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衣服與壓歲錢

新衣服與壓歲錢

補習班上了一周，到小年這一天結束。

校辦工廠也在小年這天放假，奚繡藍忙着外出購物，倆口子一人一輛自行車，一道先去百貨大樓買些糖果糕點。

康妙玟沒去，在家看歷史書。

歷史課本講的其實挺粗淺的，難度不大，吃透課本即可。她喜歡歷史，歷史故事很有趣，很多內容也跟政治有關聯，聯系政治課本來看歷史，很多囫囵吞棗的東西就能看懂了。

看書很快樂，獲得知識很快樂，分數這時候反而不重要了。

也看得很快，不過一天便把初一下冊、初二上冊看完，第二天又看了初二下冊，第三天看初三上下冊。

這幾天康衛國奚繡藍都忙着買菜，去了市中心的菜市場買了鮮活的魚蝦，回來洗淨放進冰箱的冷凍室。奚繡藍十分滿意，冰箱可真是個好東西呀！

也喊女兒，“過年了，也別整天念書，該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

又帶她去百貨大樓買新衣服。

百貨大樓附近也有國營和私人的服裝店開着，逛了大半天，給一家三口都買了新衣服。

給康妙玟買了一件大紅色的滑雪衫，一條磚紅色的燈芯絨長褲，叮囑她：“到年初一早上起床才可以穿新衣，一年從頭到尾都要新嶄嶄的，吉利。”

“那不如買盆小金桔吧，廣東那邊喜歡過年擺一盆金桔，桔就是吉，好彩頭。”

奚繡藍訝異，“還有這個說法？桔，吉，聽着确實好聽。”

“金桔金燦燦的，也好看呀。”

“就是不知道哪裏有賣的，等明天叫你爸爸去花市看看有沒有。”想了想，問：“玟玟，要不要給你老師買點什麽？”

康妙玟一愣，“要買什麽嗎？”

“你幾個老師教你也挺辛苦的。”

噢，好像是哦。不過現在也不興給老師送禮什麽的，而且因為現在上大學還包分配，一些專業非常吃香，比如醫學專業和師範專業，都跟軍事院校一樣是提前批次，好學生才讀師範，現在老師的質量非常高，許多有志教書育人的年輕學生奔着光榮的人民教師這一職業去。

康妙玟回想之前的學生時代，壞老師是有，但總歸還是認真教書育人和藹可親的老師居多，什麽行業都有一些拖後腿的，這無可避免，老師這個行業也是如此。

補習班雖然收費，但那點費用是真的不貴，一共上14天課，每天1元，貴嗎？

“那我回頭想想。要不，直接給錢也可以。”按照一對一教學，收個3、40元也不多，也就是康衛國半個月工資。想想以前新東方補課一對一可不便宜，一堂課就幾百元了。

“直接給錢不太好吧？”

“給錢方便，他想買什麽或是存起來都可以。”

奚繡藍聽了直笑，“你這孩子，說話怪像個老人精的。”

康妙玟楞了一下。

奚繡藍又接着說：“是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說着揉了揉她腦袋。

母女倆看着差不多高，幾公分之差根本看不出來，康妙玟看着媽媽，想着媽媽現在還很年輕啊，才30多歲。她的頭發還很烏黑，及肩發很時尚的燙了大波浪卷，穿了一條筆挺的黑色毛呢長褲，一雙擦得锃亮的平底黑皮鞋。

媽媽原來是這麽一個時髦的城市女性呀。

過年前的百貨大樓真個兒是擠得水洩不通，好似錢都不是錢了，哪哪都是人，哪哪都是揮舞鈔票的人。幾乎每一個櫃臺前面都是買東西的人，買衣服也沒有個試衣服的地方，都是報上尺寸拿貨。營業員麻利開票，接了鈔票，夾在頭頂的鋼絲線上，“嘩”的用力一甩，錢和票便向着不遠處的收銀櫃臺劃過去。

等到收銀員給小票蓋好公章、找了零錢，再用力一甩，錢和票便又飛了回來。

營業員拿了錢和小票，将衣服折疊好，一起遞過來，“這位大姐，請收好錢和小票，節日期間，小心扒手。”

買了衣服出來，母女倆都擠出一頭汗。

奚繡藍怕她擠丢了，一手按住裝有衣服的布包，一手緊緊拉住康妙玟，好不容易出了百貨大樓的門，母女倆這才停下來擦汗。

“明年一定早點帶你來買衣服。”奚繡藍心有餘悸，“怎麽一下子這麽多人！你個子長得太快，這長褲明年就穿不下了。滑雪衫我買大一號，你明年應該還能穿。長褲不好買大，不然不服帖，松松垮垮的，醜死了。”

康妙玟點點頭。

*

康家一家三口向來在自己家過除夕，奚繡藍不愛回鄉下康家的老家，又窮又破，也沒啥好吃的，嫌棄。

除夕晚上一家三口吃了年夜飯，康衛國開始擇菜，準備包餃子。

面是下午就和好了，放着醒面。

康妙玟想吃荠菜餃子，但現在不是荠菜的季節，最後是包了芹菜餃子，還奢侈的包了10個蝦仁餃子，煮給康妙玟吃。

一家三口一邊包餃子一邊說話，奚繡藍說還是得買臺電視機，不然連春節聯歡晚會都看不了，多沒勁！

康衛國便說那我獻醜，說段相聲你聽聽。便開始照搬去年春晚的相聲，不過他記不得具體內容，不免說的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把奚繡藍逗得笑得前仰後合。

