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正緣

正緣

這天早上,私宅中的一切好像不太一樣了。

平日裏冷言冷語的管家看到她,竟畢恭畢敬地颔首:“拉琪小姐,早。”

樓下餐桌上擺着豐盛的早餐,是特意為她準備的。管家在身旁小聲說着:“從今天起,餘總讓您睡卧室,無聊了也可以在家裏四處走走。”

拉琪簡單吃了點東西,卻依舊把自己關進了卧室,繼續看書發呆。

房子裏的其他人對此感到詫異,詫異之餘,管家撥通了餘聲的電話,說拉琪小姐好像還不太習慣今日的變化。

餘聲回答,随她。

直到晚上,拉琪才如往常般出現,端着茶水恭恭敬敬招待上門的家庭教師。授課結束,她又像女主人一樣把家教送到門口。管家在不遠處看着,心中對此很是滿意,即便餘總給了她更多的權限,可她依舊老老實實執行着他親口給她安排的待客任務。

真是個好女人。

可誰也沒注意到,拉琪和家教對視時的眼神裏,都可以拉出絲了。

周四的深夜,餘聲又來到私宅,依舊坐在餐桌旁喝粥。拉琪聞聲下樓,坐在他身邊,默默看着他吃。

餘聲吃完,終于看了眼拉琪:“他們都說,這些天,你在家裏很聽話。”

拉琪低下頭,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後天周六,陪我出趟門。”餘聲有些突兀地說,“上午十點,曉峰會開車過來接你。”

拉琪擡眼,怔怔看着他,似乎在琢磨這番話裏的深意。

好半天,她終于抓住了她想抓住的重點,小聲問:“餘總今晚還是不留下?”

Advertisement

餘聲淡淡笑了,心說這女人大概已經渴死了。

“等我們結婚以後,有的是時間。”

他如此說道,又拿起餐桌旁的一個小紙袋遞給她。紙袋裏有只絨面小盒子,拉琪取出打開,裏面是一枚鑽戒。

“啊。”

她發出輕聲的驚嘆,帶着喜悅和甜蜜,用顫抖的手指捏起指環,這才突然如大夢初醒般擡眼問餘聲:“可以嗎?”

“試試。”餘聲依舊是面無表情。

指環套入纖長的無名指,大了一圈。

“很合适。”餘聲看也不看便移開視線,繼續安排道,“戒指你先收着,過幾天曉峰會幫你聯系家人告知,把咱們結婚的事定下來,等商議妥當,我們就領證了。”

“啊......”

拉琪又輕輕叫了一聲,随即起身離開她的椅子,手臂像蛇一樣纏住了餘聲的脖子。

女人順勢跌入他的懷中,耳邊嬌媚的聲音幾乎哽咽:“謝謝餘總。”

果然,她并不會覺得這個倉促的決定有多奇怪,面對他的任何決定,她都絕對服從。餘聲若有所思地攔住拉琪,在昏暗的餐廳裏,她的臉看得并不真切,餘聲卻在懷中的溫柔撩撥裏越發難以自持。

他清清嗓子:“以後,就不要叫‘餘總’了。”

“那就叫,嗯......”她将嘴唇貼了上來,宛如深沉暗夜的眼眸正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主人。”

一瞬間,有些意外地,餘聲被這兩個字給點燃了。

他便一把推開眼前的碗碟,托起手中柔軟的身軀,用力将拉琪按在了餐桌之上。餘聲突然改了主意,現在就要對她行主人之權。

“主人......我怕。”身下的人卻突然可憐巴巴地說。

“嗯?”餘聲皺眉,手卻依舊沒有停下,“怕?”

