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如意讓人備了馬車，帶上了自己的貼身侍女青葉便和蘇白一塊出了門。
馬車上，因着青葉在，如意和蘇白兩人并沒有坐一塊，就連談話都少了不少，如意的言辭之中也沒有了兩人獨處時的親昵，多了一份客氣，蘇白瞧着如意端坐着言笑晏晏的樣子突然覺得面前的少女雖然的确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總拉着他撒嬌的少女，卻又有什麽地方陌生的很。
知味摟是兩人小時候常去的地方，只要出來玩，如意總是要來知味樓一趟。如意會在知味樓點些什麽吃食，即便是現在蘇白也記得清清楚楚。
到了知味樓，兩人下了馬車，小二馬上就迎了上來，因為如意是常客機靈的小二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唉喲，這不是君姑娘嘛？好久沒見着您了。今兒還是老樣子？”
如意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好嘞，您請這邊走。”小二這麽應着，把如意和蘇白引到了二樓的雅間，然後給兩人上了茶，見如意今日多帶了客人，小二便多問了一句，“飯菜一會就上，君小姐還有什麽其他要的麽？”
如意看了蘇白一眼，然後道：“按着慣常的來一套，然後再加一份清炖獅子頭、清蒸鲥魚、茶香鴨方、蜜汁火方、幹炸響鈴、定勝糕和烏飯糕。這些可記得住？”
“好嘞，沒問題。”小二記得快，如意報完他就全記住了，這便退下把空間讓給了如意和蘇白。
待小二離開，如意看了眼青葉，後者愣了一下，然後明顯不情願地退了出去，看門去了。
青葉一消失在如意視線裏，如意端正的樣子就端不住了，她直接站起身，往蘇白邊上的位子一坐，然後伸手拉住了他：“家裏不方便問你，我爹都和你說了什麽？”
見到了這樣的如意，蘇白才勾起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這樣的如意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女孩：“自然是把我敲打了一番。”這麽說着，蘇白伸手摟了如意的腰，“不過如意兒不必太過擔心，所有的事兒交予我便好。”然後他便調轉了話題，問道，“說起來，如意兒點了這多的菜，一會可要吃不完了。”
蘇白不願正面回答如意的問題，這讓如意有些許的不悅。聽自家爹與自己說的話意思裏，蘇白想要她留在他身邊，多少是因着她身份的原因，那蘇白和自家爹的談話可就不是一般的敘舊了，恐怕是牽扯到朝政上的事兒了。可是蘇白不願回答，如意也沒法壓着他說，所以她撅了撅嘴，道：“你們一個兩個都瞞着我。”
“這不是讓你別太擔心嘛……”蘇白安慰似地在如意的額角吻了吻。
而蘇白這唇還沒離開如意，雅間的門卻突然被一把推開了。
“放開如意。”伴随着推門聲的，還有謝林那冷的随時都能掉出冰渣子來的聲音。
如意回頭看去，驚訝地看到了自家的表哥，除了自家表哥之外竟然連穆子雄和康景雲都跟了過來：“……表哥？康家哥哥？穆公子？”
“之前趕到姑父家聽說你和那混蛋出來了，我就過來看看。”謝林一點不客氣，就連稱呼蘇白的口氣也變了，他直接入了座，然後看向了還撲在蘇白懷裏的如意，眼神越發不善了，“如意，還不過來？”
平北王謝家，老王爺只得了如意娘親大榮公主一個女兒，對這個女兒是寶貝的緊。而老王的第三代，全是孫子，沒一個丫頭片子，所以物以稀為貴，老王爺對于這個出生于江南的外孫女是格外疼愛，比對自己家女兒更好上了幾分，連帶着如意的那些表哥對如意也是頗為關照，而作為謝家嫡長子的謝林待如意和待親妹妹沒什麽區別。
看着謝林那快要擦成鍋底黑一般的臉色，如意乖乖的從蘇白的懷裏離開，然後坐到了謝林身邊。
謝林的臉色這才好一點，然後他才對跟着他一起來的兩位道：“穆公子，景雲，怎麽不坐？”
如意看了一眼無聲入了座的穆子雄和康景雲一眼，然後對謝林道：“大表哥，我只是好久沒歸家，有些想念知味樓的味道……所以來用個午膳……”
“所以大表哥怕你一個人不安全，來陪你用膳了。”謝林想也沒想就直接回了如意，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死死盯着蘇白，那架勢頗有點母雞保護被黃鼠狼盯上的自家幼崽一般的。
蘇白似乎是覺得很有趣，跟着如意喊了一聲：“大表哥，如意只是和我用個膳而已，不必如此緊張。”
“誰是你大表哥？”如果不是顧忌着這場面上還有康景雲和穆子雄在，蘇白毫不懷疑謝林會立刻跳起來揍他--就跟小時候一樣。
看着謝林着急上火的樣子，如意不得不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大表哥，有什麽話一會再說也不遲，還是先吃東西吧。”如意看着端着菜盤不知道是該走進來還是轉身就走的小二哥不由覺得人家挺可憐的，敲門都沒人注意。
小二見如意示意他來上菜，他趕忙把如意之前點了的菜一一布上，又給謝林三人上了茶，然後腳底抹油快速離開了。
