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立原道造……覺得自己今日受到的刺激比較多。
“……他是誰?”
千晔:“裝傻也沒用,這是您哥!”
立原:“我知道他長得和我哥一模一樣……他是誰?!”他雙手捧着臉,尖利的叫喊着,就像好端端走在大馬路上,迎面一輛車疾馳從他旁邊擦過去撞在電線杆上,車毀人亡的那種刺激感。
“……就因為知道是我哥……可我哥不是死了十幾年了嗎?!”
當年家裏收到對方的死亡報告、骨灰盒跟遺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仿佛發生在昨天……都十四年過去了,為什麽他還會出現,難道是、難道是——
“啊啊啊鬼——”
棒球棍精準的打在立原的腦殼上,很好的緩解了立原不堪重負的腦神經。
立原辰雄看着面前的弟弟,他上戰場的時候對方才五歲,印象裏那個愛鬧騰、天天惹禍的小豆丁眨眼間已經長這麽大了。
盡管年歲長了,但長相還是沒有多大變化,一眼就能認出來。
辰雄看着弟弟的眼神很溫和,溫和得讓立原……回憶起了過去和大哥相處的記憶。在外人眼中品學兼優,細心溫和的大哥,盡管受到父母的偏愛,卻總會站出來維護他這個弟弟的利益。
在那個家裏,也就只有立原辰雄才能讓他感覺到些許溫度……還有,屁股被打腫的溫度。
小時候的立原也不是什麽乖巧的性子,一天不打上房掀瓦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但立原有自己的看法——父母的區別對待還有同齡人的排擠奚落,他怎麽可能咽下這口氣。
被整了當然要整回去,在身處戰争時期的那個物資匮乏又朝不保夕的年代裏,小孩們的心智要比如今的孩子早熟多了,欺淩的手段是天真的殘忍,而立原報複回去的手段也更為激烈。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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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出禍事後,大哥那雙會撫摸他腦殼,還會給他拍背哄睡的讓人安心的手掌,也自然而然的會落在立原的小屁股上。
……被勾起的回憶,是作為年下者對兄長權威的恐懼。
辰雄看着立原的臉色變化,确認對方已經回憶起了他們相親相愛的過往,笑容越發的親切,棒球棍拍打掌心的悶響也在立原的耳膜擴大。
辰雄:“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看來你還不知道千晔的異能。”
立原吃驚的看向千晔:“你是異能者?”
千晔心虛的躲在辰雄身後:“我的異能比較麻煩,如果沒有親眼所見的話,說了您也不會信。總之……反正這确實是您親哥沒錯,我從地獄給您撈出來的,開心嗎?”
立原:“……”
他深吸口氣,抓狂的指着千晔的臉喊道:“給我說清楚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從地獄裏撈出來是幾個意思,他真的是鬼——”
辰雄的棒球棍,精準的落在了立原指人的手上。辰雄嘆了口氣說:“不許對你表哥無禮,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小千晔從小就身體不好,他受不得驚吓。”
立原:……QAQ
我知道他身體不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很害羞的湊上去喊了聲姐姐好漂亮,誰知道‘漂亮姐姐’直接哭給他看,害他挨了一頓大人的臭罵。
誰知道雨宮家怎麽回事啊!竟然還有将病弱的男孩當成女裝養大來祈願健康長壽的傳統!太慘了啊!千晔表哥真的太慘了啊!
辰雄上前,用他在地獄學到的技能,熟門熟路的拎起立原的後領,四下張望後,指着一扇門問千晔:“可以借用那個房間嗎?”
千晔,看向了國木田。“獨步,可以借嗎?”
國木田剛才不知道是遭遇了什麽襲擊,他的鏡片裂開了幾條縫,但還是冷靜的說:“那是會議室,沒有人,請小心不要破壞裏面的物品。”反正也沒有存放什麽機密,頂多就是一些白紙和文具。
辰雄打量着國木田,笑着說:“獨步……國木田獨步麽?您好,我是小千晔的大表哥,我手上這個不争氣的小混混是他的小表弟立原道造,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國木田的嗓音有些破碎:“啊……請、請多多指教。所以……您真的是……”
“恩。千晔的異能是召喚地獄的亡者,我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多虧有他的異能……”辰雄的視線緩緩的掃過在場的人,對他們下意識後退的舉動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多虧了他的異能才能再次回到現世,感受一些生前未曾有過的和平的風貌……但請放心,鬼也有鬼的規矩,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吃人的。”
衆人:“……”
——我沒聽錯對吧,您說了‘吃人’。不是‘殺人’,是‘吃人’啊!!!
