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被楊雪瑩這樣說，孟厚德很尴尬，但他又不好說楊雪瑩什麽，咳嗽一聲，“也不能這麽說。”

“那不然怎麽說。”楊雪瑩的心情好了許多。

“我也想給女兒帶來好生活，可是……我好像更多的是讓她失望。”孟厚德看着桌面，說出了很少和人說起的心裏話。

楊雪瑩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話戳到了孟厚德的痛處，于是換了個語氣說：“我看你對你女兒挺好的。”

“我對不起她的事更多。”

“那你是想給她找個後媽照顧她嗎？”

孟厚德連忙否認，“當然沒有，我要努力賺錢，讓她好好學習，過上好日子。”

這時候老板喊了一聲面好了。

孟厚德起身去端面，還問楊雪瑩要不要加蘿蔔幹榨菜或者辣椒什麽的。

楊雪瑩：“幫我多放點辣椒謝謝。”

孟厚德挖了兩勺辣椒油倒在她的排骨面裏，又給自己弄了兩勺酸菜和蘿蔔幹。

等他端過來，楊雪瑩拿着筷子，遞給他一雙。

楊雪瑩：“剛才說到哪了？賺錢……對了，現在不能賣對聯了，你打算做什麽賺錢？”

“我還在想，我最近也在打聽，看有沒有什麽賺錢的門路，我聽說現在倒騰電視機，收音機很賺錢，要不然我去批發磁帶回來賣。”

楊雪瑩接觸到的人很多，當然也聽說過這年頭倒爺有多賺錢，來歌舞廳消費的老板中也不發這樣的人，早幾年都是幹物流的，後來就去倒賣東西，從南方運北方緊缺的物資去北方賣，再從北方購買物資去南方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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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孟厚德說的錄像機，廣東那邊只要幾千塊，賣到遠點的地方，一兩萬都有人買，人肉帶幾次就賺大了。

只是這年頭，治安很差，很容易被搶，沒人敢多帶。

“你真想賺錢啊？”楊雪瑩認真地看着孟厚德。

她來海市快一年了，見到的人很多，但是孟厚德這樣的老實人見的少。

長得帥還這麽老實就更難得了，雖然他是不聰明，但是個有原則的實在人，現在那些有錢的大老板就想找孟厚德這樣的人在手下做事，不用多聰明，要的是忠心和聽話。

“對啊，我之前賣對聯做的不太好，我想自己做點什麽，做出點成績，至少能夠賺錢養這個家。”孟厚德對楊雪瑩還是有點提防的心思的，畢竟是個外人，他沒有把什麽都告訴她。

楊雪瑩想了想，“你願意去外地嗎？”

“那不行，我得待在海市照顧我女兒，她馬上要高考了，家裏的事情都得我看着呢。”

孟玉蘭和孟煜樹都還小，家裏沒個大人就是不安全，過年的時候還來賊了，再加上孟玉蘭和孟煜樹都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都要跟上，他現在做飯都是很講究的。

“那這樣的話，你還倒騰什麽錄像機，你又不能總出去。一個月去一趟，再賺錢也就那點錢。”楊雪瑩搖搖頭。

“一個月去一次，要是弄得好，也有好幾千上萬了。”孟厚德瞪大眼睛，這叫做這點錢嗎？

楊雪瑩在歌舞廳見多了紙醉金迷，揮金如土，幾千塊錢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

她自己家也很有錢，所以看不上這些錢。

不過對于孟厚德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她挑挑眉，“那要不你去承包個國營電影院，或者開錄像廳？”

孟厚德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來，“我沒本錢，這個要很多本錢吧。”

“那至少得五位數，你有嗎？”楊雪瑩伸出一個手比了一下。

“沒有。”孟厚德失望地搖頭。

楊雪瑩聳肩，吃了一大口面，“這也沒有，那你還是繼續擺攤吧，要不然……”

孟厚德：“怎麽？”

“要不然我借你點錢……”楊雪瑩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她對孟厚德是有好感，但是她是要做歌手的人，才不會和孟厚德這麽大年紀的男人有什麽發展。

更何況孟厚德還有個那麽大的女兒。

後來見到也只是看他好看，楊雪瑩才和他多說幾句話。

今天在飯店見到，兩人互相知道了對方的秘密，孟厚德又跟她說了心裏話，她對孟厚德的感覺又有了些變化。

拿出幾萬塊錢對她來說不難。

她出來的時候就在她媽媽那裏拿了不少錢，在歌舞廳唱歌的工資也不低，加上老板們給的小費，她存了好幾萬，平時的開銷也就那麽些，都用在唱歌上了，買設備，還有樂器上的保養。

