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中原中也,或者說更為年長的那個中原中也。

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太宰治趴在辦公桌上,側臉壓着自己的胳膊,屏幕的光照着他的眼睛。他眯着眼睛,那是一種很明顯的、過于疲勞的眼神,眼皮已經擡不起來了,瞳孔也快要散開。已經不能說是睜着眼睛了,最多就是還沒閉上。

他聽到中原中也進來,才打起一點精神,換了個姿勢。

“……太宰。”

中原中也的表情很嚴肅。他覺得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你需要休息。”

太宰治最近的精神狀态很明顯下滑了,雖然他作為首領,一副強撐的模樣強撐了四年,看着完全不需要睡覺。但他終究是一個正常的活人。

得吃飯,喝水,休息。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壓榨自己的休息時間。”中原中也走近,更能看清太宰治臉上的疲色,眼下的青黑過于濃郁,說是下一秒就要猝死,他也信,“以前我不幹涉你,因為我知道你心裏有數,但現在……”

他按在桌面上。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太宰治的眼珠轉了轉,他的五官幾乎是不動,眼神也沉沉的,中原中也的話完全不能刺激到他:“中也,誰允許你這樣和首領說話。”

中原中也氣笑:“你看看你那樣子,是等着當Mafia第一屆熬夜猝死的首領嗎?”

他感覺自己已經八百年沒這樣和太宰治說話了,上一次覺得這人離譜,還是他瘋狂擴張Mafia勢力的時候。也是這樣沒日沒夜地熬。

太宰治已經很久沒自殺了,中原中也覺得現在他在自殺。

“不論如何,就算你那破游戲再好玩。”中原中也說着說着都要扶額了,他真的覺得自己像老媽子——明明不可能照顧太宰治這種生物的,“也不能一天到晚對着它吧。”

也許是太宰治實在太困了,精神不振,他難得回應了一下中原中也:“我工作完成了。”

答非所問的。

“不,我不是說這個……”中原中也麻了,“你不玩那游戲會死嗎?”

太宰治即答:“會。”

中原中也:?

“這種單機游戲應該有存檔的吧。”

“沒有。”太宰治埋着臉,打了個呵欠,首領威嚴盡失,“稍不注意就會出事。”

看着他這副倔強的模樣,中原中也放棄交流了:反正太宰治死了也好,他直接上位。

他招手喚來小銀,太宰治的秘書:“小銀,定個時,看着點這家夥,讓他休息。別讓他做任何的事。”

“你們這是違背首領命令,算叛徒……”

“抱歉。”芥川銀手裏拿着懷表,眼神歉疚,動作很堅定,“就休息四小時,之後任您處罰。”

太宰治只是吓了吓。

但水島川宴确實被吓壞了,他仿佛已經感受到電流竄過全身的刺痛、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以及一些更加丢人的事,在太宰治撥弄機器的時候,他腦袋裏的一根線啪得繃斷了。

水島川宴猛地掙脫開去,往後退了好幾步。

甩手,瘋狂甩手。

“別吓我。”

狗狗警惕.jpg

他是有點想後退到牆邊的,但大腦一轉,牆上說不定有更多的髒污,于是只敢遠遠地站着,什麽都不敢碰。人害怕的時候會把一切東西都往壞的地方想,太宰治就不用說了,壞,站在一邊都還沒出聲的中原中也,同樣壞,就連一直很信任的系統,水島川宴也覺得有點壞壞的感覺。

他緊張,尾巴自然下垂,夾在腿間。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不安。

“水島川君,你太緊張了。”太宰治輕笑,“中也可以為我作證,這臺機器都沒通電。”

“真的嗎?”

中原中也:“是,電源線沒有接上。”他說完,就有點不忍心了。

太宰治在恐吓這件事上總是很有天賦,懂得如何用最少的手段讓人産生最大的恐懼。

水島川宴又問了系統,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這才稍微放下心:“吓死我了。”

感受到太宰治貓貓祟祟地靠近,水島川宴又緊張起來。人在屋檐下,還在地牢裏,他不好意思做出太過直接的抵抗,只是那不聽話的尾巴尖抖啊抖,反應到尾巴毛上就是一大團松軟白色在顫動,非常明顯。

很引人注意。

太宰治盯着那團白色,組織好的語言短暫地卡了一下。

“水島川君,你是第一次來橫濱。”他撇開視線,“作為一個盲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嗯,一直如此,習慣了還好。”

“人總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舒适區。尤其是對于一個看不見的人,驟然離開原來的環境,是一種冒險。”太宰治注視着水島川宴的臉,“你來橫濱的理由是什麽?”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太宰治驟然往前一步,黑色大衣在空氣裏劃出冷酷的弧度。

“橫濱這樣大,每天都有無數的秘密埋在于此。失蹤、死亡、血跡和殘肢,本地的公安可沒什麽職業的責任感,死在這裏的話,連軍警都不會管事哦。”他無所謂地聳肩,“水島川君,你是首領認過的客人,要是死在哪個犄角旮旯,我會很苦惱的。”

