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7

“什麽?!本丸新的審神者不是主人!”

在臨時召開的成員有三名付喪神一名式神和一名人類女孩的會議上,聽到鶴丸國永所說這座的本丸之後的審神者另有其人,對于已經認好新主的壓切長谷部來說這消息無異于是驚天噩耗。

看着壓切長谷部那抱着腦袋一臉崩潰的樣子,萊伊又往一期一振那邊躲了躲,至于為什麽是一期一振,因為在場的人只有他有着能讓壓切長谷部止步于前的大家長般的威嚴。

鶴丸國永不考慮,他似乎還和壓切長谷部達到了某種奇妙頻道上的共頻,兩人熱烈的視線交彙,看着就像是什麽毒唯線下見面般讓路人見了都下意識地想避開他們。

——他們倆都是萊伊暫時不想靠近的對象。

至于繼國緣一,這人似乎沒搞清楚情況,竟然跟她說:“我能看出他确實很想做你的家臣,不是很好嗎?萊伊确實是值得追随的人。”

壓切長谷部在旁邊瘋狂點頭,狠狠地比了個贊。

不要因為對方沒有對我的敵意,你就任其發展了,有時候敵人可不是單純靠惡念來判斷的啊——萊伊在心裏咆哮着。

相比之下,最陌生的一期一振反倒成了萊伊此時唯一的避風港。

“抱歉,長谷部沒有惡意的。”

一期一振摸了摸萊伊的頭,從聽到鶴丸國永剛剛轉告的萊伊自知自身的咒力對本丸的影響不好所有并不會成為審神者這一事之後,一期一振心裏對她的芥蒂也消失了,複雜的情況變得簡單,一期一振也能毫無保留地把萊伊當成救命恩人來感恩照顧。

現在,萊伊像只小奶貓般害怕極了的跑到他這來尋求庇護,面對着妄圖伸出小jiojio試探的大狗狗,滿是警惕但又沒有任何的攻擊力。

但凡壓切長谷部再往前一步,小貓渾身的貓毛都會瞬間炸開,确實像鶴丸國永所說的……有點可愛。這樣根本是逼不退長谷部的啊。

這啼笑皆非的一幕讓一期一振原本沉重的心情輕松了許多,他還跟小女孩開起了玩笑,“我能感覺出長谷部他很喜歡你,所以才用錯了方式着急地想要靠近你,雖然他不茍言笑的臉嚴肅起來很吓人,但他平常特別的好說話,也很照顧短刀們。”……只要不是涉及審神者和他曾經的那位主人。

“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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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伊欲言又止。

“你讨厭他嗎?萊伊。”

萊伊思索着一期一振的問題,并沒有意識到對方喚她名字時語氣上的改變,少了一分陌生,多了一分親昵。

她想好後小聲地用只能讓一期一振聽到的音量告訴他,“不讨厭。”

讨厭不至于,壓切長谷部這樣的忠犬應該是大家族掌門人很喜歡的下屬,但對萊伊來說,這樣的人相處起來真的很麻煩……是不同于面對強敵解決不了的麻煩。

因為你知道對方沒有想傷害你的意思,甚至他欣賞着你喜歡着你,在不觸及原則底線之前,這樣的人根本沒法讓人用強硬傷人的方式去拒絕。

……所以萊伊選擇躲着。

“好孩子。”

一期一振笑道。

“所以……等新的審神者來了之後,我這身屬于主人的靈力就要被收回去了嗎?”

壓切長谷部的情緒持續低落中,“如果是這樣——我寧願繼續長睡不醒。”

“沒有這麽誇張的,長谷部。”

鶴丸國永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新的審神者我見過,他是主公在現世時留下的後人,是個同樣心有大義善良公正的好人,他和萊伊也是朋友,我覺得不妨試着去和他相處看看。”

一個本丸不可一日無主,現在已經有了能讓這座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陸續回來的辦法了,要想讓本丸在時之政府眼裏合理地繼續存在着,他們必須得先找到能統領這所本丸的主人。

萊伊咒術師的身份在時之政府那邊是不可能瞞的住的,有了前科,時之政府想必也不會再招納有咒力體質的相關人士,所以哪怕萊伊自己有成為審神者的意願,怕事的時之政府也不會因為她拯救了黑暗本丸的功績而給她開個後門。

——縱使心有不舍,但當狐之助告知過他這一事之後,鶴丸國永就再也沒有去挽留萊伊的想法了。

“但我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即使這樣的安排合情合理,但壓切長谷部仍然心有不甘,他對萊伊吐露着自己的疑惑,“主人你難道沒有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嗎?這麽努力地去對抗黑暗本丸,和強大的咒靈戰鬥,最後還願意花那麽多的時間和靈力去修複刀劍——你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去做這些的呢?”

“我們和你非親非故的吧,我很難想象一個人怎麽能願意為了絲毫不相幹的人無怨無悔不求回報地付出到這種程度,除非——我們身上也有你想要的能予以你回報的東西。”

萊伊聽着對方的話,神色逐漸認真起來,不再藏在一期一振的身後,腰背挺直的跪坐在坐墊上直面着壓切長谷部,給予着對方最大的尊重。

“忠誠、臣服、信仰……讓我們這些生于戰場上的付喪神們成為你手中最強的利刃。”

壓切長谷部艱難地開口,“除了這些,我想象不到我們的存在對你還有什麽其他的益處。”

“長谷部!”

