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果然不适合這個圈子

第17章 你果然不适合這個圈子

第二天早上,喬清許是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被窩裏醒來的。

深灰色的床品讓他陷入了一瞬間的茫然,但坐起身來環顧四周後,他松了一口氣。

這是在姬文川的卧室裏。

前幾天來的時候床品還是绀青色,現在新換了一套,多半是他離開後特意換的。

看樣子姬文川對吃穿用度還頗為講究,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直接讓他睡次卧?

昨晚換下來的衣物已經熨燙好,疊放在床頭。身上就穿着一條內褲,但某個部位并沒有不适感,應是回來後就睡了。

不過喬清許總記得迷迷糊糊中姬文川給他擦洗過身子,他拉下內褲看了看,果然。

只見模糊的印章已被洗掉,又蓋了個新的上來。

對于某個“老先生”的癖好,喬清許也是無奈。

姬文川怎麽就那麽喜歡在他身上蓋章?跟乾隆似的。

在衛生間洗漱好,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四下都見不到人影。

喬清許憑着記憶朝客廳走去,但在路過某條走廊時,牆上挂着的名家書畫讓他邁不開腳步。

之前他就是想往這邊走,但被姬文川叫住了。

現在正好閑來無事,為何不再去看看?

牆上的書畫基本出自近現代畫家,跟放在雅頌寶庫裏的沒得比。

但不難看出對于書畫的布置,姬文川有他自己的講究,比如他顯然喜歡素雅的蘭花,一眼看去,連着好幾幅都是。

大多數收藏家都是越有價值的藏品越往身邊放,然而姬文川卻不是這樣。

他是值錢的扔庫房裏,喜歡的才擺在身邊。

走廊盡頭的房門虛掩着,喬清許随意地往裏看了看,發現竟誤打誤撞來了書房,而姬文川正在畫案前練字。

他手上拿着一只粗大的羊毫毛筆,胳膊帶動手腕在宣紙上肆意揮灑,肩膀上的線條随着他的動作一張一弛。

意識到偷窺不好,喬清許擡起手來輕輕敲了敲房門:“姬先生。”

姬文川停下動作,看了喬清許一眼,又繼續揮墨:“小狐貍醒了?”

昨晚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喬清許清楚地記得他直呼了姬文川的全名,還罵了他好幾句“老狐貍”。

他尴尬地揉着後頸,走到畫案旁邊,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我昨天怎麽沒有回家?”

印象中,他記得他明明告訴了司機他家的地址。

“你沒有說門牌號,睡着了也叫不醒。”姬文川寫着字說,“就把你帶回來了。”

原來如此。

想到新換過的床單,喬清許說:“你可以把我放次卧的。”

“為什麽?”姬文川停下手中的筆,看向喬清許說,“抱着你睡手感很好。”

喬清許一下紅了臉,也不知該怎麽接話,索性轉移話題道:“你在練字嗎?”

姬文川擱下毛筆,問:“能看得出寫的什麽嗎?”

宣紙上的字是狂草,沒什麽章法,但也難不住喬清許。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新捐的希望小學蓋成了。”姬文川說,“非讓我題一幅字過去。”

聽到這話,喬清許不禁有些想笑,敢情姬文川不是在練字,而是在“交作業”。

這句話顯然就是他送給小學生的忠告,毫無新意,甚至還有點俗氣。

發現一旁的喬清許在偷笑,姬文川把人攬進懷裏,從背後抱着他說:“你是拍賣師,你來評估下,我的字值多少錢?”

身後的人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喬清許差點沒被壓到畫案上。

他堪堪穩住前傾的身子,中肯地說道:“這要看想求你辦事的人,願意花多少錢買你的字。”

“如果沒有人要求我辦事呢?”姬文川挑眉問。

“那……”喬清許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我願意友情出價一百塊。”

“一百塊?”姬文川失笑,扶着喬清許的腰,讓他轉了個身,“你就這麽看不起我?”

“評估一件東西的價值要從多方面考慮。”喬清許看着姬文川說,“你的字并不差,但也沒有好到讓人驚豔。除開你的身份,這就是一幅普通人寫的字,拍賣行根本不會接收,所以我也只能友情給你一百塊。”

喬清許說得專業又認真,但姬文川卻是快氣笑了。

這小朋友怎麽這麽不解風情?

“友情?”他傾身上前,吻住喬清許的嘴唇,“你跟誰友情?”

