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宣音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黑暗長廊裏，周圍沒有聲音，也沒有光亮，但她沒有慌，因為她知道這是夢。

她很清晰地記得上一秒自己和童彤對了會戲，就睡了。接着自己就來了這裏，這不是夢又是什麽。

宣音往前走了走，卻感覺自己似乎不是在走，而是飄着的。就這樣她飄了一段距離，便看到一扇門，門開了一個小縫，明亮的燈光從中漏了出來，在這一片黑暗中落出一小片的光明。

她再靠近了點，就聽到裏面隐約傳來人說話的聲音，越近，那聲音聽得就越真切，真切得就像是有人在吵架般。

當宣音走到門口，探頭一看，呼吸不由頓了頓。

在她眼前，一個女孩坐在鏡子前，狠狠地瞪着裏面的自己，說着話，一邊說一邊流淚，淚水就這麽直直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那是一種無聲的哭泣。

悲從中來。緊接着她臉上的表情仿佛是靜止了般，她就這麽空洞地看着鏡子，忽然，表情龜裂，嘴角一點點往上翹，随着她嘴角上翹的弧度越高，她的眼神也愈發銳利起來，下一秒，她張大了嘴巴，哈哈大笑起來。

宣音嘴角微抿，她認出了那女孩。

是司宣音。過去的司宣音。

又哭又笑的。在別人看來就像是神經病。但宣音知道她是在訓練演技。

日複一日。夜複一夜。日日夜夜，從未停下來過。饒是如此，她得到的評價也不過是‘不行’‘錯了’‘不對’‘你再努力點’‘你要是再不用心那裏是不可能有你的位置’……永遠的不滿意，永遠的嚴苛。

幾乎沒有盡頭。就如這黑暗。宣音扭過頭看向那條沉浸在黑暗中的走廊。

在她再回頭的時候，只見眼前的場景已經變了。這是間不太寬敞的小房子，床、書櫃、衣櫃、再加上老舊的臺式電腦還有大堆大堆的書将這個小房間擠得更小了。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發着高燒，迷糊着。坐在旁邊的少年手忙腳亂地照顧着，手法雖是粗糙，但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的溫柔。就是不小心睡着了，也緊握着小女孩的手。

宣音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看着少年與小女孩如何一點點長大，看着這個小房間是如何一點點變成大房間，再慢慢變成之前所看見的房間。

看着那個慢慢長開的身影，逐漸地走近自己，最後徹底融合。宣音一下就感覺坐在了那個房間裏，那塊鏡子前，機械化地演繹着喜怒哀樂。

聽着耳邊司流雲嚴苛的教育和訓斥，還有偶爾間他流露出來的溫柔……宣音就感覺自己像一口快要枯竭的井，仰望着天空，嗷嗷待哺，卻總是在眼看着要下雨的時候，天空放晴。

快要渴死了……想要……快要死了……

唰——

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宣音霍然睜開眼，就看到外面的光透了進來，她眯了眯眼，就見童彤放下窗簾，走了過來。

“我的洛秋小王子。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

宣音失聲笑着，換洗好衣服，就和童彤去了劇組。

“主人。是做夢了？”系統1010關心道。

靠坐在出租車的後座，宣音看着車窗外，“嗯。夢見司流雲了。”

系統1010一驚，連忙為宣音掃描了一通後，才松氣道，“身體沒有問題，只是有些疲憊。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其實夢見司流雲也并不奇怪，畢竟原身她和司流雲關系密切。對了。主人，我之前有探查到，司流雲已經知道你在鄭瑾之的劇組了。”

宣音神色不動，“他生氣了麽。”

“一開始好像很生氣。不過他還是看了你演的視頻。”系統1010說道，“在你走後，他每天都呆在你房間看着窗外。真奇怪。”

“窗外？”宣音有些小意外，腦海裏就浮現出她窗外的畫面，一個小院子，充滿了花草，還有一個老舊的秋千……那是剛搬家，司流雲特意花時間為司宣音做出來的。

想着。宣音不由揚了揚眉，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系統1010說着它探查到的事情。

到了片場，宣音很快就将這些事抛之腦後，全身心投入表演之中。

拍戲之餘，宣音也是抓緊時間學習，曾經在司流雲壓制下的嚴苛訓練，宣音一一又重新撿了起來。其他演員演戲的時候，宣音也是一直都守在片場，跟着鄭瑾之，看、聽、想。

看到這樣認真的宣音，謝哲深感壓力，他絕不會想要被她給比下去。哪怕她姓司，哪怕她可能是那個人的妹妹。帶着這樣的堅決，謝哲也是拼了命的努力。

作為與兩人搭檔更多的童彤，很明顯能感覺到這種變化，心中壓力更大，為了不被壓制到完全看不見，她也不得不用盡所有的力氣。

于是。在幾個主演的影響下，整個劇組的氛圍都變得緊張認真起來。看着這樣潛移默化的良好變化，鄭瑾之十分滿意地看了眼，還在認真揣摩的宣音。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她帶來的。

時光如水，白駒過隙。

《撲通撲通的心跳》很快就完成了所有的拍攝，簡單的殺青宴後，衆人解散各奔東西。臨行前，謝哲還特意找到了宣音。

“我會等你的。”謝哲目光炯炯地看着宣音如此一字一句地說完，轉身，便離開了。

聽得一旁的童彤愣了一會，才哭笑不得起來，“這家夥，弄得好像那什麽似的。宣音，你不用管他。”

宣音笑着點點頭，正要和童彤回去之際，只見一個美麗溫婉的女人，遠遠地朝她招了招手。

是石小希。宣音的腳步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

“怎麽了？”“我朋友來找我了。”說着，宣音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了翹。

童彤瞧了瞧那邊的女人，疑惑着先行離開了。

街邊咖啡廳中。宣音特意挑了個偏靜的角落，那裏只有她們這一桌客人。

“小希姐。好久不見。”宣音笑着，神色中包含雀躍。

石小希上下細細地打量了宣音一陣後，才溫柔地嘆道，“我差點沒認出來。”的确，如果不是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失蹤多日的宣音，她都不敢肯定，誰會想到眼前這個氣息安靜平和雌雄莫辨的‘少年’，就是曾經在她懷裏哭泣的小妹妹。

“這個裝扮。挺不錯的。”石小希由衷地誇贊着，“剛才一路走過來，可是有不少小姑娘盯着你看。”

宣音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小希姐不要笑我啦。我這也是沒辦法。之前接了一部戲，怎麽演感覺都不對，左思右想，最後變成這樣，才演出來。”

說着，宣音遲疑了下，才開口問，“我哥……他知道了吧。你是來帶我回去了麽。”

宣音怯生生的小模樣，看得石小希心中更是憐惜不已，沒人比她更清楚司流雲對宣音的疼愛和期望，可也正是這種期望，幾乎要扼殺了這對兄妹的感情。

她愛司流雲，也就更舍不得。所以……

“我是來當你經紀人的。”石小希開門見山。

宣音一驚，手裏的茶差點打翻，“小希姐。你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這是你哥哥的決定。”

宣音徹底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