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祁隕只聽過衛韞玉一次女子嗓音,是在衛韞玉十五歲生辰醉酒後。
只那一次,讓他記到如今。
數載光陰實在過于漫長,如今花信之年的衛韞玉嗓音同十五歲也有了變化。
可祁隕偏生一耳便聽出熟悉。
實在是多年前衛韞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輾轉回響了太多次。
衛韞玉在他逼問下,無奈用女聲開口,問他想要自己說什麽呢?
可這女聲卻仍是衛韞玉有意僞裝,她學的是表妹沈釉的嗓音。
沈釉的聲音和衛韞玉女子嗓音是有些相像的,只不過衛韞玉的聲音偏冷些,而沈釉的口音帶着江南女子的溫軟。
衛韞玉此刻說話,便帶了溫軟之氣。
方才那一聲痛哼後,祁隕的反應,使得衛韞玉清楚眼下女子身份必定是瞞不住了。原本她想着祁隕應當沒有聽過自己原本的女子嗓音,也準備用真聲同他交流,可轉念一想,日後自己是要帶着祁隕回京的,回京後必然不能以原本的嗓音示人,到時再要瞞着祁隕也是麻煩。
略一權衡,便決定裝成表妹沈釉的聲音。
她出口說話時,祁隕便已凝起眉頭。
眼前這人的聲音像衛韞玉,可他清楚聽的出,這不是衛韞玉的聲音。
察覺這人既是女子又不是衛韞玉後,祁隕下意識後撤,拉開同眼前人的距離。
想了想,他還是出口問道:“為什麽用口技僞裝?”其實他心中明白大抵是女子身份不便利,可他心底仍舊詭異的覺得眼前人熟悉,便多問句。
衛韞玉見他如此問話,心中還是有些打鼓,面上卻鎮定回道:“因為女子身份不便,故此才扮作男子。”
祁隕心中也明白,這個人沒有必要騙自己。
也清楚,衛韞玉,已經死了。
罷了。祁隕低垂下頭,想大概是自己太過念想,以至于聽成了是她的聲音。
想到眼前人是個女子,他扶了扶額頭,有些無奈同她道:“我不管先帝留一個姑娘家來照顧我是何打算,總之男女授受不親,你傳信兒讓沈鈞令那郎中過來。”
沈鈞令便是給祁隕醫腿的那郎中。
衛韞玉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祁隕是誤會了什麽。
她笑了出來,同他解釋道:“殿下誤會了。我不是先帝派來的人,你說的沈鈞令應當是給你治腿的人吧,我并不認識他,那日是偶然撞見将他帶回來的。”
她這番說辭并不能取信祁隕。
“你說你不是先帝的人,為什麽來救我?”祁隕諷笑繼而如此問。
這話,倒是問住了衛韞玉。
她為什麽會救他呢?
因為那個系統。
也因為,他們有共同的仇人。
系統肯定是不能說的,至于共同的仇人,也要好生考慮該如何告訴祁隕。
衛韞玉沉默了會兒,她越沉默,祁隕對她的說辭,就越是懷疑。
就在祁隕耐心告罄前一瞬,衛韞玉才開口說話。
她問:“你還記得衛韞玉嗎?”
這話問出後衛韞玉便垂下眼眸,眼神中滿是不可自控的哀傷。
衛韞玉,是她而今不得不隐藏的身份名姓,是她從前所有或輝煌或悲痛的記憶,如今提起滿是遺憾。
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痛苦,所以不願在此刻讓人望進她的眼睛,也錯過了祁隕臉上神色瞬時的變化。
“你說什麽?衛韞玉?”祁隕問出這話時掌心緊攥,心緒難言。
衛韞玉微微颔首,長嘆了聲,壓住眸中情緒,擡首望向祁隕,回道:“對,衛韞玉。衛國公府世子,當今陛下的先皇後,我的表姐衛韞玉。”
說到這裏,她話音一頓,有些奇怪祁隕的神情。
為什麽他聽到衛韞玉的名字,是這樣的反應,不是她料想中的仇恨,也不僅僅是震驚詫異。
那種情緒,是衛韞玉無法讀懂的情緒。
她下意識避開了他的視線,壓住心頭的怪異,繼續道:“你那夜應當聽到了吧,那個閹奴的話,我表姐死于當今陛下之手,表姐的遺願便是要我前往西北救你出來,她臨死時恨透了當今陛下,你又是先帝如今唯一在世的皇子,我想,她死時應當是不想讓陛下穩坐江山的。”
衛韞玉自以為自己的話毫無漏洞,可祁隕在牽扯進衛韞玉的事裏總是分外警惕。
他并沒有因為眼前人說是因衛韞玉遺命救自己而有什麽喜悅之情。
他隐隐覺得,衛韞玉死前不可能來得及謀劃這些。他想衛韞玉當然是對祁湮有怨的,可這份怨,真的會讓她臨死之時,選擇放棄為之付出所有的祁湮,讓人來救自己嗎?
“衛韞玉的遺願?呵,你有什麽證據。”祁隕冷笑道。
他如此問,衛韞玉心中便明白,他多半是不信自己話的。
若自己真是沈釉,只怕拿不出什麽證據來證明,以讓祁隕相信自己。可自己就是衛韞玉,拿出點什麽證據說服祁隕還不容易嗎?
從埋葬自己的棺材裏出來時,衛韞玉因為知曉自己是要去西北救祁隕,便将祁隕當年所贈的那只漢白玉雕成的玉兔一并帶了出來。
十五歲生辰後幾日,她發現庫房裏多了件白玉兔,那兔子十分可愛,衛韞玉便将它擺在了房中把玩。
幾年後,她和祁湮定情,祁湮曾經贈過她一塊兒玉佩。
也是漢白玉,和那只白玉兔的玉質一模一樣。衛韞玉以為當年那只白玉兔也是祁湮所贈,便和他提及此事。祁湮卻說不是他送的,并且說起了那玉佩的母玉是父皇所贈的一半漢白玉玉石所作,而另一半先帝賜給了九皇子祁隕。
那時衛韞玉才知曉,那白玉兔是祁隕所贈。
她想到自己曾經因為心疼他年幼喪母,便總是将祖母為自己準備的方糖分給了他一塊兒,以為他是惦念着兒時交情給自己送了生辰禮,也沒太在意。
她很是喜歡那只白玉兔,也沒有因為是祁隕所贈,便将其束之高閣,仍舊如從前般擺在書桌上。
後來下葬,衛韞玉祖母将衛韞玉生前所愛之物,幾乎盡數随葬,這只白玉兔也在其中。
想到那兔子,衛韞玉有了打算。
她同祁隕道:“我當然有證據證明。”說罷便扶着祁隕回到卧房。
回了卧房後,衛韞玉取出包袱,在裏面翻出來那只白玉兔。
“喏,你看,這只白玉兔眼熟嗎?我表姐說,這是你昔年所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