——一般情況不吃人是什麽情況?麻煩告訴我們一下什麽叫做‘非一般的情況’啊!
千晔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不是很想知道自家大表哥在鬼燈的調/教下學會了什麽額外的技能跟惡趣味。
……除了織田以外,為什麽他召喚出來的亡者都那麽喜歡用這招吓人啊!
他們真的會信!
辰雄拎着一個字不敢說的立原,估計是‘被鬼拎着’這個認知讓立原的三魂七魄都有離體的傾向,只能任由着辰雄拎着他往會議室走。
辰雄目不斜視的穿過衆人給他讓開的道路,在路過一名女性的時候,視線不由得落在她頭上戴着的金屬蝴蝶發飾上。
與謝野晶子條件反射的按住了那個發飾,辰雄見了,朝她笑了笑,無聲的吐出了一個稱呼。
‘與謝野醫生。’
與謝野:?!
蒼白的面色,搖搖欲墜的身體,不敢置信的惶恐,将此時的與謝野拉進了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中。
她雙手捂着唇,瞳孔劇烈收縮,下唇被咬出的血絲,那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
或許是受到驚吓的人太多,有的人反應要比她更加激烈,所以這個異常并沒有吸引他人的注意……至少絕大多數人沒有注意到。
立原始料不及的看着與謝野,還沒等他的大腦開始轉動,就被自家大哥像麻袋一樣扔進會議室裏。
他重重的摔在地板上,雙手撐着地面,仰面看着站在門口,從上而下俯瞰他的辰雄。
這一刻,他覺得自家大哥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危險,那雙瞳孔裏閃爍着的,是冷到讓人心底發怵的寒意。
他聽到辰雄說:“有人能借一下皮帶嗎?棒球棍不太好施展。”
衆人:“……!!!”他好可怕啊!!!
可怕的辰雄得到了一根皮帶,是一名港口組織的人迫于壓力,哆哆嗦嗦提供的。辰雄拉了拉皮帶,破空的厲響讓他很滿意,他踏入會議室,用腳勾着關上門,門關上前聽到他用愉悅的聲音說:“那我們開始吧,可愛的弟弟君喲~”
衆人:“……”更可怕了啊!!!
會議室的隔音效果很好,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用來開會的地方。厚重的木門被關上,外面的人不知道裏面的立原遭遇了何等可怕的待遇,但都不約而同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
不管信不信神吧,也不管動作标不标準,就覺得畫個十字架能夠得到一些安慰。
——是真的有鬼啊!!!
雨宮千晔所在門外,眉宇滿是焦慮,看起來似乎很擔心立原會被打死。他碎碎念着:“不會吧,別是來真的吧?表哥,那是您親弟弟啊,打得太重真的會死的啊!人的身體很脆弱的呀!”
嘴上雖然這麽說着,但他的心裏……卻是長舒一口氣,那顆沉甸甸的大石頭終于在心中落地。
——太好了不愧是辰雄哥!演技真棒!
——這下子大家的焦點就會變成‘道造被自家的鬼哥哥暴揍’,就算一開始我的表現讓人覺得可疑,也不會有人在乎了。
道造的馬甲保住了!他的命也保住了啊!
順帶一提……他覺得自家表哥真的……學到了不必要的技能。
剛才那個拉皮帶的動作,好S啊!!!
從表情到姿勢,肯定是和鬼燈先生學的吧!不說一模一樣,神韻學到了啊!
好一會兒緩住心神的千晔,摸着胸口朝着門外大眼瞪小眼的一堆石膏像,幹笑着說:“放心放心,我表哥下手有分寸的,啊對了,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我表弟是怎麽變成小混混的?”
