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萬妖之境的龍
萬妖之境的龍
林和說：“放開我。”
景夜把下巴搭在他肩上，呼吸拂過林和的頸側，低聲說：“不。”
“你這樣，”林和很別扭，“你這樣是不，不好的。”
景夜笑了，往後退了幾步，坐在床上，笑道：“仙人還是不喜歡我。”林和還沒說話，景夜接着說，“不喜歡我，成天來看我，不喜歡我，見我過得不算順遂，自己眉頭都要揪到一起去了。”
林和無奈：“喜歡……也不只是那種喜歡的。”
“仙人還當我是孩子。”景夜說，“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林和靠在門口，自己心裏也很亂，他仙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這麽多情緒，非常無所适從。
“沒關系，”景夜笑道，“仙人确實不懂感情，那又怎麽樣？我懂的，我可以教你。”他翻身上床，拍了拍自己身邊，“來安寝吧。”
景夜背對着林和，空了一塊床榻出來，林和當然知道躺上去很是不妥，只能在旁邊猶豫：“我，我睡地上吧。”
慫到家，被仙友們見了，估計能笑個一千年。
又是這種對話。景夜身都不翻，說：“那仙人睡床上，我睡地上。”
林和就上床了，雖然心裏別別扭扭，其實動作麻溜兒的。
景夜躺得很放松，林和躺得像挺屍，二人寂靜了一會，林和說：“景，景夜啊。”
“嗯？”
“你一定要回萬妖之境去複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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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夜轉過身來，倏然離得林和近了，整個人的細節猛然放大，讓林和心跳驟然快起來，吓得都僵直了。景夜笑了笑，把林和臉頰上一撮頭發攏到一邊：“我已經放下仇恨，現在我要做的是變得強大，護衛我本應護衛的妖族，承擔我本應承擔的責任。如果見到九頭妖蛇，我定然會質問我家族之事，但如若我家族仇恨與他無關，此時……”他眼中閃過冷光，“他也只能毀滅。”
林和非常憂愁：“可你只身一人，怎麽打得過整個蛇族。”
“責任就是必須承擔，哪怕會失敗也要去做的事情，”景夜忍不住又用手指沿着林和的臉龐輕輕刮了一下，低柔道，“這不是仙人教我的嗎？”
林和絕望地對小靈通說：“我真後悔給他講了那麽多偉光正的英雄事跡，我應當把他培養成一個自私自利的人的。”
小靈通沒回答，林和又叫了他兩聲，也沒動靜，叫到第三聲，小靈通終于不耐煩地說：“你們要做-愛就做-愛，我都躲走了，為什麽為要叫我回來虐狗？要我改名叫狗靈通嗎？”
林和：“……我們沒有要做-愛。”
小靈通：“你們遲早要做-愛。”
林和：……沒法聊了。
“如果，”林和對景夜說，“如果我……同意跟你在一起，我們就生活在天龍之海，或者其他的地方，你能……不要回去嗎？”
景夜睜大眼睛，蹙了蹙眉頭：“仙人。”
林和經不起他這樣看，轉回頭去：“我很擔心。”
我真特麽很擔心。林和悲催地想。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從最初的時候，這就不單純是一個任務了。林和本來以為自己石頭的心，沒想到這樣朝夕相處，被人全心依賴，被人全心愛慕，也是受不了。
“或者，也許不用我同你在一起，”林和思想混亂，說話也混亂，“我真是沒有什麽好的，也許你會遇見別人，畢竟這麽短的時間，你的感覺完全可以是幻覺，怎麽就此生不變，一生一世一……”
景夜用嘴唇堵住了他的話，深入而狂熱地吻了他一會，而後漸漸變得溫和，一下一下地蹭着林和的嘴唇。二人分開是，景夜笑容溫柔，林和臉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結巴道：“別随便……動手動腳。”
第二次了。繼上次萬年處男母胎solo的林和在海中被奪走初吻，這是第二次，還是如此……讓人不能适應。
林和對小靈通說：“靈通兄，我可能真的不行了，雖然我沒覺得自己對他有什麽愛情，但我……”
小靈通：“但被美男這樣對待，你的心中充滿了蠢蠢欲動的欲望是吧。”
林和說：“你別說了，我已經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我覺得很心疼，可真奇怪。”
景夜把鼻尖靠在林和臉側，低聲說：“仙人怕是沒有愛過什麽人，不知道這回事，跟時間長短是沒什麽關系的，甚至可能都不是因為什麽大事。”
“與仙人相處，我記憶最深刻是兩個時刻，第一是我在烈火中，仿佛已經漸漸遠離這個世界，睜開眼卻在仙人懷中。仙人那時焦急卻強大，仿佛神一般。”
“再就是，我們住在山上的某一個夜晚，我驚醒了，看到神人睡在我身邊的茅草上。當時我們的家，只能說是個窩棚，月光從縫隙中灑在仙人臉上，我正看着仙人的眼睫，覺得像是有一層霜似的，又好看，又易化，仙人卻忽然睜開眼睛看我。”
