊。她喜歡的要命。

國度手裏翻的正是他送的那套其中的一本。她一直視這本漫畫為巅峰之作,常常拿出來回味,日本少女漫畫本來就會有些不和諧內容,有一回她抱着書睡着了,大概是讓他瞧見,用黑色簽字筆給男女主角配角只要是有露/點地方的畫面都塗黑,有一頁還給她最喜歡的拓石穿上了CK內褲,故意把字母塗的很黑很黑。

她醒了發現氣得不行,揪着他耳朵問:“你幾歲了!你無不無聊!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這本漫畫!你還敢在上給我邊亂寫亂畫!!”

他被揪的跳腳還狡辯,“這種書看了身心不健康,而且容易誤導你們這些愛幻想的女人。”

她無比驚訝,“你看了?!”

他回答,“看了啊,很混亂的愛情故事,這種書不是都是騙小孩的嗎?怎麽會有那麽多那什麽什麽的畫面!以後要是有了孩子你可不許給他們看!”

他為了她什麽都肯做,連漫畫書都肯看。想到一個大男人在她睡着時翻漫畫看,當時的她會覺得搞笑,而此刻,再也笑不出來。

吸了吸鼻子,爬起來在床上倒立,瞬間血液倒流,眼睛更難受。

是誰說倒立就可以不讓眼睛下雨?絕對是胡說八道!不但沒有止住,反而是“傾盆大雨”,再無力支撐下去,雙腿下落,像某種小動物,跪着縮成一團,把臉死死埋在被褥裏。

【20】——2

父母沒時間,委托康國深帶着她去買點備用的東西。國度坐在車裏自顧自玩手機,康國深認真開車也不主動搭話。

買了些路途上用的吃的東西,大包小包放在車裏,國度爬到後座,還沒坐好發現角落裏有一本雜志,抽出來看,是很多年前關于他的花邊新聞。

國度笑,舉着書,“小五哥,比你們都上相。照的像個明星似的。”

康國深并不接話,開了一會兒,說,“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

“去哪裏?”國度把雜志塞回去。

“我最近發現一家印度菜不錯,帶你去嘗嘗?”康國深難得笑起來。

“咦,都是咖喱,不喜歡。”國度自己想了一下,“大哥,我帶你去吃飯吧!”

很久都沒來101了,幾年時間變化很大,那家她最喜歡的鐵板燒炒飯不見了,被整改裝潢變成了書店。

沿途尋找了很久,還是沒有,真的不見了。以前,她還帶着韓笑愚來過一次,他不能吃辣,她記得,叫老娘千萬別放辣椒。鐵板炒飯不放辣椒就不入味,可他還吃的很開心。那天夜裏,無人的街道,她像小時候騎大馬似的,騎在韓笑愚身上,兩個人在街上瘋鬧。

明明來過的地方,那樣真實,居然就這麽不見了。物是人非,果然,就物是人非了。還真應景。

國度回身對大哥說:“以前那家不在了,要不咱們吃雲吞面吧。”

康國深随口道:“吃什麽雲吞面,我不愛吃面食,我過年連餃子都不吃的人。”

你看,不是所有人都會一味的迎合你,連親人都不會。

看出國度似乎不高興,康國深有辦法哄她,“去吃火鍋怎麽樣?”

“随便吧。”國度沒什麽心情。

康國深去取車,國度站在路口踢石子。擡頭看見對面街一大幫人進花圈店買那些人過世以後用的東西,走在最後的一個女孩哭得泣不成聲,隔得這麽遠都能看出哭的很傷心。

國度頓時就呆住了,想起不久前的自己,站在原地呆了好久,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哥的車已經停在眼前。

坐上車,沿途觀察那些走在人行橫道,步履蹒跚的老人,如果是孤身一人,就感覺特別心酸。

韓爺爺,就像一顆紮在心尖的刺,沒人理會,也許反應不會強烈,只要有人撥弄,就會心絞着痛。不是她矯情,是有些東西是持續性的,像生病留下後遺症,知道那種感覺就很怕再發作,非常後怕。

康國深是看見了的,忽然開口,“國度,那件事,其實笑愚并沒有怎麽怪你。”

“是我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過我走了,很快就會忘記。”自我安慰,打住話題。

不想老是這樣在一件別扭的事上糾纏太久。糾纏久了,會煩,會痛,會厭,會累,會神傷,會心碎。實際上,到最後,就會演變成不單單是跟事過不去,而是跟自己過不去。就因為害怕這樣一輩子都過不去,所以想快點抽身而退,遠遠逃離。

沒有幾天就要離開,國度清點要帶的東西,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麽。試着提了提行李箱,有點重,大概是書帶的太多。翻來覆去的裝,想少帶一點,但撿來撿去還是裝了滿滿半箱子。

正在家裏看電視,穆二哥打電話叫她到俱樂部聚一聚。要走了大家見一面也好。她猜到會是誰的主意,沒有推辭,拿起包就出門。

是他們經常聚會的那間包廂,國度一進門就看見韓笑愚懶懶靠在沙發裏。自從和她在一起,他都沒怎麽再來這裏。似乎總是在刻意改變自己。

沒有多餘的人,都是自家哥哥姐姐。這次,葉書玟那個“陰魂”倒是不在,不知道散去了哪裏。或者是在家裏偷笑。

被笑智姐拉着坐下,國度只是淺笑也不說話。幾位哥哥湊一桌打麻将,很有默契。看來都是商量好的吧,國度不動聲色,也不去看韓笑愚。

由于韓爺爺去世才回來的笑智姐,後來一直呆在國內沒走。

同她随便聊聊,終于是進入正題,“你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就不害怕?”

