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高墨進來後，別墅內的傭人忽然都站了起來，一個個規規矩矩地将兩手交疊在身前，像是準備聆聽領導的指示。
顧清光覺得好笑，一個助理都比自己有威嚴，這“周太太”果真當得窩囊又憋屈。
高墨看到看到顧清光從二樓下來了，恭敬地鞠了一躬，“太太。”
顧清光嗯了一聲，微笑道：“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高助理。”
高墨聽到聲音愣了愣，擡頭看去，就見一形貌昳麗的女人迎面朝自己走來。她赤足穿着雙貂毛拖鞋，身上穿着絲緞睡袍，裙裾拂在膝蓋下方，露出一雙修長瑩潤的小腿。烏黑的長發松散地披下來，發梢處打着幾個波浪卷兒，臉上不施粉黛，卻依舊明豔動人。
高墨赫然感覺老板的這位太太好像變了，但具體哪裏變了，他又說不上來。回去後仔細想了想，斷定是發型。他此前從未見這位太太撩起劉海過。
一位傭人看着高墨帶進來的烏泱泱一片人，心裏不禁忐忑起來，“高助理，你帶這麽多人過來做什麽啊？”
高墨言簡意赅道：“你們被開了，這是來接替你們工作的人。”
“啊？”幾十道尖銳的女聲同時爆開，整個客廳鬧哄哄的。
一個看上去比較年紀比較大的傭人高聲問道：“為什麽？！我們都是在老宅裏呆了十多年的老人了，為什麽突然要開我們，得給個說法吧？”
“對啊對啊！”本來還七嘴八舌的傭人們，此刻紛紛附和她。
高墨不作聲，他在等顧清光來回答。這是她委托的工作，得由她自己解釋。
顧清光坐在沙發上，目光只是看向高墨，語氣驚奇：“周老先生也太善良了，居然讓這群水筲沒梁的飯桶在老宅呆了十多年？他是做慈善的吧？”
高墨本來見她正襟危坐，以為她要發表什麽資本家的演講，沒想到居然只是一本正經地罵人，他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
傭人們聽了這話還得了，一個個橫眉豎目，張牙舞爪，“你放什麽屁！我們怎麽就飯桶了？高助理，你可別聽她瞎說！”
高墨聽到她們的粗鄙言語，驀地斂了笑，“閉嘴！誰允許你們這麽跟太太說話的？！”
他一吼，那些人瞬間合上嘴巴縮起了脖子，慫頭耷腦的。
“收拾東西，你們所有人現在就離開別墅。”高墨板着臉喝道。
大部分傭人這時已經聽出這事沒有回旋的地步了，可還有幾個不服氣的，小聲嚷嚷着：“我要找周先生……”
“找周先生？”高墨冷笑一聲，“我就是周先生派過來開除你們的，你們再多嘴，連遣散費都別拿了。”
顧清光坐在那裏默默想，這光吃不幹活都能拿遣散費，果然是搞慈善的。
“太太是有其他看法嗎？”高墨看顧清光沉思不語，認為她應該是不滿意自己的處理結果。
顧清光看着高墨，嘴角含着淺笑，“想來這是周先生的決定，不敢有其他看法，就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太太請說。”
“剛剛你進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她們都坐在這裏玩手機，不知道在老宅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高墨嘴快，直接就回了句“當然不是”，等他說完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他看向顧清光，見她依舊保持着笑容，真誠向自己發問，“那不知這看人下菜碟的規矩是誰教的？怎麽在我這兒就不知道幹活兒呢？”
高墨真實地窘迫了好幾分鐘，他跟在周知珩身邊都沒經歷過這種死亡時刻，沒想到在顧清光這兒遭了頭一回。
他都這樣了，那些傭人肯定也知道現在不能回嘴。
高墨想了又想，改口說：“我應該記錯了，董事長平時很忙，而且為人謙和沒架子，倒不怎麽有用到別人的地方。”
原來的顧清光是個沒什麽腦子的，如果是她的話，肯定聽不出來高墨是在暗諷自己拿喬作怪。
但現在坐在這裏的是顧清光。
她微微擡着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高墨。看似在笑，眼神卻是冷的，眸光又異常明亮。高墨看着那雙眼睛，不自覺就被吸引進去。
“這可不好。”顧清光笑說：“下人是主家的鏡子，體現主家的教養。她們這樣不知輕重，知情的知道是周老先生體恤她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周家不懂規矩，連個下人都教不好。長此以往，便是疥癬之疾也會發展成肘腋之患。”
顧清光這番話直接把高墨給噎住了，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隔了半天才讪讪點頭，“太太說得對，那依太太之見……”
“依我之見，周老先生确實貴人事忙，注意不到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小輩在旁幫襯。今天若是我們縱了她們吃白食，你說明天旁人怎麽看我們？是一群惟知飲食的飯囊衣架？還是任人拿捏的秋後柿子？”