這次來到海市唱歌，也是經過朋友介紹過來的。

唱了半年，就被唱片公司看中，願意給她出唱片。

過完年就簽約，然後就開始準備唱片，說要将她打造成楊钰瑩那樣的歌手，紅遍大江南北。

她名字裏也有一個瑩，但是外形上，她和楊钰瑩不是一個風格，人家走的是甜美風，人美歌甜，而她則是冷豔風，聲音也很特別，嗓音細膩，溫柔脫俗，唱片公司的老板說她唱出了一股子仙氣。

她要是火了，幾萬塊都不是事，一場商演就能有十幾萬。

雖然楊雪瑩說完也有些後悔，但是孟厚德的反應更大。

他被吓了一跳，“不好吧，這樣不合适。”

楊雪瑩：“怎麽了？借你的是要還的。”

孟厚德想了想，“還是不好。”

“你不是缺錢嗎？”

“那也不能要你的，我們不熟，缺錢我自己會想辦法的。”說完他把碗裏的面吃完站起來付了錢就走了。

楊雪瑩笑了一聲，繼續低頭吃面。

一周後。

海市一中開學了。

孟玉蘭起了個大早，今天是報道的日子。

“蘭寶，洗洗手吃面了。”

孟厚德做了一大鍋豬腳面。

面湯是用骨頭棒子炖的，足足炖了一天一夜。

面也是手擀面，豬腳用高壓鍋壓的爛爛的，加上幹辣椒和鹵料，香味辣味全都炖進肉裏，出鍋的時候再加上一些老抽生抽調味上色，豬腳的皮看起來油光發亮，滿滿的膠質，骨頭和肉還連着，但是只要輕輕一咬就能脫骨。

“今天還要去擺攤啊？”孟厚德問。

“對，今天開學肯定生意好，我上午擺攤，下午再去報道。”這是昨晚就商量好的，她和孟煜樹一起去。

孟煜樹去小學門口，孟玉蘭去中學門口。

這些貨是前幾天他們一起去南市進回來的。

足足兩千塊錢的貨，又是租了輛車才運回來。

全是孟玉蘭精心挑選的貨，趁着快開學，學生都回來報道，拿到學校門口來擺攤，生意好得很。

那些寄宿的中學生，都是提前兩天來學校的，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買文具買資料，看到有擺攤的都會過來看看。

小學生則要晚一些，所以頭兩天孟煜樹都和孟玉蘭一起在中學門口擺攤。

一天就能賣好幾百。

今天分開擺，讓孟煜樹去小學門口，孟玉蘭還有些擔心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本來孟玉蘭有些猶豫要不要叫上孟厚德。

但是孟玉蘭想到之前自己都說了不讓他參與擺攤的話了，就算要變，也要有個合适的機會再變。

孟厚德這些天也在忙活自己的事情，自從上次和楊雪瑩聊完，他就覺得承包個電影院或者弄個錄像廳是個不錯的想法。

但是錢從哪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先把當年借出去的錢要回來。

之前他剛回來就去要了一次，那時候快過年了，那些人都說手頭不方便，現在年也過完了，他想着怎麽也得要回來一半。

結果這兩天還是屢屢碰壁。

那些借他錢的人，反而還說他擺攤賣對聯賺了錢，又要問他借錢，把孟厚德氣得不行。

他沒要到錢，只好去學校門口看看孟玉蘭，快到午飯時間了，剛好能幫孟玉蘭收拾攤子回家吃飯。

結果他記錯了，以為是孟玉蘭在小學門口擺攤，一去才發現是孟煜樹在這。

他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

孟煜樹一個人招呼着一個攤子，生意很好，很多小學生圍在攤位前，看看這個摸摸那個。

也有家長帶着小孩來買的。

雖然孟煜樹一個人看着攤子，但是他一邊收錢一邊介紹，還不忘吆喝，做的很不錯。

孟厚德心裏有些不得勁。

自己難道真的還不如一個孩子做得好。

這時候忽然有人來找麻煩。

原來是學校對面的文具店老板。

本來文具店在開學這段時間應該生意很好的，但是大部分生意全都被孟煜樹的攤子搶走了，有的人甚至去文具店裏看一看，就出來在孟煜樹的攤子買了，還說文具店賣的貴。

這下老板怎麽能願意。

于是拿着一根板凳就出去趕人。

“這不讓擺攤，幹嘛的你，快走，不走我叫城管了。”