這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提醒,完完全全就是威脅。

水島川宴忽然就覺得東京好了,即使有各種各樣的暗中危險,也比橫濱這樣明晃晃的混亂好。

“我,我不是一個人來橫濱的。”他解釋,此刻只有一盞昏黃小燈懸在頭頂,燈光搖曳,襯得眉眼缱绻起來,帶三分郁氣,“我也不想來橫濱。但我有個很想找到的人,不論付出多少代價,只要能與他重逢,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帶我來橫濱的人不安好心,但我無法放棄這個機會……”

水島川宴局促地站在那兒,有點羞。他不太擅長在如此嚴肅的情況下說謊,好在這種羞澀可以被理解為談起某人的情緒衍生。

他說過自己找占蔔是占蔔桃花運。

太宰治:“誰帶你來橫濱的?”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他隸屬于哪個組織。他一般都以代號示人,他的代號是,”水島川宴回答,“琴酒。”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對視一眼。

太宰忽得說:“好啦。在這兒聊天未免太壓抑,中也你不是說要請水島川君吃帝王蟹嗎?也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

中原中也:“我什麽時候說過……”

他驀然看見水島川宴的狗狗眼,對方的耳朵biu得一下立起來了,肚子适時地發出咕嚕聲,一副很期待的樣子。從難過到歡快只需要一秒。

中原中也:……

可惡,夢中情狗,忍了。

總體來講水島川宴是個不挑食的人,他能只靠便利店的冷食活下去,所以能下館子的時候從來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

畢竟不是他付錢。

他總覺得這個世界和他的財産有點點過不去,穿越的第一天家給燒了,和費奧多爾那次手機之類無了,這回來橫濱,手機、零錢、銀行卡之類統統沒入大海了。

主打的就是一個一窮二白,全靠救濟。

中原中也是有錢的,年紀輕輕就已經成了Mafia的高層,森鷗外也很放心把一些産業交給他打理,其中不乏有那種真正撈油水的。他雖然看着很正派,卻也不會拒絕這種手段。

所以要請客吃飯,自然就是去最好的地方,點最好的套餐。

一只螃蟹都得拆成十來道菜端上來,花裏胡哨的介紹詞講了半個小時。

水島川宴戴着頂帽子,中原中也贊助的,和他挺合适,除了耳朵壓得有些發疼,沒什麽不好。還戴了一副墨鏡,這樣別人就看不見呆滞的眼神。尾巴有點難搞,薩摩耶的尾巴太蓬松,不好藏,只能披一件Mafia同款的大號西裝外套,走路的時候再和另外兩人貼得近些,勉強能藏住。

反正他們是坐中原中也的車出行的,沒人會盯着他的後面看。

這會兒在室內的包廂,再穿大衣顯得有些奇怪,他就把大衣挂好,坐在最裏面的位置。這樣服務生進來的時候,視角會被桌子擋住,不會看到那蓬尾巴。

因為是正宗日式的店,得坐在榻榻米上,水島川宴試了試,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盤腿而坐——尾巴會發出強烈抗議。于是只能用傳統的跪坐,老老實實地挺直腰板,臀部壓在足跟。

“這份是我的,你已經吃過了。”太宰治擋了擋水島川宴在桌上探索的手。

“诶?”水島川宴茫然,“我吃過了嗎?”

“你吃過了!”

水島川宴記憶裏沒有自己吃掉蜜瓜的經歷,只有舌面上還殘留一點甜味。大概失憶症又發作了一次。

他舌尖攪動,下意識回味了一下。頭一次痛恨自己的失憶症:可惡,好不容易吃頓貴的,居然把吃下去的過程忘記了。

“你還說,為了感謝中也請客吃飯,可以讓他摸一下尾巴。”太宰治嘴裏塞了蟹肉,不經意地說,“你知道的吧,他很喜歡小狗,但是沒機會養,很想摸一次。我們已經讓下屬去尋找占蔔師的下落了,等過段時間你恢複正常,他就再也摸不到了。”

我說過嗎……

水島川宴不記得了。

但是系統也沒有提出異議,如果這話他沒說過,系統肯定已經跳出來了。

當中原中也上完洗手間回來。

“吶,中也!”太宰治笑得特別燦爛,像只得逞的壞貓,中原中也下意識一激靈,覺得有壞事發生,“水島川君說要感謝你,請你摸他尾巴。”

“嗯、嗯……”

水島川宴聲如蚊吶,他把桌上的盤子推開去了一點,手臂壓着桌面,上半身伏低。他垂着腦袋,不敢擡頭,只敢一只手按在後腰,擡起自己的尾巴。

“請……摸摸它,怎樣都可以。”

他另一只手抓住桌子邊沿,很快速地補充。

“但是只能摸一下。”

剛點了個外賣,啃着雞翅膀,一看,我是夾一。

(挺胸)哪怕只有兩個小時,哪怕只是短暫的,我也是當了一次No.1。

我出息了家人們(給你們磕個頭)

更新還會有的,但應該是晚上了,以及,盡可能不要在評論區亂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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