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話（上）
第六話（上）
“陸遙，你電話在響。”顧研對着浴室喊道。
陸遙正在洗頭發，泡沫迷得他睜不開眼睛，他喊道：“誰打來的？”
顧研看了一下屏幕，語氣很是猶豫，“呃，死變态？”
陸遙登時大窘：“你幫我接一下，跟他說我在洗澡，一會兒回他。”
“好。”顧研按下通話鍵，“你好——”
“出來。”
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耳際，顧研微怔。
聽到了陌生的聲音，夏承皺眉，“嗯？”
顧研回過神來，“陸遙在洗澡，我是他的室友，他說洗完給你回電話。”
“哦，打擾了。”夏承輕笑了一聲，“謝謝。”
電話挂斷，顧研依然沒動，數秒後才意識到響着忙音的手機還貼着自己的耳朵。
他連忙放下手機，心跳有輕微的紊亂，臉也有些微紅。
很好聽的聲音，是那種哪怕只有一個鼻音也讓人忍不住屏息的聲音。
陸遙從浴室裏出來，“變态——他說什麽事了嗎？”
“沒有。”顧研搖頭，“我說你會回電話，他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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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遙走過來拿起手機，邊翻出電話，邊納悶地自言自語：“什麽事啊……”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裏，他對顧研道：“就是那個青梅竹馬，叫夏——哎變态，幹嘛打我電話？”
夏承慵懶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出來走走。”
“啊……”陸遙哀嚎，“我剛洗完澡啊大哥，不想動。”
“外面似乎有燒烤賣，很好吃的樣子。”
陸遙：“……”
“五分鐘，O1樓下見。”陸遙恨恨道，掐了電話。
他随便擦了幾下頭發，翻出一件短袖穿上，問顧研：“要不要吃燒烤，給你帶點回來？”
“謝謝，不用了。”顧研說，頓了頓，笑道：“關系很好呢。”
“好個鬼啊，我一年365天有364天在跟他吵架。”陸遙換好鞋子，拿上手機錢包，“我走啦。”
“嗯，拜拜。”
下到一樓時，就看到那個騷包男雙手插兜站在樓前空曠的場地，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無限招搖。
“喂。”陸遙叫他。
夏承轉過頭來，臉上一絲意外的表情都沒有，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鼻音哼出一個“嗯”，徑直挾着對方往校門方向走。
“我靠！”陸遙冷不防被他這麽一勾，差點沒摔，然後在路人揶揄的注視下，憤憤推開夏承的魔爪。
大晚上的，一個Omega被一個Alpha勾肩搭背地帶出宿舍，啧啧……
校門外的夜市攤永遠是最熱鬧的，陸遙光是聞着香味口水就要下來了。三五成群的學生将短短一條巷道堵得水洩不通，各種喧嘩聲在電燈泡昏黃的光線下都變得柔和了。
陸遙眼尖地發現了生意最好的一家燒烤攤，竄過去占了剛剛走了客人的那桌，沖老板喊道：“牛板筋、骨肉相連、雞翅、魚豆腐……都來兩串！”
“好嘞！”老板吆喝着，看都沒看這頭一眼，也不知道是怎麽記下這一長串菜單的。
陸遙這才沖夏承招手，“站街啊你。”
夏承慢悠悠晃過來，很是嫌惡地瞟了一眼小桌小板凳的配置，雙手插兜，一點坐下的意思都沒有。
啧，陸遙腹诽，大少爺做派真惡心。
心裏這麽吐槽，但想到這頓夜宵是夏承請，陸遙還是邊翻白眼邊抽了幾張紙給大少爺擦桌擦凳子。
夏承很享受陸小仆人的伺候，等他把凳子桌子都擦幹淨了，夏少爺才怡怡然坐下。
“你還要點點什麽？”陸遙問。
夏承瞥了眼油乎乎的菜單，眉頭皺了又皺，到底放棄：“不用了。”
陸遙于是又給他一個白眼。
毛病。
“啤酒？”
夏承桃花眼微挑，一派狎戲模樣，“确定？酒精對信息素可是有催化作用的。成年了，萬一超标可就沒那麽好壓制了。”
陸遙立刻炸毛：“你滾！”
沙灘上那晚的窘事到底要提幾次！
“兩瓶汽水！”陸遙怒道。
“好嘞！”也不管客人語氣如何，老板的回答永遠只有這一句。
汽水來了，陸遙撬了瓶蓋，猛灌一大口，才勉強平複了一點情緒。再轉頭，那廂居然咬着一根吸管無限悠閑地喝着汽水，姿态何等之騷包！
陸遙這一天還挺累的，不想再花力氣吐槽，“喂，”他拿汽水瓶碰了一下夏承的，“幹嘛突然叫我出來吃燒烤？”
夏承臉上挂着招牌笑容，淡淡的，很欠扁也很誘人，不認識的Omega看了絕對要花癡到流口水，不過陸遙對此已經免疫。
“沒事不能吃燒烤？”夏承笑吟吟道。
陸遙懷疑地盯着他。
夏承咬着吸管笑了笑，而後松開，單手撐着下巴，嘆了口氣，“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很沒情趣？”
陸遙一陣惡寒。
情趣？和誰？
嗯，交際花又開始發騷了。
“啊……”夏承一雙眸子在燈光下仿佛含着水光，“什麽事都要有理由，太較真了會沒有男朋友的。”
“要你管啊！”陸遙成功被他轉移了話題，兩人開始鬥嘴。
烤串陸續上來了，陸遙轉而投向飽腹大業。
在饕餮了幾乎一半的食物後，陸遙忍不住轉頭看夏承，後者依然保持着單手撐颚的姿勢，一副似笑不笑的模樣欣賞陸遙狂吃的景象。
“真不吃啊？”陸遙拿着一根雞翅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想弄髒手。”夏承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不如你喂我？”
“……”陸遙一陣反胃，再次肯定這人今晚一定是發情了。
他毫不猶豫地将雞翅塞進自己嘴裏，理都懶得理夏承。