“我......我沒......沒做過。”拉琪的臉色慘白,苦苦哀求地仰望着他,“主人,我害怕。”

豔麗的臉在此時竟染上了一層令人費解的純真。

她撩撥又順從,竟然還是一張白紙。

餘聲極力克制住內心的灼熱,心底卻更加滿足了。這個不經世事的女人,已經完完全全符合了他對妻子的要求。

他輕輕笑了,将她從餐桌上抱起,拉琪倒在他的身上,微微擡起的眼裏滿是迷戀和傾慕。

“等到我們的婚禮之後,好嗎?”她怯生生地問。

“嗯。”

餘聲附和了一聲,冷漠地放下她,轉身離開餐桌。結婚和辦婚禮是兩碼事,為了抓住正緣他可以和拉琪領證,但婚禮是更大更複雜的事,關乎家族臉面,他還沒打算把這件事告知家裏人。

尤其是他那近乎嚴苛的父親。

就像餘書然那樣,先把她藏在這間屋子裏吧。

“主人,你要走?”拉琪晃晃他的胳膊。

“你早點睡。”

連告別的話也沒說,餘聲便大步走出了私宅。

此刻,他的心中正想着散場之後空無一人的婚宴廳,橫陳在殘餘佳肴間扭捏的完美身體,碗碟撞擊的聲響逐漸被她嬌媚的求饒聲蓋住......餘聲擡頭看着漆黑的夜空,冷冷笑了一下。

***

既要她卑微,又要她主動,既要她妩媚,又要她純真,要她知書達理,還要她腦袋空空。

可她生來就不是被任何人凝視與品評的物件。

從小到大,她都無比厭惡這種被當成物件般蔑視與踐踏的感覺。

“蠢貨。”

拉琪把身體泡在浴缸裏,在心底狠狠罵了一句。

“爛黃瓜。”

罵得來了勁,她又補了一句。

在過往的交往中,她早已看透餘聲是個視女人為玩物的花花公子,如今也只是略施小計,扮演了一個虛假的“好女人”,便穩準狠地将他拿捏住,讓他着了道。

這大概可以稱得上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吧?

夏城那邊,她強有力的後盾大概已經把“正緣”的說法猛猛灌進了餘聲那塞滿廢料的腦袋裏。拉琪攤開手心,拿起那枚求婚鑽戒,舉到眼前瞥了一眼。

“不值錢的人造鑽。”

她冷冷地小聲說着,把戒指給扔進浴缸的底部,整個人也沉入了水中。

正月初八那天,當她聽到臨時來的司機說起“高速封路”的時候,就察覺到異常,因為出發前她特地查詢了路況信息,高速公路暢通無阻。

從那刻起,命運的齒輪就開始詭異無常地扭轉起來。

那個姓張的司機交代,他受雇于人,在前座底下放置重物,借口上廁所停車,只拉起一半的手剎,這些都是雇主安排的。他哭着求饒,自己只是個拿錢辦事小喽啰,更說不清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問了半天,有效的信息只有一個:雇主是他們車輛派遣服務公司老板的一個熟人。

張司機說,他在正月初七的傍晚匆匆見過一眼對方的背影,也記住了對方的聲音。新年用車需求多,當時他正在加班,恰好看到老板送客,走廊裏昏暗不清,老板恭恭敬敬管那人叫“餘總”。

送走“餘總”,老板順道叫住他,說臨時來了個明天早起的活。當晚,張司機便和“餘總”聯系上,對方直接出價一百萬,讓他去做一個人。想着家裏孩子明年就要高考,孩子想出國念書,張司機心一橫,便接下了。

巧的是,此前她早就開始懷疑和提防的那個人,也姓餘。

但她的人給司機看過餘聲的照片,也找了幾段他接受采訪時的視頻,司機看完卻表現得十分含糊,一會兒說看身形挺像的,一會兒又說聽聲音好像不太對。

線索戛然斷掉,在墜崖案的一個月後,拉琪便以身試險,出現在了這位“餘總”的身邊。

但奈何餘聲狡猾無比,直接出一狠招把她關進了私宅中不得天日。

偌大的房子裏沒有任何他存在的痕跡,拉琪也找不到什麽與之親近的機會。那晚總算以夢套話,他卻表現得滴水不漏。

從他的反應上看,仿佛從來沒殺過人一樣。

真是詭計多端的男人,呵呵,不過後天周六的外出倒是給了她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讓那個見過他背影聽過他聲音的司機到場親眼再見一次,說不定就能坐實了。

只是手機被沒收,如何把消息傳出去?

