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旁觀

旁觀

第七期節目開拍前，顧清光收到了節目組發來的一套角色卡。她粗略看了眼，都是民國背景下的角色，而且好像還是同一個故事裏的。

她以為節目組發錯人了，問後得知，這是他們下一期的拍攝內容——大型實景劇本殺。地點在影視城，為期兩天，在開拍前需要各個嘉賓自行選定人物角色。

顧清光翻了一下卡片，裏面需要扮演的角色有：大學老師、報社記者、編輯部主編、學生、留洋歸來的千金、律師、陸軍上将、監獄長、電影明星、愛國商人。

劇本的背景設置在民國初期，寫的是一個大學生在參加游行的時候被抓走了，死在大牢裏，社會各界為他查找死亡真相和讨要公道的故事。

顧清光選了「留洋歸來的千金」這個角色，畢竟本色出演不需要演技。

她選完之後，節目組把她的個人劇本發給了她，并告知，要熟讀劇本，最好能背下來，因為到時所有人需要以戲劇的形式直接演繹出來。另外還通知他們，這次嘉賓需要提前一晚到影視城入住。

當天晚上，顧清光剛在影視城下車，一個力夫拉着輛黃包車停到了她面前，取下肩上的毛巾撣了撣座椅，“小姐，坐車嗎？”

顧清光自然地将手裏的皮箱遞給他，“坐。”

“去哪裏？”

顧清光按照劇本上的臺詞說道：“顧公館。”

黃包車被拉着跑起來，挂在上面的鈴铛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濡濡夜色、夜風拂面，顧清光看着路邊一排排挂着幌子或牌匾的商鋪，她恍惚像是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黃包車在顧公館門口停了下來，有兩個紮麻花辮的姑娘等在那裏，她們是公館裏的傭人，過來接顧清光的。

傭人替顧清光給了錢，然後一個幫着拎皮箱，一個負責在前面給她引路。他們繞過噴泉和一個花圃，來到一棟中西結合的府邸前。

從中式雕花大門進去，一屋子的npc在等着顧清光，其中還有假扮她父母的npc。大家娴熟地說着臺詞，諸如什麽歡迎她回來，每一個人都非常入戲。

顧清光不冷不熱地回應了幾句，由傭人領着去卧室休息。

這裏雖然是影視城，外觀建築和裏面的家具陳設倒也有模有樣。

節目組這次确實下了功夫，他們想拍出一期與衆不同的，帶有電影質感的綜藝。為了播出效果，這次也沒有安排直播，導演打算拍完之後，後期再加工制作一下。

顧清光的卧室在二樓，自帶一個半月形陽臺。屋內安裝了暖氣設備，歐式大床上鋪着厚厚的蠶絲被，在這裏住着并不冷。

不知道是不是受環境的影響，顧清光晚上睡覺的時候難得夢到了以前的事。

那年她從國外回來，躊躇滿志地要有一番所為。她憑着自己的所學在珠寶行找了份工作。

她學習珠寶設計是因為她的母親，她母親是一個愛寶石如命的人，經常成斤成斤的往家買。顧清光對那些硬邦邦的石頭談不上多喜歡，但是她母親每次拿到她設計的珠寶總是很開心，于是她就去學了。

顧清光每天拉風地開着自己的小轎車去上班，上了幾天，她決定換工作。因為本土工藝的限制，她并不能最大化地發揮自己的價值。

後來顧清光做過報社撰稿人、外交部翻譯和小提琴老師。因為她精通文學音律外語等技能，加上矚目的家世背景和留洋經歷，找工作于她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最後她選擇在報社留了下來，因為通過這個“窗口”，顧清光看到了一個她從未接觸過的真實社會，她也第一次了解到什麽叫做苦難。

顧清光在報社認識了一些擁有先進思想的學生，她同那些人一起高舉無産階級革命的旗幟，一起參加游行。

然而好景不長，她父親知道她做的這些事後，大發雷霆，不僅辭了她的工作，還将她鎖在了家裏。他們罵她不孝不義、忘祖背宗，後來想強行将她送出國。

那是她這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時光。

正當顧清光陷進夢境裏時，陡然一聲響動讓她驚醒。

她看着陽臺上被打開的玻璃門和飄動的窗簾，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悚然。

就在這時，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敲門的是餘穗，他穿一身軍裝，外面披一件茶青色大衣，腰間別着搶，一看就拿的陸軍上将的劇本。

劇本裏，餘穗是顧清光的哥哥，他們是一家人，所以出現在這裏很正常。

餘穗是專業的演員，顧清光還在發懵時，他已經演起來了。

他背着手，大步跨進她的卧室，“小妹，有人進你的房間了嗎？”

