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個怨靈
脖、脖子!
脖子啊……!
頸椎關節處傳來的鈍痛讓女鬼捂着脖子“嗚嗚”出聲, 她惱怒又怨毒的視線死死盯住了還安靜睡在床上的三日月。她僵着扭到的脖子不敢活動,又實在忍不住心中怒氣,一鼓作氣沖向了三日月宗近——
然後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反觀三日月, 還睡得很安穩。
對其他存在來說, 她到底只是個虛影,連所謂“從人身上穿過時會讓其感到被一桶冰水澆過”似的感覺都不會有,除了樣子吓吓人之外也沒有別的本事了。在發現無論她穿過去多少次, 對方都對此一無所覺之後,女鬼氣得一頭往牆上撞去。
簡直要氣到撞牆!
她的額頭在接觸到牆面的瞬間與之融為一體, 連帶着半個身子都栽了進去。穿過牆壁的女鬼在隔壁房間冒了頭,正巧跟一團披着白布的迷之物體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數秒後, 女鬼默默把頭縮回去。
白布幽靈的下巴都快掉了。
“救命啊啊啊!”半晌後它終于反應過來, 立刻沖過去想搖醒床上睡着的靈刀, “小廣!有鬼啊啊啊啊!”
……好吵。
睡得迷迷糊糊的山姥切有些不耐煩地又沖着牆翻了個身。
“不要叫我‘小廣’。”他下意識嘟囔道。
白布幽靈:“……小切?”
“不行。”
“那叫什麽?”
“……‘山姥切’。”
“好吧。”
白布幽靈飄在原地, 醞釀了兩秒情緒。
“救命啊啊啊!山姥切!有鬼啊啊啊啊!”
山姥切:“………………”
這宛如倒帶重放般的尖叫成功讓他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不管, 讓我睡覺。”
他昨晚就沒睡好。
“起來起來起來!”白布幽靈威脅般的抓住他背後的被單, “不然我就把這個扯了,披我身上去!”
山姥切聞言,立刻一翻身從床上坐起。
白布幽靈看着他行雲流水的動作陷入沉默, 它開始認真思考, 也許對方真的和他一樣本體是被單的可能性。
山姥切一睜開眼有些不适應房間內臺燈的光線,但他還是警惕地看向還揪在他被單上的爪子, 白布幽靈讪讪松開手。
“為什麽要叫我起來?”
一問到原因, 它馬上委屈地說:“有鬼啊!”
“哪裏?”
“呃……”白布幽靈尴尬道, “冒了個頭就走了。”
“那樣的話,你自己就是鬼吧,有什麽好怕的?”
“誰規定鬼就不能害怕了?!”它的語氣理直氣壯,“你這是歧視!”
山姥切:“……哦,我要接着睡了。”
他轉身想躺下去,耐不住白布幽靈一直在拽他被單。
“醒都醒了還睡什麽睡,起來嗨啊!”它不依不饒,“我以前都是躺在這裏思考鬼生的,你把我床占了好歹再陪我聊會兒天啊!一個鬼度過漫漫長夜好冷好空虛好寂寞,我們是同類要好好相處!”
“你以前不是這麽過的嗎,等等‘同類’是什麽意思——”
“以前是以前!”
白布幽靈分出一只爪子去指牆壁,“我跟你講,剛才那個女鬼就是從這面牆裏猛地一下——”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
山姥切順着看去,也不由一抖。
雪白的牆壁上仿佛是憑空生出了個女人腦袋,她的面色是一種近乎發青的慘白,從額頭流至下颌的鮮血早已幹涸。渾濁發黃的眼珠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一刀一鬼,看上去心情糟糕極了,如此僵持了十多秒後才重新消隐在牆裏。
過了好一會兒,山姥切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來幹什麽?”
“可能,”白布幽靈認真思索道,“是嫌我們兩個吵得煩吧。”
……不,明明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在嚷嚷而已。
山姥切想。
“對了,你今天是不是說過?”
白布幽靈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們有人搬進了空房間……”
“嗯,”山姥切道,“剛來的三日月住在隔壁——”
他聲音頓住,與之不約而同地看向牆壁。
山姥切:“……”
白布幽靈:“……”
三日月走進餐廳時,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哈哈哈,怎麽都看着我?”三日月宗近渾不在意地笑問,“是我把衣服穿反了嗎?”