顧清光甩過來的高帽子一頂接一頂，高墨徹底被壓垮了。他朝那些傭人揮了揮手，“趕緊走，都給我走！”
傭人面面相觑，她們壓根兒聽不懂顧清光剛剛在說什麽，只能神色茫然地問高墨，“是，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高墨簡短道：“都走。”
“那錢去哪裏結……”
“還好意思提錢？”高墨皺眉瞪着她們，“讓你們在這裏白拿了兩年工資，不追究你們的責任，你們就該感恩戴德了。”
高墨說完，看她們嘴一張又要說話，很不耐煩道：“再鬧事的話，我找人事部勞動仲裁你們。”
大概是因為他此時的表情實在太兇了，而且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那些傭人一下子全閉了嘴。沒看到是誰先帶頭的，但漸漸地大家都走了，雖然都帶着滿腹牢騷。
舊的人處理了，那就開始管理新人了。高墨指着遠處那些自己帶過來的人給顧清光看，“太太，這是我新找來的傭人，您看看是挑一部分，還是全留下？”
那些人剛進來時還興致勃勃地在一旁看戲，心裏想着晚上回去把今天這熱鬧說給群裏的姐妹聽，讓她們也樂一樂。沒想到看着看着，情況不對勁起來。她們開始意識到，這家的女主人好像并不是傳聞中的草包。
顧清光粗略看了下，約莫有二、三十人。
“都留着吧。”顧清光随意道。
高墨前一秒剛答“好”，下一秒又問“會不會有點多了？”
高墨見到顧清光的嘴角勾起了一點弧度，好似帶着輕蔑的意味。
實際上她在那一刻确實有那個意思，她想到她在英國買過一個城堡，光園丁就有四十多人，更不要說還有廚師、女仆、管家、房屋維修工、司機等。不過那個城堡太大，車子在裏面跑半小時都跑不到頭，确實用得到那麽多人，不像這裏……
顧清光随意掃了一眼這棟別墅的內部構造，就那麽輕輕一瞥，高墨好像看到了她神态裏的不屑。不是故意的那種，是骨子裏帶出的驕矜之氣。
“高助理。”
高墨正怔愣看着她，被她這一聲給喊得回了神，“怎麽了？”
“你準備給前面那些傭人的遣散費撥下來了嗎？”
“啊？哦，撥下來了。”
周知珩一交代他辦這件事，他就趕緊去找財務結賬了。
“既然已經撥了，那你能不能把這筆款放在我這裏？我想着你說得對，我這裏确實用不到這麽多人。那我就拿這筆錢做獎勵，幹活積極靠譜的多拿錢，懶惰懈怠的就開了，你覺得如何？”
顧清光剛說把錢留在她這裏時，高墨還以為她要私吞，沒想到是要做獎罰和競争機制。
有了這套機制，這些人只會越幹越賣力，生怕比別人伺候不周到。
到底是誰說江家這個被換回來的二小姐是個光長頭發不長腦子的草包的？她這不是挺會利用人性的？
高墨辦好事情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周知珩彙報工作。
“老板，你那個太太可真是太厲害了。”他回憶着方才發生的事，內心感慨萬千。
周知珩被他爸罵了後，到現在臉色都不好。他冷哼了一聲，“厲害什麽？不就是會告狀嗎。”
“不不不。”高墨很認真地告訴他，“她跟你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我今天過去都差點沒認出來。”
“哪裏不一樣？”
“嗯……變漂亮了許多。”高墨在別墅內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驚豔到了，他從來不知道這位江二小姐這麽漂亮。看來對于大美人來說，劉海封印顏值是真的。
周知珩譏笑一聲，“高墨，你失憶了吧？顧清光本來也長得不差，你又不是沒見過，怎麽今天大驚小怪的？”
“我是見過沒錯……但總覺得今天……”總覺得今天的顧清光跟以往很不一樣，不只是五官和身段漂亮，還有內裏透出的高貴古典又很淩厲的氣質，“而且她今天說話很奇怪，那些詞反正我說不出來，像是舊時候的大戶人家的腔調。”
“好了，事情辦完了就出去，我等下還有個會要開。”周知珩不想再聽有關顧清光的事情，煩得很。
晚上他處理好公司的事情，回到明洲壹號的房子裏。周知珩有許多房産，明洲壹號是住得最多的，因為離公司近。其次就是位于城南的老宅，因為父母在那邊。
顧清光所在的春景別墅他幾乎沒有去過，因為他不想看見那張臉。但是現在回想起助理白天說的那些話，心裏湧出一絲好奇。
他打開電腦，在郵箱裏找出高墨下午傳給他的一份名單，那是顧清光別墅裏新雇的傭人的信息。
他找到其中一個號碼，打過去，直接問，“太太現在在做什麽？”
“回先生，太太這會兒正在看書。”
“看書？不會是言情小說吧？”盡看些沒營養的垃圾，怪不得文化水平這麽差，只能上普通大學。
那會兒顧清光剛被江家找回來時，江父江母想在物質和教育資源上補償她，打算送她去國外念書。結果她的英語非常差，別說雅思托福了，她連四級都考不過，最後只得無奈放棄。
傭人解釋道：“不是的，太太看的是歷史書，近代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