顧清光愣了兩秒，搖搖頭，“沒有。”

“那陽臺上的門怎麽開着？”

顧清光不記得臺詞了，胡鄒道：“暖氣太熱了，我通通風。”

餘穗在房間裏巡視一圈，确定沒有人後，叮囑她：“要是有什麽情況，立即喊人。”

“嗯。”

餘穗離開後，顧清光将門關上了。等了一會兒，她對着空曠的房間說道：“出來吧。”

床底下鑽出來一個人，是許白。

他是大學生的劇本，他的同學在游行的時候被巡捕抓進了牢裏，現在得知他已經遇害了。猜測是上将害死的，就想來找證據，但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蹤，趁亂躲進了顧清光的屋子裏。

許白抱拳致謝，“多謝小姐救命之恩！來日一定報答小姐！”

他有種演話劇的感覺，演技十分浮誇。

顧清光從櫥櫃裏翻出兩條棉胎，讓他躺到床底下睡覺。

按照劇本，顧清光需要收留他一晚，然後在白天的時候讓他混在戲劇班子裏送出去。但是她又不喜歡跟別人住一個屋子，所以就讓他躺到床底下，眼不見為淨。

許白看着棉絮完全暴露在外面的棉胎，很想瘋狂吐槽，但是為了拍攝效果，他忍了。

第二天顧清光找來戲班子在家裏唱戲，許白就混在裏面咿咿呀呀地唱。他是有舞臺經驗的，能唱會跳，雖然并沒有學過戲劇，但是跟着別人做做樣子倒也還能看。

許白離開後，顧清光的戲份就暫時結束了。

顧清光在這個劇本殺裏面是個邊緣人物，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助正義人士。

沒有戲份後，她獨自在影視城裏逛了起來。

街上人來人往，一眼望去都是長衫馬褂、短襖旗袍，還有學生裝、中山裝。從百貨公司、教堂、銀行到茶樓，每個建築都充滿了年代氣息。

後來顧清光來路過一家報社，在裏面看到了正扮演記者的趙安安。她對面坐着許白和周知珩，許白的嘴一張一合，快速念着臺詞，而趙安安就拿筆在紙上寫着什麽。

顧清光想起了以前自己在報社工作時的情形，呆呆地在那裏站了許久。

站累了，就找了家飯店進去吃飯。

好巧不巧，她在這裏碰到了江慕雪和簡遇。他們一個打扮得時髦洋氣，一個穿西服戴禮帽。顧清光只能判斷出江慕雪拿的是電影明星的劇本，至于簡遇，看他的動作及氣質，挺像個富商的。

簡遇也看到了顧清光，腦袋唰地就轉了過來。顧清光只當做不認識他們，在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喝喝茶，看看外面的行人和街景，一天就過去了。

第二天有一場大型沖突戲，所有嘉賓都在，不過顧清光依舊沒什麽戲份。

大概劇情是以大學老師、學生為首的正派人士，在街上舉行游行活動，抗議軍閥統治的壓迫，然後陸軍上将帶兵趕來，兩方發生了嚴重沖突。上将一怒之下，對着人群開了一槍。本想殺雞儆猴，但是電影明星在混亂之中撲了上來，替老師擋了一槍。

顧清光在這場戲唯一的臺詞是勸她哥回去，勸說無果後，她就站在路邊看戲。

她看到穿着中山裝的周知珩站在游行隊伍第一排的C位，猜測他應該是演的老師，再一看江慕雪演的電影明星。這倆妥妥拿的男女主劇本啊！而扮演上将的餘穗明顯拿的是反派劇本。

等着看戲之時，顧清光聽到了系統的聲音，“宿主，等這期綜藝結束，你應該能休息一段時間了。”

“怎麽說？”

“這期綜藝過後，女主會收到很多劇本邀約。在拍戲的過程中，她會遇到我們的男二跟女二。女二入場後，你這個炮灰就可以退場了。”

“搞半天，原來我是個排不上名號的配角。”顧清光一直以為自己拿的是女二劇本，現在想來，是她高看自己了。

思緒回到拍攝現場，顧清光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着兩幫人在那邊激烈地争吵，緊接着突然一聲槍響，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大家像是按下了暫停鍵，變成了一張圖片，只有兩個人是動态的。

一個是江慕雪，一個是顧清光。

槍響之後，江慕雪緩緩倒在周知珩懷裏，顧清光則“咚”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導演以為顧清光把劇本看岔了，心想還好她站在邊上，到時候成片可以剪掉。

他指揮工作人員去把顧清光喊起來，讓剩下的嘉賓和npc繼續表演。

工作人員喊了幾遍，顧清光沒有反應，将她身體翻過來一看，額頭被砸了個傷口，半邊臉上都是血。

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