“大表哥可覺得夠？要不要再添一些？”如意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問了謝林一聲。剛才她要的菜，對于她和蘇白兩人來說有點多，但是如果再加上三個大男人的話，她擔心會有些不夠。
“一會不夠再添便是了。”
謝林這麽說了，如意也不好再說什麽。于是飯桌上彌漫着一股沉重而尴尬的氣氛，如意只覺得難受，她特地把蘇白從君府拉出來就是想讓兩人獨處一下的，哪想到謝林就這麽追了過來，她又不好趕人走。謝林一個人來也就算了，這穆子雄和康景雲這對未來的連襟也參和進來做什麽？
如意吃了兩筷子龍井蝦仁，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說起來，康家哥哥前幾日還在餘城與我家堂兄在餘城，怎麽這回又和我家表哥來洛城了？可是有事要辦？”
“的确是有些事要辦。”康景雲的回答平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如意“哦”了一聲，又問道：“方便說是什麽事兒嘛？可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康景雲聽如意這麽問，他擡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裏帶着些許的審視：“一些私事而已。”
如意點了點頭，然後又轉向了穆子雄：“那……穆公子也是為了私事？”
穆子雄似乎是沒有想到如意會突然問他，他頓了頓才回道：“的确是私事。”
“大表哥……”
如意輪個問完，就要再問謝林，話才說了一半卻被謝林伸手敲了頭。謝林斜睨了她一眼，道：“好好用你的膳，別到處打聽。”
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如意道：“這不是覺得巧嘛……算上在邺城的那次，這是我第三次見着穆公子了。”說道這兒，如意似乎想起來什麽似的，露出了一個笑顏對穆子雄道，“對了穆公子，尊夫人可有随你一起來？之前在邺城遇上了也沒好好打招呼，瞧着尊夫人口味與我有些相近，若是來了這洛城可務必要讓我做東，帶尊夫人好好逛逛呢。”
如意一番話說的熱切，倒有幾分熱情好客的樣子。
可是穆子雄卻是不為所動，他只是擡了擡眼皮：“……不敢勞煩君姑娘。”然後他放下了筷子，口吻一成不變地繼續說了下去，“上回在邺城遇到，君姑娘曾與內子說夫家姓蘇？不知君姑娘許的是哪個蘇家？”
穆子雄這話，就差沒直接問“你和蘇白”是什麽關系了。
然而穆子雄并沒有打算就此打住，他繼續問了下去：“說起來，君姑娘似乎也是得了郡主封號的？又為何會入了宮成了宮女？”
謝林聽了穆子雄的話看向了他，穆子雄接到謝林的眼神之後也坦蕩蕩地看了回去。這好像“我只是單純的問問沒其他意思”的坦蕩作風讓謝林眯了眯眼睛。謝林和穆子雄是在餘城遇上的，作為大夏朝唯二異性王的世子，兩人并不相熟，但是穆子雄對他的态度卻算是熱絡，于是這回來洛城穆子雄一路陪同，又跟到了這知味樓謝林也沒說什麽——他當時就想着穆子雄大約有所求，然而看來這“所求”的和他謝林沒什麽關系，到是沖着如意、或者說是蘇白來的了。
蘇白也挑了眉看向了穆子雄。
鎮南王和平北王兩族，一個鎮守西南，一個鎮守西北，出了回京給陛下賀壽或者得了傳召入京以外很少遇上，兩家也沒什麽矛盾，可是瞧着穆子雄這樣子有幾分想要當面挑釁謝林的意思。除非眼瞎才看不出謝林對如意的維護，可是穆子雄這問題直沖着如意去，似乎并不怕惹了謝林不快。
康景雲則老神在在的繼續該吃吃該喝喝，仿佛剛才的問題他壓根沒聽到似的。
如意眼神在四個人身上飛快地轉了一圈，然後立刻就擺出了一臉傷心的樣子，本來就一直水汪汪的眸子裏霧氣毫無征兆地彌漫了起來：“……我雖貴為郡主……可惜……”
謝林被如意這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吓了一跳，連忙轉身就要哄，而如意則趁機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眼淚“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大表哥也知道我從小就訂了婚，那家便是姓蘇的，我與蘇公子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哪只後來蘇家遭了難，蘇公子也不知去向……這婚約自然是做不得數的，我雖然傷心可是畢竟年幼這事兒後來也就這麽算了……及笄之後娘一直替我相看人家，精挑細選的替我選了康家哥哥……康夫人與我娘是手帕交，兩家離得不遠，知根知底的，的确是良配……可是、可是哪知……”
如意掉金豆子，謝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只能讓如意拉着他。蘇白一開始也是擔心，可是聽着如意的話越來越有胡扯的意思，他那擔心也漸漸褪去，倒是有些好奇如意接下來想要說些什麽出來了。