說着,他還真的低頭檢查了一眼。
“……不,衣服沒問題。”
堀口千裏想到山姥切轉述的話,再看看三日月這沒事人似的樣子,心生遲疑。
“三日月,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甚好,甚好。”
千裏觀察着他的神情,還真找不到一絲異樣。
“小姑娘提供的被褥很柔軟,床板的硬度也剛好适合我這個老人家。”他樂呵呵道,“睡了個好覺呢。”
“三日月殿……”燭臺切忍不住插口問,“您有沒有見到其他的東西?”
“其他東西?”
後藤:“女鬼……之類的。”
“女鬼?那種東西沒見到啊,”三日月不甚明白道,“不過,倒是做了有點奇怪的夢。”
衆人:“……夢?”
“唔。”
他回憶着說道。
“好像夢到有人站在我床邊呢,但是我沒太看清。”
燭臺切:“……三日月殿。”
“嗯?”
“那個應該不是夢。”
“哦,難不成說,”三日月恍然,“那個是真的鬼嗎?”
堀口千裏點點頭,“山姥切看到了,穿着白裙子、滿臉是血的女鬼從你房間那側的牆壁冒出來。”
三日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哈哈哈哈,怪不得那時我覺得很真實呢,原來的确是現實。”
他這接受得也未免太過淡定了點。
“三、三日月大人,”光是聽了描述就忍不住抱着小老虎發抖的五虎退戰戰兢兢地問,“您難道不害怕嗎?”
“害怕?不不。”
他笑道。
“沒有打擾到我這個老爺爺的睡眠,而是安靜地站在一邊,這不是十分善良的舉措嗎?”
善……良?
“而且,再怎麽說也是平安時代的老人家了,什麽東西都多多少少見過一些。如果是為了吓唬人而存在的鬼怪,從一開始就沒有表現出害怕的話,想必,連它們自己都會覺得索然無味吧。”
……受、受教了!
其他刀劍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這個念頭。
但是轉念一想……
等等,除了你到底還有誰能做得到啊?!
“不可能的吧,”盡管一直遵守着準則而沒親眼目睹過,加州清光想想那個畫面也覺得胃疼,“不可能做得到的吧……”
燭臺切盯着自己的右手,在那天後他再也沒用右手向碗櫃裏取過碗。
鶴丸國永興致勃勃地問:“三日月殿真的那麽想嗎?”
“當然了,鶴丸殿,”三日月淡然地喝了口茶,“怎麽了嗎?”
“不,只是随口問問。”
……這怎麽聽都不是“随口問問”的意思啊。
堀口千裏瞄了一眼鶴丸臉上的笑容,只覺得燦爛得過分。
這位也算安分幾天了,但她直覺他在私下謀劃着什麽,未必一定帶着惡意,但得多提防着才行。
在那之前……
這靈異事件一樁樁一件件的,昨天商量的事,今天可以予以實施了。
刀匠完成最後一道工序後,将脅差呈上來時,空氣格外凝重。
“是。”
長谷部确認了刀侟與刀紋。
“是笑面青江。”
“你們啊,”堀口千裏忍不住說,“用不着這麽沉重吧?”
她伸手想去碰那振脅差,手腕被長谷部握住。
“主人,”他嚴肅地說,“請先戴上手套。”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她接過藥研遞來的手套戴上,想起前一天她也是這麽問的,用山姥切舉例,結果被“每振刀劍的情況都可能不一樣”這種理由堵了回來。誰也沒法保證怨靈在碰到斬妖刀或是神刀時會怎樣,一切都為了保險起見。
雖然被保險的對象覺得這些措施毫無必要。
“那,”她征詢似的左右看了一眼,“我開始了?”
付喪神們點點頭。
靈力的輸入輕車熟路。
青江刀派的大脅差所化形成的付喪神身形颀長,穿戴着扣具固定的铠甲的肩膀另一側披着白裝束。他帶着略顯妖冶的笑容,站在原地開了口。
“我是笑面青江。奇怪的名字,不是嗎?不過,名字的來源——”
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息,笑面青江微微一愣。
“上,”長谷部沉聲道,“按住他。”
七八只手一起按上來,連笑面青江自己都沒想到,他來到本丸的生活,竟然是以一個被強行按在牆上的壁咚作為了“歡迎儀式”的開端。
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