“唔……我就是說……我們認識。”喬清許掙紮着說,“不認識……你送我都不要……”

姬文川咬了咬喬清許的嘴唇,托住他的臀部,把他放到了畫案上。

宣紙的邊緣被壓住,起了褶皺,這下是連送都送不出去了。

起始于報複的親吻逐漸變得溫柔缱绻,原本喬清許還雙手撐在身後穩住身子,但随着姬文川不斷下壓,他也漸漸失了方寸,用手撐在了姬文川胸前。

忽然,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了拖鞋的趿拉聲。

喬清許一個激靈推開姬文川,第一時間跳下畫案,躲在了姬文川身後。

姬文川的身高應該在1米85往上,但喬清許1米79的個子也不算矮。

當他意識到在姬文川身後根本躲不住時,他壓下不必要的慌亂,又平移到了姬文川身旁。

“先生。”傭人敲開半掩着的書房門,問道,“現在要用早餐了嗎?”

姬文川看了眼“戲多”的喬清許,笑着說:“好。”

這套頂層公寓配備着一個标準的會客餐廳,偌大的圓桌可同時容納二三十人用餐。

但喬清許的身份似乎并不是客人,他跟姬文川用餐的地方在客廳旁的小餐廳,餐桌的布置較為随意,桌面上擺滿了各色中式早餐。

“合胃口嗎?”坐在對面的姬文川問。

“嗯。”喬清許點了點頭,咬下了一口灌湯包。

水晶般的薄皮破裂開來,在口中迸發出鮮美的湯汁,比小區門口老王家的包子不知好吃到哪裏去了。

“你昨天說,”姬文川喝着粥,動作優雅松弛,“你不想讓楊建章跟着沾光。”

話題來得太過突然,喬清許差點沒被湯汁嗆着。他咽下嘴裏的食物,緩緩開口道:“是。”

其實這些事喬清許是不想跟別人分享的,跟他熟透了的安茉除外。

畢竟讨厭誰、跟誰不對付,都是很私人的事,要不是昨天喝多了酒,又剛好話趕話,他也不會在姬文川面前表露他的小心思。

“你們之間有矛盾?”姬文川果然開始探究背後的緣由。

喬清許思考了一瞬,言簡意赅地說:“他想把我趕出去。”

“這樣嗎?”姬文川有些意外,“我記得他是你父親的朋友。”

“但我父親已經去世了。”

飯桌上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姬文川給喬清許夾了一塊甜口的糕點,說道:“節哀。”

“都過去了。”喬清許順勢夾起那塊糕點塞進嘴裏,松松軟軟的甜味立馬彌漫了整個口腔。

“所以你回國來,”姬文川又問,“是想保住你們家的拍賣行?”

“一個是這個。”興許是甜食容易讓人放松,喬清許漸漸打開了話匣,“二個是也想讓我家拍賣行跻身一流拍賣行之列。”

姬文川挑了挑眉,笑着說:“志向這麽遠大?”

喬清許讀出了幾分調侃,不悅道:“你笑話我。”

“怎麽會。”姬文川收斂了幾分笑意。

“我還有一個想法,”喬清許又說,“說出來你更要笑話我。”

“什麽?”姬文川問。

“我想讓國內古玩市場規範化,不要有那麽多的假貨。”

這次姬文川沒有笑,眉尾微挑,眼底微沉。

“像你父親那樣嗎?”他說道,“那可不容易。”

“我知道。”喬清許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沒關系,我還很年輕。”

是的,太年輕了。

在姬文川的社交圈裏,每個人都是沉浮商海多年的老油條,根本不會有人說出這麽天真的話來。

如果是初次認識喬清許,姬文川或許只會笑笑,自動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排除在社交圈外。

事實上,當初喬清許來找他要高足杯時,他也确實是這樣做的。

但熟悉之後再來看喬清許,他平平淡淡地聊着他的理想抱負,沒有自視甚高,也沒有妄自菲薄,竟讓姬文川恍惚地覺得,或許有一天他真的可以實現。

這麽看起來,小朋友似乎還挺迷人的。

但最終回歸實際,這樣的特質并不是什麽好事,只會讓他受傷罷了。

“在你眼裏,”姬文川收回落在喬清許臉上的視線,跟他閑聊道,“你父親是什麽樣的人?”

“一個正直的人。”喬清許回答得很快,“也是我崇拜的對象。”

“是嗎。”姬文川說,“所以你認為正直很重要。”

“是的。”

“那如果,”姬文川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扯過紙巾擦了擦嘴,問道,“你必須在利益和正直之間做選擇,你會怎麽選?”

話題的走向似乎有些奇怪。

喬清許沒有設想過這種問題,但他并不需要時間思考:“正直。”

姬文川點了點頭,并不意外:“小朋友。”

他的語氣裏沒了平日裏的調侃,帶上了幾分惋惜:“你果然不适合這個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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