“……不是小混混。”廣津柳浪擡起手,吸了口煙,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手頭的煙早就燃盡,只能吸到一口帶着尼古丁焦味的空氣。
但優雅的中年人,即便是這種時候還是優雅的應對:“是港口黑手黨。我只知道立原是因為惹了禍事,逃到橫濱,主動加入我們組織的。”
“好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的告知。”千晔笑容不變的說,“那請問怎麽樣才能讓我表弟脫離港口黑手黨,不再當個小混混。”
廣津柳浪:“……說了不是小混混,是黑手黨。立原是個天生的黑手黨,唯有組織才是他的……”
“所以要怎麽才能讓他退出呢?”千晔的笑容,越發的柔和。
廣津柳浪:“……”很好,這小子聽不進去。
想到他那棘手的,正确來說是十分陰間的異能,從來不信鬼神的廣津,在世界觀碎裂一回後,勉強從容的應對:“加入港口後,只有死人才能退出。”
千晔卻是不信這話:“需要用多少錢才能買回他的自由身。五千萬?不,一億?十億?日元還是美金,又或者是英鎊,還請開個價。”
可能是因為鬼現在不在這裏,而在會議室內,千晔的財大氣粗和執拗的态度,拉回了其他人的心神。
中島敦咋舌,小聲和旁邊的太宰說:“千晔先生……這麽有錢的嗎?”
太宰龇着牙,像是被金額的數目吓到一般,小聲的道:“不知道啊。沒想到國木田先生這麽好運,竟然會認識這樣帥氣又多金的好朋友呢。您驕傲嗎?國木田先生。”
國木田沒有回應,他的鏡片已經碎得猶如蜘蛛網一般,整個人像是木頭一樣,一動不動。估計這時候外界發生什麽事,他都不知曉了,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又或者說……已經對外界的感知趨于零,站着昏迷過去了。
中島敦:“……”好可憐!
千晔的身後是會議室,是他的兩名血親,面對着廣津柳浪審視的眼神,無所畏懼的迎上他的視線。
廣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無法回應的原因是——他知道千晔說的話是認真的。
面前這名年輕的男子,是發自內心的認為立原之所以成為黑手黨,是一種誤入歧途,是一種可以被修正的錯誤。
對方或許聽說過港口黑手黨的威名,又或者沒有聽說過。他可能不太清楚黑手黨代表的意義是什麽,只以為就跟路邊的小混混群體一般……不,頂多就是比那些群體要更大型一些的組織。
他認為用金錢就可以讓立原道造退出,而且是真的願意出這筆錢。
但為什麽?只是表弟不是麽?就算是親弟弟,作為兄長也沒有義務去買單。
況且從方才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來這個男人和立原的關系并沒有那麽緊密,如果緊密的話,立原不會不知道自己的表哥是異能者,這個男人也不會表現得一副對立原加入黑手黨的原因一無所知的樣子。
“你不是橫濱人。”廣津柳浪篤定的道。
千晔:“前幾天剛回國,我從小時候就長居在英國。”
“原來如此。”廣津重新點燃了一根煙,吸吐着。
既然是長居在國外的人,與立原聯系不深,互相不知曉境況的話就很正常。但不正常的點也很明顯……
“既然你沒有插手過立原過去的人生,自然沒有資格插手他今後的人生。這麽大一筆錢,真的甘心支付麽?”廣津沒有問對方能不能拿得出來。
他這麽多年的閱歷,早就練出了一番眼力。即便是眼下這個男人拿不出來,但他肯定有辦法在短時間籌備一大筆金錢。
單是對方這個異能,廣津作為黑手黨的思維,就能想出無數種非法的斂財方式。但是……
不知為何,他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只會用正規的手段來獲取金錢。
可能是一種直覺,一種讓橫濱人,讓黑手黨覺得不太能理解的結論。
因為他們早就習慣了用非法,又或者灰色的方式賺錢。
廣津柳浪的猜測也沒錯。
千晔确實拿不出這麽大一筆錢,但不代表他賺不到。如果他真的急需要賺錢,鐘塔侍從願意朝他伸出過橄榄枝,他不需要加入,但能夠賺一些外快。
那些英國人付錢還是挺爽快的。
廣津柳浪猜錯了一點……千晔壓根沒打算付錢,應該說他很清楚,自己想付錢對方也不可能會收。
他只是擺出一個态度罷了。擺出一個……不理智的兄長對于将弟弟拉入泥沼的這個組織的偏見和不喜。而對方的拒絕,會讓這種不喜擡高到更高的層面。
事實也是如此。
廣津柳浪道:“不管你出多少錢,立原也無法離開組織。想要離開組織,就是叛徒,組織的叛徒會被踢碎下颌,後背挨三槍,在鬧市被暴屍七天七夜……”
他露出一個陰冷的淺笑:“你能做的,也就只有為他收屍。”
千晔的臉色很難看,看着廣津柳浪的眼神帶着深深的怒意,他攥緊拳頭,似乎在努力通過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千晔……”國木田終于回過神,他方要走過來時,千晔擡手制止了他。
“獨步,這是我的私事。”千晔如此道。
國木田不得不停下腳步。
千晔怒極反笑,看過廣津柳浪還有在場的港口組織的成員。似乎是要記住他們的臉。
在這一刻,這些黑手黨都以為他要放出鬼來吃人了。對方手上那本古怪的書,存在感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但千晔沒有,他只是露出一個略帶詭異的的笑容:“我明白了。”
廣津柳浪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冷汗浸濕。他不覺得是自己過于膽小,因為對方擁有操縱鬼怪的能力。
人對未知,特別是對鬼怪這種靈異的力量,總會有着過度的想象。不然就不會出現‘被活活吓死’這種死法。
活人對于鬼殺人的手段,能想象出來的方式光是大衆所知的便有上百種,更別說面臨真正的鬼怪。
但廣津柳浪還是穩住了心神,狀似漫不經心的說:“你明白就好。”
千晔:“那麽,從今天開始,港口黑手黨就會列入我的顧客黑名單。”
廣津柳浪:“恩?”