“真奇怪，是不是？”景夜伸手摟住林和，在他耳邊低語，“我那時看到仙人眼中通透一片，仿佛瞳孔裏也有一個月亮，登時心中就亮了起來，也變得通透一片。好像被點亮了，也好像被觸動了。其實仙人當時迷迷糊糊的，仿佛在夢中，只是攬住我，把我的頭壓在自己懷裏，跟我說：景夜，別怕。好像還說了：我在這裏。”
“可是不是這些話，也不是那個懷抱，甚至可能不是那樣的溫情。”景夜最後親了他一下，“只是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我動心了。我們龍族雖然說是性淫，但實際上一旦真的動情，确實此生此世難以轉移，甚至根本無法轉移。這根本沒有道理，也沒有辦法，真是讓人生氣，也真是非常悲哀。”
天龍之海絢爛的星空透過巨大的窗子映進來，景夜抱着林和，輕聲問他：仙人，我是不是該生氣，我是不是很悲哀？
可我沒法解釋，也沒有辦法。
林和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只覺得：确實該生氣，也确實該悲哀。他只是在某一個時刻出現在了景夜的身邊，或許做了些什麽事，或許給了他一些什麽樣的感覺。這個死心眼的孩子就動感情了，還特麽沒有辦法變了，這是什麽鬼設定。天神創造龍族，五大龍神孕育後代，都沒有想過這個悲催的人設嗎？
實在很不公平。
夢中，林和又見到了許多人，曾經的友人，曾經聽說過的故事。故事裏都有個癡心絕對的主角，這人或許是情窦初開，或許是歷經滄桑，結局有的好，有的壞，有的甚至讓當事人付出了生命。有的人是愛上一個人，沒有在一起，便永遠記着，卻能夠理智處事。有些人就會為此付出一切，甚至毀了自己，乃至毀了對方。
也許每個人心裏都會有這樣一個莫名其妙愛上的人，也許有許多人沒有。只能說，感情或濃或淡，能解釋的可以說喜歡對方的臉，喜歡對方的性子，也有的時候，的确是沒什麽道理。
林和覺得這是自己的債，萬事萬物皆有機緣，或許他來執行這項任務，就是因為他需要給景夜還債。
而他也很悲哀，因為他只知道債，還是不懂什麽狗屁愛情。
但景夜有了一項責任，林和也有了一項責任。
日上三竿才起床。
天龍藍尊者又給景夜召開了一個小型歡送會，席間景夜把林和也帶上了，說這是自己的愛人。
景夜有些腼腆，笑道：“雖然說是愛人，其實我目前還是單相思，不過無論多久，我都只會心悅他一人。”
林和怕天界有人認得自己，就戴了個離娘裏娘氣最遠的面紗，吃飯的時候非常不方便，感覺面紗仿佛變成插嘴巾，簡直是沒氣質到不行。不過景夜就是一臉寵溺地在旁邊夾菜倒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模範男朋友，看得藍尊者直誇他是好男人，還勸林和趕緊答應他。
說實話，林和有點怕景夜不跟公主，公主害他，更怕景夜還有機會跟公主，藍尊者害他，于是在走前整理儀容，非常矜持地說：“若是不心悅公子，小生為何要跟着公子呢。”
藍尊者愣了，景夜也愣了。藍尊者眉開眼笑，說了很多好聽話。景夜抓着林和的手，臉忽然紅得像喝了喜酒的新郎官，那股子期待和難以抑制的喜悅也像新郎官。
林和見他這樣，心中有些愧疚，覺得自己好像在騙景夜，又不明白如果自己不這樣騙他，還有什麽方法是更好的。
他是不能離開景夜的，這是任務。他終究是會離開景夜的，這是現實。
是讓景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後眼睜睜看他離開。還是讓景夜短暫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後再眼睜睜看他離開。無論如何都很虐。林和想到了第三種方法：讓景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或者仍然沒得到，總之，要景夜發現自己不想要了，這時他再離開。
俗稱渣男冷暴力分手法。
不，扯遠了。
也不是非要冷暴力，總之讓人喜歡自己難，讓人讨厭自己，總歸容易些吧。
林和與景夜坐上了日行數千裏的飛行轎子，雖然這時的三界九地還沒有人類現代社會的所謂轎車，不過藍尊者很先進地管這轎子就叫轎車。
林和覺得，以這個行進速度，應該叫轎鐵，轎子外形開出了高鐵時速。
至于為什麽不叫飛轎，估計是他想事情太多，頭腦打結了。
景夜看他靠在窗邊沉思，一言不發，問道：“仙人在想什麽？”
林和脫口而出：“想你。”
景夜愣了一下，從耳朵開始紅，紅到臉頰，紅到脖子，笑容根本壓也壓不住。他低聲說：“剛剛仙人說，也心悅我，這是……真的嗎？”
林和剛覺得自己真是廢物，又讓人誤會了，接着就得到了機會。石頭身石頭心的林和想：我是一個渣男，一個渣男。
林和說：“假的，敷衍藍尊者的。”
景夜臉色瞬間變了。
林和忍，忍了好久，還是心疼，認命地繼續說：“怕不這樣說，藍尊者為了公主除掉你，我沒……那什麽你，但我不能看到你受傷害。景夜，千萬要保護好自己，世界、蒼生，沒有什麽比你自己重要。”
景夜沉默好久，大概也是心緒難平，最終說：“仙人還是關心我的。”
林和想：我也很絕望啊。
景夜說：“世界、蒼生，沒有我重要，但仍然有比我重要的。”
林和說：“什麽？”
景夜：“你。”
林和：“……”
林和欲言又止，終究無話可說。
景夜，這個景夜。
這個景夜怕是個傻子，這個傻子，怕是沒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