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的過去(番外)

他的過去(番外)

那是所有的他,共同的過去。

他母親死得很早。

他卻不是一個孤兒,因為他還有一個父親,盡管這個父親怎麽也不像一個及格的家長。

父親酗酒、豪賭,還喜歡打罵他,人渣有的特征,他的這個父親全部具備了。

然而他實在過于弱小,沒辦法反抗這樣的父親。

每天他都是傷痕累累地去學校。

一次課後,學校的老師找了他,問他額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老師的語氣很緊張,兩只眼盯着他,像是随時要替他主持公道一般。

說實話,還是撒謊?

他在心底琢磨着。

“XXXX【數據删除】。”老師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蹲下身子摸着他的頭說,“沒事,不要害怕,只要你說出來,老師會幫你解決。”

多麽富有責任心的老師,按正常的發展,他應該把一切事情向老師坦白,然而他沒有。

“只是我不小心撞到的。”他如此平靜地說。

“你沒騙我?”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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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與他互相對視了一會兒,接着老師松了口氣,喃喃自語地說:“我就說我的學生不可能被欺負。”

他只是想讓老師輕松一點。

從辦公室裏出來,他在回自己教師的路上,碰見了同班的幾名男生女生。這些同學的臉對他而言都是熟悉的,因為他們時常像現在這樣過來找他“玩”。

被他們帶進學校的洗手間,他第一個念頭是那兩名女生能跟着進男洗手間嗎?而不是他自己怎麽樣。

肚子被踹了一腳,有點疼,不過沒有父親的力道大,所以他還能接受。

“你這家夥怎麽永遠都是一個表情。”

“他不會是個傻子吧!”

“難說哦~”

衆人的嬉笑聲在他濕漉漉的頭頂上方回蕩着,而他恍若未聞地看着身上的水漬,這是今天剛發的校服,回去又要被父親罵了。他想。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洗手間的鏡子,他望見鏡子裏的自己,狼狽、髒兮兮的自己。

“真是可憐呀。”鏡子裏的自己咧開嘴,笑得詭異,“我可憐的小東西,你為什麽不反抗呢?”

“……”他沒有回答。

“我懂了,你是個聰明的小家夥。”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鏡子那頭說道,“你清楚如果你反抗了,他們會變本加厲地攻擊你,你只是不想惹事上身,對麽?”

他既未承認亦未否認。

“你沒想過另一種可能性麽。”另一個他逼近鏡面,整張臉都像貼上光滑的鏡面,“假使你反抗一次,他們會不會因此忌憚,不再欺負你呢?”

柿子挑軟的捏,那是軟柿子的錯,還是捏柿子的人錯?

“我被欺負,不是因我反抗或者不反抗,而是他們做錯了。”他伸手關上水龍頭,他只是想洗一把臉,弄得稍微幹淨一點而已。

回到教室,一進教室門,就對上老師的眼神。

他還沒開口,老師就說:“你是不是又不小心摔跤了?”

老師的話引得教室裏發出一陣哄笑。

他擡眸望着老師,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嗯,我不小心摔的。”

謊言。

整個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謊言。

他忘了自己在哪裏聽到過這樣的形容。

坐在座位上,他出神地眺望窗外,許多年以後,他這個習慣都沒改變。

他喜歡眺望窗外,俯瞰着整座城市,不是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是他可以看得更清、更遠。

教室窗外的樹枝随着微風輕輕晃動,他沒看見任何鳥兒,它們仿佛不喜歡他一般,總是在他看向它們時躲進葉叢。

上課走神,不要緊麽?

不要緊,他提前把功課都溫習了一遍。

反正回到家也沒什麽事能做,父親不準他看電視,家裏能看電視的只有父親。

總是喝得醉醺醺的父親,像與沙發連成一體般。

放學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穿過門廳回到自己的房間,如果他發出的動靜太大,免不了又挨一頓揍。

其實挨揍多了,他也差不多習慣了。

他有點慶幸父親只是想拿他出氣,而不是想打死他。

應該是不想的吧。

“你怎麽回事?剛發的校服就弄成這樣?”

果然發現他衣服髒了的父親勃然大怒,朝他扔過去一個酒瓶子。

他稍微偏過腦袋,酒瓶子就碎在他耳邊的門框上。

“你這臭小子居然學會躲了?”

他的閃避惹來父親更大的怒火。

父親從沙發上一站而起,三步并作兩步沖他而來。

毛茸茸的大掌“啪”地打在他的臉上,只把他的臉打偏了過去。

血順着嘴角倘落,他沒叫也沒哭。

“XXXX【數據删除】你他娘的就是我養的一條狗,你懂嗎,你就是一條狗,你這他娘的什麽眼神,誰允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我了!”

父親的拳腳如疾雨落在他的頭、臉、胳膊、胸膛、肚子和腿上,他瑟縮着身子承受着來自父親的憤怒。

他做錯了什麽?