孟厚德見狀馬上沖上去，“你幹嘛的！”

孟玉蘭回到家，就看到孟煜樹在給孟厚德上藥。

孟玉蘭東西都來不及放下，“怎麽回事？”

“叔叔為了幫我，和文具店老板吵起來了。”

孟玉蘭皺眉，“怎麽吵起來了，還動手了？”

“那人要推小樹，被我攔着推了一把，然後就動手了，不是我先動手的。”

孟煜樹點頭，把情況仔細說了一遍。

“是我沒顧慮到，育才小學門口有文具店，搶人家生意，人家肯定找麻煩的，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孟玉蘭猶豫地看向孟厚德。

“爸，你最近忙什麽呢，要不你去幫幫小樹。”

這也算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還是需要孟厚德幫忙。

孟厚德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忙着要債，畢竟錢也沒要到，“我忙着找門路呢，我想着開個錄像廳，聽說這個賺錢，你不是想買房嗎，手裏沒錢哪裏買得起。”

孟玉蘭驚訝地看着孟厚德，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想法，“開錄像廳是不錯，但是投資不小，還得要門臉。”

孟厚德點頭，“是啊。”

“我們擺攤賣文具應該能賣個一個月，開學季這些東西都好賣，我算了一筆賬，賣完手裏這些貨，就能攢下一筆錢，到時候去廣東倒騰衣服，那個更賺錢，如果順利的話，半年下來應該能賺這麽多。”

她比了六，示意能賺六位數。

孟厚德的嘴巴張成雞蛋那麽大。

孟煜樹也很高興，“那豈不是半年之後就能買房了？”

現在的房價不高，十萬塊要買房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想買套好房子，還是差了點。

孟玉蘭沒跟他們說炒股的事情。

因為現在炒股的形勢很差，身邊炒股的人全都虧死了。

孟芳家裏最近因為趙國強炒股把這幾年攢的錢全虧了這件事天天在吵架。

隔壁的張大媽也是，一天到晚哭天喊地，就因為她丈夫炒股到處借錢平倉，結果還是一直在跌。

跟他們說的話，孟厚德肯定會擔心，很可能會反對。

但是錢是大家一起賺的，她要是要用這些錢去炒股，也不能瞞着他們。

所以，孟玉蘭覺得自己最好是用自己的那一部分，就不用跟他們說了。

“可是你要上學哪裏有空去廣東？”孟厚德怕做生意會影響孟玉蘭的學習。

孟玉蘭：“到時候再看吧，大不了請幾天假。”

她也恨不得自己能夠有分身術，好多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的話，根本忙不過來。

這時候她不得不慶幸自己把孟煜樹帶了回來，幫了她好多忙。

剛重生那會兒，她覺得自己擁有前世的記憶，可以大展身手，靠自己暴富，但是現在她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她一個女孩子，一個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想象很豐滿，現實卻很骨幹。

下午，孟玉蘭去了學校報道。

晚上就有晚自習，她進了教室，憑借着記憶，找到了自己的課桌。

一個月沒來，桌上全是灰塵。

她擦幹淨之後就坐下把書包放進課桌裏。

這時候教室裏已經有不少人了。

大家都悄悄打量着她。

一個寒假沒見，孟玉蘭的變化很大。

穿着打扮和以前不同，更加洋氣了，而且不再佝偻着背，氣質好了許多。

走進教室的時候，大家都忍不住會看向她。

她漂亮又大方，表情雖然很冷淡，卻像是個發光體，耀眼極了。

之前學校評選校花的時候，孟玉蘭就屢次被提起，但是因為她的家庭背景，大家都看不上她。

每次要交學費的時候，她都交不起，同學們背地裏沒少嘲笑她。

校花的頭銜自然就給到隔壁班的聶嬌燕了。

“聽說孟玉蘭她爸坐牢回來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放假她和她爸爸一起擺攤賣東西呢，還被城管趕走了。”

“坐牢回來工作都沒了吧，只能幹個體戶，還去擺攤，真丢人。”

“不過看着是有錢了吧，身上穿的衣服是商場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