千晔:“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姓名是雨宮千晔,比起這個本名,澤因這個英文名大概知名度會高一些。”他微微眯起雙眼,眼裏沒有絲毫的笑意,就像是被霧覆蓋住了眼眸,連身形感覺都有些缥缈起來。“我的副業是為一些身懷遺憾的人,有償召喚他們的親朋好友來現世再會。通靈者、巫師……也可以這樣稱呼吧。”
廣津柳浪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因為明白,所以他無法再淡定。
“誰都能召喚?”
“只要出得起酬勞。”
“就算是死去多年的人?”
“如果對方已經投胎又或者某些特殊原因的話,就無法召喚。”
廣津柳浪覺得情況複雜起來,額角細密的冷汗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雖然千晔的召喚有限制條件,但這些條件可太模糊了,模糊到他覺得裏面可探究的意味太多。
召喚亡者……所有亡者都可以。
廣津柳浪想到自家的首領,如果對方知道雨宮千晔的異能,估計第一時間會想到召喚的人會是——蘭堂。
那位,法國的超越者。
作為組織裏的老人,備受森鷗外信任的廣津,也知道一些機密。
他知道港口秘藏的那位幹部,還有為人熟知的幹部中原中也,與蘭堂都關系匪淺。
召喚出蘭堂能帶來的利益,大到即便是廣津柳浪都能猜到一些,那更別提森鷗外能思考到的利益。
可是自己之前很肯定的說過,組織容不下背叛者。這是組織的規定,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不,對有兩個人破例了。一個是現任特務科的參事官助理坂口安吾,一個是前幹部太宰治。
但立原道造值得森鷗外破例麽?不能。
有一有二,不能有三。
千晔依舊維持着官方式的笑容:“那麽我這邊沒有問題了。”
廣津柳浪:“……”
可他這邊的問題卻很多。
港口黑手黨成為了雨宮千晔心目中不受歡迎的客人,而因為對方異能的特殊性,估計就算讓部下将他抓走,逼迫他就犯……也不會有人敢動手的吧。
就算是黑手黨,也會害怕死後下地獄受盡折磨。更別說,面前這個男人與地獄的關系太近了。
這股近法……與生前遇到死後的上司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一個小時後,立原終于被放出來了。看起來沒有什麽外傷,但那失焦的瞳孔,僵直的身體,誰人都不會覺得他在裏面很輕松。
假如不是胸口還在起伏,都會以為他已經涼透了。
芥川銀下令讓人将立原搬走,離開之前,廣津柳浪将立原之前手裏拿着的那個小盒子,放在了一張桌面上,在他踏出武偵社的大門前,目光幽深的看了眼千晔。
千晔朝他微笑,他身後的亡者表哥,猶如護衛一般的回以廣津柳浪同樣的微笑。
廣津柳浪:“……”
行吧。
他覺得森首領不會喜歡他帶回去的消息。
誰能想到國外大名鼎鼎的‘地獄使者’澤因,竟然會是立原道造的表哥,而且他們還因為立原的關系,成為對方的拒絕往來戶。
對方決絕的态度,就連從立原這邊迂回入手的可能性都被斬斷了。
千晔:太好了表弟的馬甲保住了!
立原:我的心沒保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