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個怨靈
壓切長谷部,失蹤了。
堀口千裏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在起床的一個小時後。
雖然她跟恢複正常的長谷部相處才不過短短一天半的時間,但他那随時随地等待踐行主命的性格實在給她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拿昨日來說,也是精神飽滿地等候在一旁向她問好,而今天……不管走到哪裏都沒看到長谷部的身影。
她問過衆人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所以,你們也沒見過長谷部?”
“如果連大将都沒見到,”藥研回答得理所當然,“那我們更不可能見到了。”
“昨天找人偶,今天找長谷部嗎,這真是……”
鲶尾嘆了口氣,又道:“但是他沒有離開這裏的理由吧?”
亂氣鼓鼓地鼓起雙腮,“人偶小姐也沒有啊!”
他“啊”了聲,像是剛想起什麽。
“我剛才經過長谷部先生房間的時候看見了哦,”亂藤四郎說,“門沒有關好,是虛掩的。”
“裏面還開着燈,我當時以為他是臨時去什麽地方,主人一問才知道他不見了。”
“也就是說,至少在他離開房間時還是準備回來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
堀口千裏聲音停住。
她最後一次見到長谷部是在晚上九點,那時他沒表現出任何異常,要出事也是在這個時間段後……而這座本丸的夜晚……
顯然,不止一個人跟她想到了一起去。
“鬼……”後藤想起他的經歷,頓時整個刀都不太好,“……嗎?”
“有這個可能。”
燭臺切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手,然後才接着道:“可目前我們遇到的事件,不管是我還是後藤鲶尾,除了被吓了一跳之外都沒有受什麽實際上的損害,要說這跟長谷部君的失蹤有關……”
堀口千裏打斷了他的話。
“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完全沒有惡意。但凡是成了鬼的,總是因為還有一點執念。只要還困在這執念裏,時間一長,不論是否出于他們的本意,”她聲音一頓,“傷人都是難免的。”
早被審神者用只言片語透露過她身份的付喪神們意識到她這麽說的原因,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所以在找長谷部的時候,你們也小心點,免得連自己都卷進去。”
會在哪裏呢?
千裏心想。
這跟上次又不一樣,壓切長谷部一個大活人——不,付喪神,怎麽會在本丸裏離奇地人間蒸發?
她想起亂的話,先去了趟長谷部的房間。頂燈亮着,桌子的左側整齊地摞着書冊,堀口千裏看到最上面那本在封面上注明的日期,發現正跟表格最後幾行登記的數字相符,她瞧見書桌靠裏的位置擺了個杯子。茶水已經完全冷掉了,沉在濾網下的茶葉黏作一團。
看上去,長谷部離開前還是在熬夜工作的。
最奇怪的就是鲶尾和後藤那時發出的慘叫足夠隔着老遠傳到她耳朵裏,這次反而沒人聽到任何響動。
堀口千裏掩上門準備走開,忽然有誰“噔噔蹬”跑了過來。
“啊,太好了,主公大人,您果然在這裏!”五虎退轉身抱起跟在身後的白虎,“小老虎發現了這個!”
脖子上還系着黑蝴蝶結的小老虎,天藍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垂眼看主人取下叼在自己嘴裏的紙冊。
“抱、抱歉,”他不好意思地說,“紙有點濕了……”
“不,沒事。”
小老虎的口水沾濕了資料冊的邊角,堀口千裏倒是不甚在意地接過,定睛看清上面标注的時間後不由一怔。
“在哪裏撿到的?”
“這個……”
五虎退把小老虎重新放回地上,低聲囑咐它帶路。小老虎蹦蹦跳跳地領着兩人左繞右繞,等它終于停下、在前方扭頭看他們時,堀口千裏擡頭一看——
為什麽會是手合場?
“長谷部大半夜跑這裏來幹什麽?”她自言自語了一句,又繼續吩咐五虎退道,“你去叫一下其他人,我先進去看看。”
五虎退不掩擔心,“主公大人……真的沒問題嗎?”
“你去吧,”堀口千裏笑笑,“不用擔心我。”
她手才剛摸上門就知道不好。
往常手合場在沒人使用時都是上鎖的狀态,今早誰都還沒空來這裏訓練,可這裏的門跟長谷部的房間一樣,都是虛掩上的。
堀口千裏踏進門,環視了一圈手合場。
空無一人。
只有東西掉在這裏了嗎?
正這麽想着,她忽然看見牆角莫名支楞出來的東西。
那個是——
“本體?”
連刀镡都進去了一小半的打刀卡在牆面跟櫃子背面的夾縫之間,卡得沒有任何一絲縫隙。她毫無疑問見過這振打刀——她當初可是面對面用它重新喚醒長谷部的,他在恢複正常之前也是身着出陣服、腰間別着本體在她面前溜達的狀态。
總之……先拔出來?