“我從小也是與康家哥哥一塊兒玩大的，只當他向我求親多少是喜歡我的……我心中……對康家哥哥也是歡喜的……”如意眨巴了下眼睛，眼淚落的更是厲害，“哪知我還沒進門，康家哥哥的貼身丫鬟就有了身孕……雖然這孩子最後是落了……可是我心裏難受呀……”
“君如意。”康景雲“啪”一聲，把手中的筷子狠狠撩下，連名帶姓的叫出了如意的名字。
如意仿佛是吓了一跳，一下子撲進了謝林的懷裏，怯怯地看向了康景雲。然後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顫抖，卻堅持着把後面的劇情給補齊了：“我心裏這坎過不去，便想出門散散心……離了家到外頭去瞧瞧……哪想快入京城的時候受了人伢子的騙，最後被送進了宮裏做宮女……我即便委屈、說自己是郡主，又哪裏有人信了……幸而蘇公公心腸好，答應我送我歸家……若不是……嗚……”
“康景雲。”謝林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警告的意味，雖然他對如意的話半信半疑，但是也不由有人敢這麽對如意說話。
如意和康景雲的婚事他是知道的，但是畢竟西北與江南遠隔千裏，其中細節他卻并不是特別清楚。康家想借着康夫人和大榮公主這一層關系更往上爬一些，這事兒謝林知道，謝林能看出來那麽君老爺和君夫人也不會不知道。謝林覺得君老爺一定是看中了康家這小心思，康家家世不錯，雖然比不想君家但是也有些家底，如意嫁過去生活上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兩家離得近如意回家也方便，若是康家指着君家和平北王往上爬，那就得把如意當公主一樣的供着，不然如意一鬧那康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而如意逃婚的事，謝林知道的倒是挺清楚的，他這次來江南就是替君家找人的。只是在君家聽說的是如意忘不了蘇家小子不肯嫁人，留了紙條就跑了，可是現在聽下來，如意逃婚不是因為她心系蘇柳，而是因為康景雲自己作了個死？謝林看向了康景雲。
穆子雄也看向了康景雲。
穆子雄知道如意的話裏頭摻了很多東西，多半是假的，可是在聽到康景雲貼身丫鬟有孕這一段，他卻是不敢大意。雖然不知如意所說的話的真假，可是在這麽段時間內如意要編出這麽一大長串來，這落胎的事估計也不是空穴來風。康景雲與蔣家已準備結秦晉之好，嫁給康景雲的将會是他鎮南王世子夫人的妹妹，以後見面他也要叫康景雲一聲妹夫的。若是這“妹夫”是個在新人進門前就把人肚子弄大的，那康家和蔣家這事兒還是更仔細些才好。
康景雲看向如意的眼神有些暗沉。
如意當着穆子雄說這些話是為了什麽，他用腳趾想想也能明白——多半蘇白把他和蔣家的事兒與如意說了。在成親前那段時間，他的貼身丫鬟的确是有一個落了胎的，可是他向來潔身自好從來不碰身邊那些丫鬟，即便有爬床的也被扔了出去。他有個同房，不過在和如意訂婚之後就打發走了，這些事君家都是知道的，那個丫鬟落掉的孩子并不是他康景雲的，而是府上一個小厮的，那時出了事康家也沒想壓着，內宅的事如意遲早要嫁進來接管的，所以這事也并沒有瞞着君家一一如實相告了，沒想到今天卻被如意在這兒咬了一口。她倒是把她身上的事兒推了個幹幹淨淨，全把髒水潑他身上了？
蘇白聽完倒是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在全場都彌漫着狐疑和憤怒的沉默時開了口，接着如意的胡編亂造繼續說了下去：“一開始如意與我說她的事兒的時候我還不信，索性後來聯系上的君老爺，這回正好有機會，便送她回來了。”
聽蘇白接了口，如意松了口氣，天知道，她快被康景雲的眼神兒給紮死了。
“原來如此。”穆子雄裝模作樣的回了一句，好像他真的相信了一樣。
接下來的一頓飯吃的波瀾不驚又索然無味。好像是終于感覺到這種不适一樣，康景雲起身說有事率先拜別衆人離開了，然後緊接着穆子雄也說有事先行告退。
兩人一走，如意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走了，再不走我都準備好再哭一場了。”這麽說着，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臉，“幸好我不上妝，不然一定得給我哭花了。”
“你還想哭什麽？”謝林多少對如意有些無奈，“康景雲當真和那貼身丫鬟有染？”
“誰知道呢。”如意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這事兒他們康家自己和我們說的，說那丫鬟落了的孩子是小厮的，兩人都已經被趕出府了，至于真的假的，他們說是就是了呗，反正不管真的假的我都沒打算嫁。”
最近被鎖的心煩意亂的。
講真我想全部坑了一了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