她突然想到了每天都要來家中上課的高歌。

***

周日上午十點,餘聲的助理曉峰開着餘聲的卡宴來接拉琪。

拉琪一改往日過分隆重的打扮,整個人清麗無比,讓曉峰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上車後他問拉琪。

拉琪瞪着單純的大眼睛回答他:“上次您和餘總一起來過家裏的。”

曉峰皺眉,心說,答非所問。不過這種煞費苦心接近餘聲的女人他見得太多,這個女人能夠勝出,只是因為撞了狗屎運,碰上命理大師關于正緣的胡說八道罷了。

拉琪在車裏四下張望:“他人呢?”

“你說餘總?”坐在前座裏的曉峰頭也不回,“他先過去了。”

“過去?”

他又說了個地名,并不在冬城,是附近的一座城市的郊區地帶。那裏是餘聲的老家。

“今天是他母親的六十大壽。”

拉琪表情耷拉着,瞬間無措:“可是,我沒準備禮物,該怎麽辦......”

“餘總那邊已經幫你安排好了,你只管乖乖陪在他身邊就是。”曉峰冷冷說着,終于轉過頭,上下打量起拉琪,突然咧嘴冷笑了一下,“算你走運。”

拉琪忍住心裏的不爽,甜甜地對他回以微笑。

曉峰毫無察覺,身後的某個岔道上突然駛進了一輛深灰色的重型皮卡,跟着這輛卡宴一路出了冬城。

***

餘聲的母親陪餘父在地産業打拼數十年後,如已經退休,現在正是歸園田居閑雲野鶴的狀态。

餘母六十大壽的宴席就在鄉間的農莊裏舉行。出城後車子一路盤山,數小時後終于駛進平緩的鄉道間,四下滿眼的農田果園和魚塘都是餘家的産業,還沒到達湖邊的那幢三層小墅,喜慶熱鬧的音樂聲已經提前傳進了耳朵。

開車的曉峰突然問:“拉琪,聽說你父母在國外也有個農場?”

她正聚精會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從剛才進山之後就始終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于是曉峰又問了一遍。

她細細回憶着海外好友,那個真正的拉琪的相關信息,慢慢說道:“原來的農場主破産,是從他手裏買下來的......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他媽媽?”

這個蠢女人,真是三句不離餘聲。

曉峰不屑地哼笑了一下:“她姓周,你叫她周阿姨,欸,你不會就想叫‘媽’了吧?”

拉琪卻害羞了,單純地搖搖頭:“我是在‘周阿姨’和‘周姐’之間猶豫不決。”

曉峰撇撇嘴,心說這個女人果然有點手段,難怪餘聲看中了。

“還有啊,我應該随餘總叫你‘曉峰’呢,還是叫‘峰哥’呀?”

“都行。”

幾句交談下來,曉峰說話的态度有了些變化,不再那麽冷冰冰的。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在鄉道上停了車,拿出手機轉身把二維碼遞給她:“加個微信吧。”

正說着,那輛灰色的皮卡車在鄉道上疾馳着超過了他們,拉琪正偏頭看着窗外。

她回過頭:“欸?”

曉峰笑得有些倉促:“我替餘總做事,你的事就是他的事,有需要的話随時叫我。”

拉琪低頭朝屏幕上看了一眼,微信名就是他的真名,餘曉峰。

她笑了,直直看着他:“曉峰哥你忘了嗎,我的手機在餘總那兒。”

餘曉峰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尴尬地收起了手機,不再和她說什麽。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