光用眼睛看就知道它卡得多緊,堀口千裏使上八分的力氣,用力一拔——
沒拔動。
她沉默片刻,一腳踏上櫃子側面的木板,這回真是用上了全身的力量。
刀镡處終于發生了松動。
“锵——”
刀劍猛然出鞘,堀口千裏差點向後栽了一跤。她穩住身形,晃了晃手裏寒光凜凜的刀刃。
這樣不夠的吧。
她瞥向卡得更深的刀鞘,開始思考如果她直接這麽喚醒長谷部,他變回人形後到底是沒穿衣服還是缺胳膊少腿。
堀口千裏把刀又插了回去。
打刀歪歪斜斜地挂在那裏,堀口千裏聽見嘈雜聲,看到聚集在門口的諸位付喪神,左手拇指往身旁一指。
“把這個櫃子搬開吧。”
“一,二——”
燭臺切和加州清光一左一右把木櫃向前拉去,縫隙變大,長谷部的本體“當啷”一聲落了地。
堀口千裏走過去将其撿起,她從之前拔出刀時就感覺得到,她注入的那些靈力所剩無幾——也許是出于這個原因,長谷部才會變成了本體。
“影子……”骨喰忽然出聲。
鲶尾:“哎?”
骨喰指向堀口千裏腳邊,她順着低頭一看,果然看見有道形狀毫不規律的細小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想從旁邊溜走。千裏想也不想地擡腳一踩,踩上去的瞬間,腳下爆出一聲微弱的尖叫,那聲音就像被尖銳的金屬生生磨出來似的粗啞,聽了耳朵都要不舒服好久。
……還真讓她踩住了。
就像是尾巴被人踩住的動物似的,黑影掙紮着拼命想要從她腳下逃開。
“誰……”堀口千裏擡頭,所有人的視線從那道扭動着的黑影移到她臉上,“拿個瓶子來?”
“大将,”藥研在她身邊單膝蹲下,“我數一二三。”
等“三”字出口,鞋底一松開,藥研眼疾手快地一把用玻璃瓶扣下了那道向前竄去的黑影。黑影徒勞無力地在瓶子裏竄來跳去,在它向上躍起的同時,藥研果斷地擡起玻璃瓶,飛快扭上了瓶蓋。
接過藥研遞來的瓶子,堀口千裏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那種奇怪的感覺。
“它身上可能有我的靈力,”她道,“豐沛到了我這樣都能感覺到的程度,搞不好是長谷部身上少掉的那些。”
“但還不止,還有點其他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麽。”
“那還是問問長谷部吧,”加州清光說,“他肯定看到了。”
“也是。”
壓切長谷部重新出現在原地,他喘了兩口氣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摸上了腰間的打刀。在看清站在他身邊的是審神者和其他付喪神時才止住拔刀的動作,恭順地叫了聲“主人”。
“這個不急,”堀口千裏擺擺手,“你遇到什麽了?”
想起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長谷部不由有些僵硬,他回頭看了眼櫃後的縫隙,這才發現木櫃已經被搬開了。
“……我去取文件回來的路上,”他回憶着敘述道,“聽到這裏有人在笑,于是想先看看怎麽回事。結果,等我走到這裏,就看到牆縫裏有一張人臉。”
除了藥研和骨喰,短刀脅差們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上去是女人的臉,在我能作出什麽反應前,她已經在把我往裏面拉了……那家夥的力氣比我還大。對不起,主人,我沒有遵照您的指示。”
長谷部明顯心有餘悸,但他現在就在審神者面前,為了請罪仍想躬身行禮。
他的動作驀地僵住。
堀口千裏:“……?”
“長谷部君,”燭臺切看出不對,用關愛的語氣問道,“腰閃了?”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刀——”
長谷部試圖直起身,然而因為後腰處傳來的劇痛而下意識扶在腰上的手已經完完全全地出賣了他。
“畢竟卡在牆裏一晚上,這會兒突然這麽大動作确實有可能扭到。”加州清光好心建議,“長谷部的話,這幾天還是好好休息,近侍的工作交給我就可以了。”
“不,如果是為了主命,哪怕是閃了腰……!”
堀口千裏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休息吧。”她語重心長道。
長谷部:“………………”
“不過在那之前,”堀口千裏一拍手,“全員來大廳一趟。”
廳內。
“關于這座本丸到底是怎麽回事,”審神者抱着雙臂站在最前,“我之後會聯系時之政府來看看。不過,問題可能不會那麽快解決。”
堀口千裏指指布告欄。
“在這期間,為了避免其他人——或者新喚醒的付喪神和新人——重複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建議在這裏貼上些提示,比如已經遇見過的靈異事件。”
“比如說,”鲶尾問,“深夜不要去開水龍頭?”
後藤:“不要大半夜在走廊裏思考刃生。”
“別去碗櫃裏拿碗或盤子?這個不可能的吧。”
“晚上別去手合場,”被扶過來的長谷部還扶着腰,“不管聽到什麽聲音。”
“這個應該解決了,”堀口千裏示意他去看桌上的那個玻璃瓶,“雖然樣子不同,但很可能是那東西在作怪。”
“我想,除了燭臺切,你們所說的可以用一句來概括。”
她彎腰在紙上刷刷寫上幾筆,随後“啪”的把紙往布告欄一貼。
“這座本丸的第一條規定——”
堀口千裏念出聲,其他人也都湊過去看。
“夜間盡量避免外出。”
作者有話要說:
短刀:夜戰任務怎麽辦?
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