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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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會忘記教訓,時間過去,不疼了,就要再次把玩毒蛇,非要讓它再咬自己一口。

如此反複,日積月累,人不是成為這世上最強大的生物,就是在中途死掉了。

我在今夜,在因悟被封印的今夜,出于軟弱,又一次對費奧多爾訴說了我的過往。

反正他已經聽過了,再聽一次又何妨。

我更多想做的,是要通過過去梳理心情,試圖尋找出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的頭緒,或者,讓我自己好過一些。

如今我終于能确定,在游戲裏的見聞深深地影響了我。

我的周圍都是強者,我沒法表現出我的軟弱,對緣和春也說不出口。不過,我也并不覺得自己軟弱,可比起悟,我就是需要傾吐的那一個。

費奧多爾至少在肉體上,是脆弱的。

我知道,他也不會同情我,他只是聽着,僅此而已。

我想,我最初和他在一起,多少也是因他能接納這個不完美的我,并讓我接受我自己的存在?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和澀澤龍彥是一樣的。

除了自己的目的外,并沒将其他看在眼裏。不過澀澤龍彥執着的是較小的部分,費奧多爾則想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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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帶了一份禮物哦。”費奧多爾說。

他每次見我都要送點兒什麽。不是打算拿它們還我給他的錢,就是單純的禮物。

我想這是他維持關系的方式。

我的腦袋離開了他的膝蓋,他拿過折疊整齊的大衣,伸手在口袋裏摸了好一會兒,又不忘看着我露出笑容,這會帶來期待感。

“找到了。”他的聲音歡快,拿出了一個盒子,将他推到了我面前。

這是一個橢圓形的盒子,黑色的,除了上面系着絲帶外,就和相機的膠卷盒沒差別。

它能完美地遮蔽光線,并防止有人在倒出裏面的東西前,窺視到內容物。

掉落在我手心的是一個小卡帶,比拇指的第一指節大上一點兒。

一個游戲卡帶。

我是不玩游戲的,很久很久沒有玩了。

看第一眼時,我感到疑惑,第二眼時,我看清了上面的圖案。

是一雙鮮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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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用來暗殺悟的游戲卡帶,在我和悟剛回來時,就被祖母一怒之下扔進了火堆裏。

眼睜睜地看着它燒成灰燼,救都來不及。

悟還能将它當成一個只玩了一會兒的游戲,我卻做不到,這些年我多少有在找它,沒有一丁點兒線索。

如果說有那麽一刻,我認為費奧多爾是神,就是現在。

我從他手裏拿過卡帶,推門而出,不同于翻找相冊,這次我即刻找到了游戲機。

在悟的房間裏,扔得到處都是,沒人整理。

“這是新版。”費奧多爾跟在我後面,走進了房間。穿過門邊時,他看了眼站在廊上的緣,并沒同他打招呼。

我憑借感覺,将游戲卡塞插入了最新款的游戲機裏。

屏幕上立刻蹦出古早風格的像素畫面,

「請輸入姓名」

我的手指在按鍵上猶豫,徘徊了一陣,輸入了自己的名字。

“小月小姐。”緣走進房間,好似他一直等在那裏。

我的意識清醒了些,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所以回頭看他。

“我會回來的。”我說。

緣并未表露出懷疑我的神色,也未給出保證他相信我的信念。

這些年緣一直在我身旁,我想我們都知道,坐在家主這位置上有多難,不做一些出了格的行為,是活不下去的。

禪院家是貪杯,加茂家是風流,五條家……大概是懶惰吧。

就連這時候,也想休息。

我沒有選擇外形,按下确定鍵。

就在這時,另一只手抓住了手柄,我驚詫地看去,眼前場景已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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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空氣,足以使人捂住鼻子的氣味,行過身後的人猛地撞了我一下,我看了過去,得到了自以為兇惡的眼神。

聲音來到了我的耳朵裏,好似是錯覺,我感到身體在搖晃。

這是個密不透風的地方,擠滿了人,大約有幾百,或是幾千,一下是數不清的。

不是窟盧塔族的所在,這是哪裏?

費奧多爾,他又耍弄了我。

每每如此,結局到底還是來到,因此我一直容忍他的存在,就像我接受了這世上存在數不清的醜惡一般。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應該是我和我一起進來了。

我高聲喊出他的全名,得到了回應:“吵死了!臭婆娘!”

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在他話音落下時,我失去了平衡。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朝同一方向倒去,和裝在罐子裏的巧克力豆差不多,有人搖一搖,巧克力豆就在盒子裏四處亂飛,不成秩序。

“都要死啦!”方才那人高聲吼道:“讓我睡個清淨覺吧!”

“噢,你才是最應該閉嘴的那個!”

随着第一拳揮出去,人群走向混亂。

他們加快了緩慢的步伐,一股腦地湧向同一個方向,那裏應該就是出口。

人們就像是要逃離地獄般,在東搖西擺中往那地方行去,再次之前,他們似乎也已走了許久。

但有一排身着士兵服的人,阻攔了他們的去路。

這沒有難住我,但當我爬上樓梯時,才意識到,我也被這氣氛裹挾住了,衆人的思潮将我吞沒,我甚至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

下方亂作一團,此處也同樣。身着華服的人們匆忙奔跑,被裙尾絆倒,相互踩踏,放聲尖叫,要叫得他人的耳膜破裂。

是一樣的,前方與身後,左邊與右側,每個人都沒法逃過這般宿命。

死并不可怕,但痛苦地死去很可怕,每個人都想要少受一些折磨,祈求着在誰夢中結束一切。

我見過類似的場景,在橫濱,還在…..

腦袋有些疼,又開始疼了。它最近疼得過于頻繁,到了要吃止痛藥的地步。

前兩天去探訪禪院家時,頭也很疼。

兩個我喜愛着的女孩失去蹤跡,禪院家全員用自己的血澆灌了這片土地。

打掃的人可夠嗆了。

早有預兆的事,禪院家被除名,另外兩家也不能長久了。

那個用着夏油傑的外表,曾經的加茂家家主或許會背上所有,加茂家落敗,悟被封印。老頭老太們總該高興了。

但事情還在繼續。

日益增長的野心,持之以恒的執念,是要重新構建世界的格局。

以前,好像也發生過一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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