夏承被無視，也不氣餒，換了個姿勢繼續賣皮相，“喂，今天接電話的那個……是你室友？”
陸遙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麽，“嗯，幹嘛？”
“聲音很溫柔……你該向他學學。”
陸遙賞了他一個面無表情臉，“我發現你對Omega的定位真的很有問題。”
夏承笑，“哦？又想跟我辯論種族歧視問題？”
“你！”陸遙狠咬一口雞翅，“懶得跟你講。”
“溫柔一點不好嗎？”夏承意外地糾纏這個話題不放，“溫柔一點，別人也更願意幫助你不是嗎？”
“我為什麽一定要別人幫助？”陸遙含糊不清地回答。
“很多事啊，學習、工作，再比如，”夏承笑意更深，“發熱期？”
“……”陸遙忍無可忍，“我發不發熱不勞您操心！”
他吼的聲音太大，以至于臨近幾桌人的目光一瞬間全集中到他身上，并被如此奔放的話語驚得一臉呆滞。
“……”夏承忍不住扶額大笑，“白癡。”
陸遙自覺丢臉，頭都快低到小桌子下面去了。
“我要是下次再跟你出來吃夜宵，名字倒過來寫！”陸遙咬牙切齒。
夏承還是笑，一副“那就走着看咯”的姿态。
郁悶地啃完剩下的烤串，夏承買了單，陸遙十分無奈地被他抓去散步。
M大旁邊有個城市廣場，是周邊居民散步消食鍛煉閑談的好去處。兩人走在其間，倒也不顯突兀，因為大晚上不回宿舍在這裏約會的學生大有人在。
夏承走得十分悠閑，陸遙欲言又止，他總覺得兩人最近的關系變得有些怪。
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大晚上在外面閑逛的經歷，只是或許陸遙心中作祟，總感覺夏承如今的一舉一動裏，都透露着那麽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信息素這東西還挺影響人的思維的呢……可是……唉好煩……
他這麽胡思亂想，夏承已經走出了一段路，他只好停下腦洞追上去。
“喂，你不渴啊？”走了約莫十來分鐘，陸遙終于忍不住道。
夏承抛過來的眼神滿滿全是嫌棄。
陸遙不管，他今天真的很累，洗完澡就很困了，勉強陪這大少爺晃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夏承很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插兜往不遠處的便利店走。
陸遙撿了塊幹淨的臺階坐了，等他買水回來。
他看着夏承走進店裏，拿了兩瓶水，到收銀臺結賬，然後往他走過來。
“給。”夏承遞水給他。
陸遙接了，喝了一口，兩人都不說話，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像賭氣的情侶。
好幾次，陸遙很想問他到底怎麽了，但到底沒問。
晃到門禁的時候，兩人回了學校。
氣氛意外地有些微妙，陸遙覺得夏承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的不耐煩，所以後來都不理他了。
有心事的人不能惹，尤其是自尊心強的有心事的人。
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耐煩也不是，不耐煩也不是。
最好自己是一只寵物狗，乖乖跟在後頭就好。陸遙郁悶地想，夏承幹嘛不養只狗呢，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走到操場旁的分岔路口，陸遙道：“我走這邊。”
雖然他是Omega，但完全不想被人當女生一樣送回宿舍樓下啊。
夏承擡腕看了一下時間，“行——”
話未完，他忽然伸手拽住陸遙的手腕，猛地将他往自己懷裏一拉，與此同時，一個球狀黑影擦着陸遙的耳側飛過。
“我擦——”陸遙下意識罵道，然後突然噤聲。
眼睛瞪大，耳垂發紅，他感到脖子以上跟煮沸水一樣燒了起來。
該死的信息素……
“校園公共環境，請收斂自己的信息素。”冷淡的聲音從暗處傳來，路燈下走出一道人影，表情和聲音一樣冷酷無情。
“靠！”陸遙低罵一句，飛快掙開夏承的手，一臉尴尬。
上午剛打過照面的學生會會長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看着他們，“名字，學號。”
陸遙慌張道：“你要幹嘛？”
江晨看他一眼，“你的控制能力太差，需要登記額外觀察。”
陸遙猛不疊有一種被當成實驗室小白鼠的不爽感，他羞憤道：“不需要！”
江晨晃晃手裏的檢測儀，上頭的夜光屏幕顯示着明顯超标的數據。
“……”陸遙想鑽地洞。
“很抱歉。”夏承的聲音響起，“剛才是個意外。”
江晨的目光轉到夏承，兩人對視，不知為何陸遙有種這兩人的視線裏暗藏刀光劍影的錯覺。
“我會管好他，不會給學生會添麻煩。”夏承道。
江晨盯了他一會兒，收回了記錄本，“下不為例。”
陸遙目送對方走回，猶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總感覺自己見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這就算了？”他不相信地問。
“嗯。”夏承無所謂地聳聳肩。
陸遙還是那副見了鬼的模樣，精英和精英的交流方式也太難懂了吧……
“走了。”夏承随意地揮了揮手，陸遙轉過頭去，那家夥竟然已經走遠了。
靠……
他收回視線，心情複雜地往宿舍走，然而走到樓下，他忽然站住，在陰影裏擡手撫上自己的右臉，竟沒有力氣再邁一步。
柔軟的觸覺，甜膩的氣息，他感到信息素又在蠢蠢欲動，卻沒有辦法控制。
夏承拉他避開球的那一下，有什麽東西輕柔地擦過他的側臉……
月餘前海邊礁石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湧進他的腦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