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個怨靈
“這個歡迎方式……”
笑面青江低頭看了看按在他身上的幾只手,笑容有點僵硬。
“還挺特別的?”
“啊, 就算你們要對我做點什麽, ”他露出有些為難的神情, 仿佛真在為此而煩惱着, “這人數也有點……”
“……”
原本如臨大敵的氛圍被笑面青江這一句話堵了回去,加州清光面無表情地扭頭。
“長谷部,你來按着吧,”他說,“我想松手了。”
燭臺切:“我突然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太有利于我的形象……”
嫌棄之意溢于言表。
“繼續按着, ”長谷部說,“這是為了主人。”
“那麽,”燭臺切沉默了兩秒,“為什麽長谷部君你站得那麽遠?”
“這回的行動由我來負責指揮。”
長谷部義正言辭道。
“控制笑面青江的任務交給你們, 而我的職責是在主人旁邊防備随時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 保護主人的安全。”
“……喂,這也太狡猾了吧,”加州清光狐疑地問,“近侍不是我嗎?”
“近侍和護衛是兩回事, 而且你當近侍也太久了點。”
“近侍是主人要我當的。”
“所以,主人要不要考慮輪換一下?”
“沒門。”
“我在問主人。”
“你們兩個, ”聽了半天這讓人黑線的對話,藥研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現在不是争這個的時候吧。”
堀口千裏:“而且關于這方面, 我個人也并不介意……”
她這一出聲,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便都轉了過來,其中也包括笑面青江的。他這時才看到被面前諸多付喪神擋在後面的少女的身影。
她做一身制服裙打扮,除了臉蛋俏麗了點,乍看上去和任何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都沒甚區別。但身為斬妖刀的本質,讓笑面青江立刻意識到——方才他隐約感覺出的那一絲異樣氣息的來源。
一開始還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深陷茫然的笑面青江,嘴角的笑容中多出些了然。
“原來如此。”
他輕聲說。
“這一回的主人,是怨靈嗎?”
空氣中那根隐形的弦繃緊了。
連帶着笑面青江都覺得身上的手又按緊了幾分,他後背緊挨着堅硬的牆面無法動彈。在這種情況下,虧他還能笑得出來。
“所以說,把我看得這麽緊,”他道,“是怕我對審神者動手?”
“就是這麽回事。”
看加州清光的眼神,倒像是如果真敢有這樣的想法,他絕對是最先拔刀的那個。
“也對,畢竟我是因為斬殺了微笑着的女鬼而得名的。”笑面青江稍稍嘆了口氣,“不過啊,你們也未必把我想得太兇惡了點吧。”
“話說回來,既然這麽提防我,為什麽還要把我召喚出來呢?”
安靜。
詭異的安靜。
“哦,那個啊。”
堀口千裏故作沒事人似的開口。
“因為這座本丸鬧鬼啊。”
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诶?”
“所以有些小麻煩得找你幫個忙,”她走過來時,燭臺切側身讓出些空間,“可以嗎?”
笑面青江默默估量着她口中的“小麻煩”大到了什麽程度。
“這種性質的工作,”他最後這麽說道,“如果不是太過麻煩,交給我還是不在話下的。”
“那麽,你是願意承認我為主人了?”
“我與您之間的契約,應該在我被召喚出來時便定下了。我并沒有選擇主人的權利,不過,我對此也沒有什麽意見。”
盡管姿勢還很狼狽,但在他微微一笑時,妖冶之風不減。
“就算曾經斬殺過女鬼,如今揮刀的對象也是依我意願而定。我不會弑主,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
其餘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堀口千裏“嗯”了聲。
“那就沒關系了。”
“不過,說到這個,”她道,“我果然還是很好奇。”
她褪下手套,然後向前——
摸了個空。
千裏不死心地又往前一伸。
笑面青江又被架着往旁邊走了一步。
“啊——你們也太謹慎了,讓我試試啊。”
堀口千裏不滿道。
“不就是摸一下嗎,我被神碰到都沒有直接灰飛煙滅。”
她還挺想試試碰到斬過幽靈的刀跟碰到神明有什麽不同的。
“哈哈哈,小姑娘還是放棄吧,”自始至終都只是站在一旁捧着茶的三日月哈哈笑了兩聲,“他們不會讓你試的。”
他眼底深了些。
“畢竟身為刀,護主是本能啊。”
……這樣嗎?