國度擺弄桌上的小蠟燭,她就是手閑不住,“我都幾歲了,還害怕什麽呀,不行就回來呗,不過我一定不會輕易就回來,起碼也得成個大師再回來。”

還是在想辦法挽留,“你想成大師在這兒也能成啊,我投資辦工作室請你來當首席漫畫家。”

“別,你又不是幹這行的,萬一賠錢了還得賴我。我這沒什麽身家的人再背負巨額債款,我可就真活不成了。”

國度沒心思聊下去,岔開話題,“笑智姐你不是愛喝養生茶,點個最貴的,反正免費。”

小時國度唯一就愛粘着她,韓笑智知她心思也不好再多說,看看韓笑愚,“那好,我去點一個。”

不遠處的韓笑愚靠過來,“聽說你後天的飛機?”

“恩。”

“要不要我送你?”溫柔,蘊含某種情緒。

國度努力微笑,擺擺手,“不用。又不是不回來,也許不好,我白天去晚上就回來了。”

他沉默,麻将聲“嘩啦嘩啦”的響,氣氛有點冷,國度拿起麥克風,遞到他面前,“不如,你唱首歌吧,你唱歌很好聽。”

點的是一首粵語歌,歌詞聽不太懂,調子倒是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他唱的十分投入,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棱角分明,聲音低沉沙啞。國度知道,他若是清唱會更好聽。

一聽就是感情失敗人的傷感調調,國度不敢看他表情,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指。

一曲終了,穆老二打趣,“笑愚,你不進軍歌壇可惜了。”

“我爺爺要是知道一準兒會數落你!”說完,韓笑愚自己愣住半秒,放下話筒,牽起國度的手,丢下一句,“我先帶她回家了,你們玩吧。”

韓笑愚帶她到夜市,給她買了一把滿天星。國度抱着花,鼻子發酸,她早就不喜歡這種花了。

被他牽着走,誰都沒有說話。他的手,還是那麽暖,暖暖包住自己冰涼的手。

這條路,若走到頭,她怕沒辦法再改變方向,下不了狠心不再跟着他走,停下腳步,“我想回家了,我們掉頭吧。”

“我送你。”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他抓緊,她用力抽/出,“不用,這邊有地鐵,我上學時經常坐,我想再坐一次。再見吧,你開車注意安全。”

說完沖他笑着擺手,轉身跑走,再沒回頭,不敢回頭。

一位姐姐或者是妹妹坐在國度對面,很素雅的樣子,氣質和應舒姐有點相似,很平靜地坐着。國度有意無意看她,突然之間,她的電話響了,垂着頭緩慢接起。

國度看着她打電話,她說着說着,突然哭了出來,對着電話說:“媽,我複試沒過,我好沒用,工作也丢了,男朋友娶了別人,媽,我怎麽辦?怎麽辦?”泣不成聲。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只見這個姑娘哽咽着說:“好,我回家,恩,回家。”

回家,受傷的人,最後想到的,都只有回家吧。

過了很多站,剩下的人寥寥無幾,國度望着窗外,潸然淚下,用手迅速擦去。

終點站,下車,國度低着頭,踩着前面行人的影子,慢慢的,搖搖晃晃往前走,手腕被人從後面拽住,還未來得及回頭,強勁有力的手臂将她旋轉過去,緊緊圈在懷裏。

他沒有回家,跟在她後面,走進她隔壁的車廂,一路悄悄看着她。

韓笑愚低頭,臉頰貼住她的發,“倘若讓我這樣割舍你,我會很疼,因為你長在我的心裏。別走了,求你。”

這樣折磨彼此,她也知道很不應該,可她已經下定決心,現在不堅決的殘忍,以後必然會殘忍的很堅決。她不能如此不完美的留在他身邊,絕對不能。

國度推開他,始終低着頭,将他翻身背對自己,說,“你就這樣,數到一百下,轉身若是我不在了,就快點回家。”

“1,2,3……”

他真的開始數,她捂着嘴巴拼命跑。若是真有報應這回事,她一定會被千刀萬剮無數次。這樣狠心傷害如此美好的他。

【20】——3

臨走前國度買花帶着些東西,去了一趟墓地。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很純的五糧液,她自己喝了三杯。韓爺爺生前,最喜歡這種酒。

韓爺爺,我鬥不過小三兒,更鬥不過自己,我是敗軍之将,我沒什麽出息。

其實也不是鬥不過誰,是早已無力再反抗。一顆心往下沉,太害怕,太膽小。逃避是唯一退路。

是早上的飛機,家人都來送機,他沒有出現,連個影子都沒有。這樣最好,若是來了,這段登機的路途會是多麽艱難,心一定會像被飛機碾過一樣,血肉模糊。

鄰座是一位和媽媽年紀差不多的阿姨,問她是去成都旅游嗎?