康妙玟倒挺新鮮的，想着爸爸媽媽年輕的時候感情很好呀。只是，家裏的電視機到底為什麽好好的摔壞了呢？現在家電産品的質量不要太好，一臺冰箱保養得當能用30年，一臺電視機用上10年也是絕對沒問題的。黑白電視機也要300元吧？在通貨膨脹不太嚴重的80年代300元也不是一筆小錢了。

一邊包餃子一邊說說話、下餃子吃餃子，除夕夜便也過去了。

*

過了午夜12點，康衛國和奚繡藍各自給了一個紅包給女兒，“玟玟又大了一歲，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謝謝媽媽，謝謝爸爸。爸爸媽媽春節快樂！”

能收壓歲錢也是極好的！

*

年初一早上，被遠遠近近的鞭炮聲吵醒了。

起床洗漱，吃了一盤餃子，便沒啥事了。

本地風俗，初二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拜年的時間，初一也少有人來拜年，初一反而是最清閑的一天。過了初二，便是各家到處拜年的時間了。

康妙玟穿好了新衣新長褲，展示給老媽老爸看。奚繡藍非常滿意，“小孩子過年就要穿紅色，紅紅火火。衛國，你看我們玟玟好看吧？”

康衛國連聲說：“好看好看，也不看是誰生的！”

紅色滑雪衫顏色很正，倒也很好看，襯得她本來不算白的膚色看上去也很是白皙了。這幾年滑雪衫特別時髦，面料是聚酯纖維的，摸上去滑溜溜的，大概因此叫“滑雪衫”？總不能是只有滑雪的時候才能穿的吧？襯裏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擋風又輕便，因此迅速成了冬裝新寵。

奚繡藍是頂頂愛時髦的，也會給孩子打扮，穿着一身新衣的康妙玟站在大衣櫃的鏡子前面，左扭扭右扭扭，覺得自己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

奚繡藍笑着看她，“喲，大姑娘了。”

“我都12歲了。”

“是大姑娘了。”奚繡藍點點頭。“你今天出去玩嗎？”

“跟張娅寧去新華書店。”馮婷婷每年春節都要回上海老家，很遺憾又不能跟她倆一起。

“行吧，早去早回。”

新華書店節假日人可多！春節期間也開門營業，只是春節關門時間會早一點，營業時間大概是上午10點到下午2點，所以要去就得早一點去。

*

兩個女孩仍然決定走去，節省來回4角錢的車費。

“康妙玟，你穿這件紅色滑雪衫好好看呀。”張娅寧羨慕的說。張家3個孩子，一人一套新衣确實經濟壓力也是不小，張娅寧通常只能穿姐姐們的舊衣。小孩子個子長得太快，舊衣倒也并不算舊，只是姐姐們穿衣寫作業，袖口不免有點磨損，再怎麽也能看出來不是新衣。

“媽媽說過年要穿紅色的，我沒有大紅色的衣服，媽媽才給我買的。”

“紅色好漂亮。”張娅寧羨慕的眼神擋也擋不住。

嗐，學霸的審美怎麽也是大紅大綠的？

康妙玟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不像個“老人精”，想了想，“我聽說考競賽……全國性的競賽是有獎金的。”沈莉一定也想讓每個孩子過年都穿新衣，但客觀條件達不到，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大學教授跟普通職工的工資差距不大，不然怎麽會有“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這一說呢？要等國家有錢往教育上砸，教授的工資才漲起來，不至于給孩子買新衣都舍不得。

張娅寧先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一會兒想明白了，眼睛一亮，“我要争取考一等獎！”

要得！

*

年輕女孩心裏沒有煩心事，即使一開始幾分鐘羨慕同學有漂亮新衣，一會兒也就抛諸腦後了。路上遇到什麽新鮮有趣的店鋪，手拉着手大膽進去看看。不過多半是服裝店，其他小店大部分都關門回家過節呢。

也有賣小玩意的小店，真是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從畫片到頭繩，各種小孩子中流行的小玩具。這都是賺小孩子的零花錢的。

康妙玟花1角錢買了一盒慣炮，跟張娅寧一路摔着玩。

一盒10個，一會兒也就摔完了。

感覺自己變回12歲的少女，心态也變成小孩子了，玩得很高興。

摔了最後一個，一擡眼，路邊是一家琴行，應該是國營的，規模還不小，從時新的玻璃櫥窗裏看進去，擺放着一臺黑漆漆的三角鋼琴，有個少年坐在琴凳上，似乎在彈琴。

“張娅寧，走，我們進去看看。”買不起，看還是看得起的。

“我們又不買什麽。”張娅寧搖頭。

“買不買的，看看呗，萬一想買呢？”

張娅寧便笑，“你帶了多少壓歲錢？”

“不多，40吧。你呢？”

張娅寧愣住，“我只有10元壓歲錢，還有10元是我攢的零花錢。”

“我也只有20元壓歲錢，爸爸媽媽各給10元。還有20是期末考試爸爸獎勵我的。”康妙玟坦然的說。

還能這樣？張娅寧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于是糊裏糊塗的跟着康妙玟進了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