堀口千裏将手套重新戴上。
“是是,我放棄了。”她眨眨眼,“你們也可以放開他了。”
幾只手陸續收了回去,笑面青江低頭整理衣服。
“都這麽亂了……”
他嘆息道。
“感覺還真是被做了過分的事呢。”
用這種語氣說着這種話……
所有剛才按住他的刀臉都綠了。
“主人,”加州清光急于為自己正名,“你看到了我什麽都沒做吧?”
“相信我,大将。”
“只不過是按着而已。”
“就是啊。”
堀口千裏剛想點頭,便出乎意料地看見将那些褶皺整理過後的笑面青江單膝在她跪下行禮。
“請允許我起誓。”
退去略顯輕浮的笑容,被青色長發遮住右眼的男子側臉居然也能跟“穩重”一詞挂得上鈎。
“既然您已經成為了我的主人,那麽,所有對您造成阻礙的敵人,我都會為您斬除。”
看着他那只淺綠色的眼睛,堀口千裏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好,”她道,“拜托你了。”
站在一邊的長谷部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的臺詞是不是被搶了?
“哎,我住這裏嗎?”
“嗯,中間,”堀口千裏敲了敲平面圖上框出的那個小方塊,“這個位置是距離其他各個有住人的房間最近,如果出了什麽事方便趕過去。”
笑面青江為自己日後可能不保的睡眠質量嘆了口氣。
“看來以後很難好好睡一覺啊。”
“也不一定。”
堀口千裏說。
“目前已知的是,除了之前空着的房間可能會有鬼,住在原房間的人只要半夜不出門就不會有事。”她略微思索了下,“山姥切跟他那‘室友’相處得還不錯,三日月那邊完全用不着擔心,而你——”
“放置着笑面青江的地方不會出現幽靈,有這種說法呢。”
“嗯。這兩天夜裏都沒有異動,所以我可以姑且認為還用不着進行夜間巡邏……”
說到這裏,堀口千裏忽然想起鶴丸國永住進的那間房間,好像一直到現在都安然無恙,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還真是運氣好。
她想。
當然,她也不會想到,這一閃而過的念頭的對象,此時此刻正抱着胳膊在窗戶外聽牆腳。
察覺到遠處有人要過來的跡象,他唇角帶着笑意,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一路回到房間。
關上門,鶴丸側彎下身從床底摸出個青面獠牙的面具。
他前兩天在倉庫裏發現了這個寶貝,偷偷帶回房間藏起來,就等着派上用場的這天。
這兩天都沒有人遇鬼,所以現在行動應該沒關系?
于是,他把行動時間定在了今晚。
面具做得活靈活現,兩支赤紅犄角從額角歪歪扭扭地鑽出來,尖銳的獠牙撐開紫黑色的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涎水溢出。鶴丸琢磨着要是他戴着這個面具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某人床邊,一定能帶給對方一個巨大的驚吓。
半夜一點,他溜出了門,手指上蕩着面具的挂繩。
獨自一人走在這座充斥着鬧鬼傳聞的本丸走廊裏是一件很讓人心裏打鼓的事情,鶴丸也不例外——特別是他知道這是真的。
但這也意味着,如果他這麽渾水摸魚地戴着面具去吓唬某人,是極有可能成功驚吓到對方的。
鶴丸不失興奮地将挂繩繞到腦後。
他這兩天也試戴過面具,将挂繩調整到正好的長度,面具此時齊整地扣在他臉上。但在走過走廊上挂着的鏡子時,他還是停下腳步,調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确認它看上去更逼真。
他沖着鏡子比劃了一個張牙舞爪的姿勢。
“哇——”
活靈活現。
他在心裏這麽評價。
驚吓度滿分十分!
先去吓誰——他腦海裏已經出現了一大票人選。
光坊?加州清光?粟田口那群小孩子?或者直接去吓三日月?
畢竟他說不怕嘛——
滿意轉過身的鶴丸并沒有看到面具的影像留在了鏡子上。
像是有一滴水落到了平靜的水面,鏡面晃了晃。以那兩支犄角為頂點,與那面具如出一轍的怪物一點點地穿過平面,半個拳頭那麽大、布滿了血絲的眼珠轉了轉,看向了正要走開的鶴丸國永。
鶴丸忽然覺得肩上一沉。
已經有過一次類似經驗的他毫無疑問地僵住了。
他沒敢低頭,餘光瞥見一只青黑色的獸爪箍住了他的肩膀。
半個身子還處于鏡中的鬼怪,以比他剛才的音量還要大出幾倍的嘶啞聲音在他腦後張開了血盆大口。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