國度沒心情解釋那麽多,點點頭,靠在窗子邊看雲朵,一大朵,一大朵,像棉花糖。

每次和他一起去公園散步,都會路過一家彩色棉花糖店。每次都吵着買許多,用透明的袋子套/住。甜的東西買太多她一個人根本吃不完,帶回家都化了變得不再好看,她就會逼着他吃,往他嘴裏塞,粘在他臉上讓他變貓咪。他不愛吃甜食,這個,她也是無意中在別人口中才知道。

沒有了我,你就不會再受罪,你會更加成熟睿智,驕傲如初,你會變回你自己。

在國度心裏,這些想法簡直都是一定的。她根本不能明了韓笑愚真正的心,在他心裏無論她多麽不好,只要是她就什麽都好,只要是她。那樣絕望的挽留,她卻怎麽都不能明了。

下班前,韓笑愚打碎了自己的杯子,一杯開水全部潑在自己的腿上。

葉書玟一直在窗外小心觀察,見到這一幕,馬上進來幫他收拾,半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撿。

韓笑愚不理燙傷的地方繼續工作,說,“不用管它,你出去做事吧。”

“沒事,我事情不多,你看看腿有沒有燙傷吧。”葉書玟低頭繼續撿。

失落的男人,最需要什麽?無微不至的呵護,從一個一直默默在他背後愛着他的女人這找到安慰,最容易被打動。這種策略都被人用到發黴,但是條不變的真理。

“我說了不用,你出去吧。”強制壓抑自己的情緒。

劃破手指,不算是什麽高招,葉書玟還是小小用力,輕呼出聲,“啊。”

韓笑愚低頭看一眼,随手抽了幾張紙給她,依舊冷漠的吓人。

“我……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很難受,我只是想你……你也許需要安慰。”葉書玟擡頭盯着他,楚楚可憐。

他起身,西裝搭在拿着公文包的手裏,看着辦公桌,“手破了就去診所包紮一下,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傷口并不深,她葉書玟又不是真的傻,起身,看看辦公桌,上面相框裏夾着一張不知是在哪裏剪下來的舊照片。照片是國度小時候,編着兩個大辮子,手裏拿一塊巧克力,吃得滿嘴都是,髒兮兮的還很可愛。

得到人得不到心這種事沒什麽可怕的。在葉書玟的心裏,得到人就不怕得不到心,就算是得不到,起碼可以得到一席之地。心房空間是不大,但不可能只容下一個人,住不到最頂層,随便哪層,只要能住進去就行。

時間,完全可以改變甚至摧毀一切。葉書玟相信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一定可以征服這個男人。

心裏知道她幾點飛機,甚至飛機是幾分幾秒起飛都一清二楚。可他不能再出現,亦或是不敢。

如果可以挽留,他寧可死也不願這樣放她走。就是深知,以她的個性,怎樣都是徒勞一場。

不是自己不夠好,是她不想再要罷了。

将自己反鎖在他們曾經共同度過了無數個美好日子,充滿回憶的家裏。他四處游走,牆上有很多她偷偷亂花的痕跡。

翻抽屜,裏面有一疊紙,都是後來吵架開的罰單:康國度欠韓小五一千萬(但是康主子現在沒有錢,只能借小五子的先用用,一萬年以後再還)。

落款是她畫的自己的卡通臉,嘴唇上故意畫兩顆大門牙。

一共有十一張,一億一千萬,十一萬年才可以還完。好長,一萬年,都已是遙遙無期,更何況還要在這上面加上十一倍。

此去經年,再無良辰好景可等待。

印好的喜帖擺在桌上,都是空白。韓笑愚握着毛筆,用小楷一張一張,用情用心用盡全部力氣去寫。

新娘:康國度。

新郎:韓笑愚。

這樣,還算不算數?還算不算兩個人依然在一起?他只能用這樣的辦法自己騙自己。其實心裏明白,這樣的兩個人,并不等于“我們”。

要怎樣做,究竟要怎麽樣去做,才能讓她懂,懂自己一顆真心有多麽的疼。

深夜裏一個人在廚房不停做蛋糕——巴爾的摩小姐。不停的做,不停的重複。滿桌子滿廚房都是,就不肯停下來。

天漸亮,瞪着窗外的天空發呆,靠在微波爐邊,緩緩坐在地上。

她到底,是離開了。

這樣的現實,他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接受?

沒有答案,只有滿屋子蛋糕的香甜,伴随他深深的絕望,直到天亮。

虐夠了 ~~~下一篇開始就是新的開始 會很值得期待哦~~~

我更新這麽給力 ~~你們留言也要給力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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