“你就像那個臭娘們似的翅膀硬了!竟敢違抗我了?”

父親嘴裏的臭娘們指的是他死去的母親。

“你以為我為什麽養你?我是打算等你大點以後賣個好價錢!”

父親一邊揍他一邊罵道。

“你和你老娘一樣就是賠錢貨!賠錢貨!”

得益于父親的酗酒,這場毒打沒有持續太久,父親就累得扶着牆氣喘如牛了。

“給老子我滾出去反省!”

他被父親趕出了家門,在十一月底的初冬。

沒有可以去的地方,父親也深知這一點,才放心将他趕出去。他能去的只有樓梯角,只有亮着一盞燈的樓梯角,只有那裏而已。

撿起地上的書包,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能讓他暫時安心寫作業的地方。

坐在臺階上,他閉着眼休息了片刻,才顫抖着手拿出書包裏的作業本。

一滴血從他的鼻子落向作業本的封面,他想用袖子擦掉,卻突然意識到如果袖子變得更髒,自己免不了又要挨頓揍。

因此他遲疑了,僵在原地不曉得自己要做什麽好。

這時,一塊繡着小花的手帕出現在他眼前。

白天和男生們一起欺負過他的女孩,其中一個女孩,小手捏着手帕遞到他面前。

他有點困惑,似乎不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麽要遞紙巾給他。

沒有接過手帕,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光照在她的身上,襯得她頭發上的水鑽發夾閃閃發亮。

女孩穿着和他一樣的校服,但她的校服合身又幹淨,而且她的身上有非常香的沐浴露味道。

“……”女孩什麽也沒說地把手帕扔到他手裏,然後轉身就走了。

他目送着女孩走下樓梯,他記得她家就在他家對面的大樓,那是一棟豪華公寓,聽父親說住在那裏的人非富即貴。

“你要是争氣點,以後說不定能當個小白臉住進那樣的房子。”父親喝着酒,還不忘羞辱他。

小白臉?

他迷惑地皺了皺眉。

那是什麽?

課間的教室,喧嚣嘈雜。

他坐在座位上,握着鉛筆,想着要不要把包裏洗幹淨的手帕還給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應該不希望在學校裏和他有所接觸吧?等放學的時候,他再悄悄放到她的座位上好了。

然而沒等他這麽做,老師就找上了他。

“你為什麽要偷同學的手帕?”

偷?

老師非常嚴厲地批評了他,當着辦公室其他老師的面兒。

“我一直以為你學習成績好,沒想到你居然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太令老師我失望了。”老師痛心疾首地說着他根本聽不懂的話。

“我沒有偷任何東西。”他直視着坐在那裏的老師,否認了對他的指控。

“你還不承認?”老師拉着他回到教室,從他的書包裏翻出了那條繡着小花的手帕。

“告訴老師,這是什麽?”

他看了看手帕,又環顧了一圈圍聚過來的同學,人群裏有那個女孩,她好似非常難過地掩面哭泣着。

“XXXX【數據删除】你怎麽能偷人手絹!”平常總和那個女孩一起玩的男生替她出頭道。

“你是不是喜歡她啊!”

“八成是這樣,老師,XXXX【數據删除】真的太過分了!”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老師呵斥住其他學生,而轉向他道,“你快點向她道歉,否則我就要叫你家長來了。”

家長?

老師要喊他那個父親來?聽到這句話時,他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選擇。

父親如果來了,肯定不分青紅皂白打他一頓;但如果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

“我道歉。”他朝那個女孩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拿你的手帕。”

女孩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快妥協,這麽快承認別人強加給他的罪,她有些訝異,又有些心虛,硬着嗓子說:“沒…關系,我原諒你了。”

“謝謝你,你真善良。”他擡眸望着她說。

聽出他語氣裏的諷刺,女孩生氣地轉身走了,在旁人看來,女孩只是不想和他多廢話。

“手帕你還要嗎?”暗戀女孩的男同學拿起擱在他書包上的手絹,追着女孩離開。

遠遠地,他聽見女孩說。

“不要了,髒死了。”

他沒有生氣,一絲憤怒的情緒都沒有。

這時候的他已經明白,生氣改變不了任何事。

他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但那一天,一切都改變了。

父親惹上了一個不該惹的組織。

欠了一大筆錢的父親,被組織的人找上門。

對方假扮成與父親見面的網友敲開了他家的門,那時候他正在房間裏寫作業。

父親,人渣一樣的父親,被那個殺手像豬猡一樣宰掉了。

發現他的那位大姐姐沒有殺了他,反而看中他處變不驚的态度和機敏的反應力,将他招募進了組織。

這個組織什麽壞事都幹。

“那個女孩的家人很有錢?”

“很有錢哦。”

坐在車裏的他告訴身邊的同夥。

“好咧,那我們就綁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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