鶴丸國永先忍不住了,他一臉憤怒地呵斥他,“萊伊絕對沒有想利用我們的想法,你這樣的說法和那個把刀劍們詛咒成咒靈的男人有什麽區別,不要把那個人渣和萊伊相提并論在一起啊!”

“鶴丸,你也冷靜點……”

白色付喪神生氣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将拳頭打在了壓切長谷部的臉上,一期一振不得不出面阻止,“長谷部他,只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

一期一振明白,對于壓切長谷部來說這不僅僅只是黑暗本丸遺留的問題,而是深深烙印在內心深處對他來說不願回首的歷史記憶。

那個叫織田信長的男人,至今都是壓切長谷部走不出去的坎。

“請原諒我的失言……”

壓切長谷部對萊伊磕了個頭,但并未退怯之意,依舊堅持道:“雖然這樣的想法确實有些妄自菲薄,但刀劍付喪神——不管是因為我們的樣貌還是遠超人類的作戰和學習能力,不僅僅只是我們這個本丸第二任審神者,還有很多觊觎着刀劍付喪神的人類……

這種被當成工具使用又能随意被抛棄的感覺令我很惱怒,但我不得不承認——”

“這就是我們出生的意義。”

劉海垂下的陰影讓壓切長谷部的雙眼暗淡無光,“就算是利用我們也好……是你将我們從苦海裏拯救出來的,不管出于何種目的,我能看出你是愛惜刀劍之人,能成為你的刀,履行好刀劍陪同主人共同戰鬥的義務,最後為了保護主人光榮折損,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歸宿了。”

壓切長谷部原本是大太刀,長約三尺餘,後是因為他曾經的主人織田信長無法原諒茶道坊主的過錯,将他藏身的棚子一刀切斷,打磨成打刀,壓切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縱觀壓切長谷部其刀身刃紋皆燒要做出來是非常困難的,以及他身上的外裝——金霰鲛打刀拵,也是難以複刻的存在,要說稀有度,壓切長谷部從身體到衣服都是國寶級的男人啊。就是這樣一把寶刀後來被織田信長随意地賜給了非直系下屬。

因為這段對刀劍來說十分屈辱的回憶影響了壓切長谷部化成人形之後整體的性格,因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改造後又被随意的丢棄給他人,讓壓切長谷部在心中産生了對自身存在的懷疑,自卑的情緒與對織田信長不滿在他的腦內極限地拉扯着。

壓切長谷部急不可耐地想要去證明是那個男人錯了。

——所以每一座本丸裏要審神者對底下刀劍們忠誠度進行評價的話,壓切長谷部一定是最高的那一振。

“主控”是付喪神們對于壓切長谷部的評價,因為平日裏壓切長谷部就是事事以主公為主恨不得将自己拆分成多個去為主人分憂的男人,這何嘗不是壓切長谷部對于自身颠肺流離的命運的一種抗争。

他不是沒用的能随意丢棄的刀劍——壓切長谷部想靠着新的主人對自己的肯定去撫平內心的創傷。

有一件事壓切長谷部隐藏在了心底還沒說出來,被咒力侵蝕的那段時間,比起身體上的痛苦,壓切長谷部經受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折磨。

那個咒靈很會玩弄人心,它讓壓切長谷部無數次地經歷着那段他想忘掉的記憶,更甚至扭曲了第一任審神者‘狠心’将他‘丢棄’的畫面,以及第二任審神者欺騙他背叛他殺人誅心的回憶,并且還在他耳邊不斷地循環着——

你是把失格的刀劍。

現在你能所做的就是……永遠地為我戰鬥下去。

無法戰鬥的刀劍,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被主人接納的刀劍,活該你落得如今這樣的命運。

咒靈的嘲笑聲如昨日重現般萦繞在壓切長谷部的耳朵裏,使得他的心智開始産生巨大的裂痕,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即将破土而出——

“長谷部先生!快停止!”

一道聲音将壓切長谷部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

壓切長谷部回過神來,發現小女孩踩着桌面爬到了他的面前,溫暖的小手抵在他留着冷汗的額頭上,這是第一次他們倆離得這麽的近,而後邊的鶴丸國永和一期一振則拿出了佩刀用着警惕的眼神盯着他。

“剛剛很危險呢,長谷部先生。”

施展着淨化術将一些靈力灌輸到對方的身體裏平複好他的心情後,萊伊才隐隐地松了口氣,“雖然詛咒已經祓除,但被詛咒時的記憶還在,若是刀劍付喪神不能平衡好自己的心态的話,再重新暗堕的可能是很大的。”

“好啦,長谷部先生暫時沒事了。”

萊伊對着身後神經緊張着的兩位說道。

“……沒事了嗎?”

鶴丸國永肩膀放松下來,“不要再吓鶴了好不好。”

一期一振沉默着,剛剛黑氣從壓切長谷部的身體裏冒出,如此令人熟悉的暗堕前兆讓他們倆下意識地就退到了安全的距離擺出備戰的姿态,而那個很長一段時間一言不發的小女孩則是在這時候挺身而出直接用自己的靈力對沖掉壓切長谷部身體産出的黑暗物質,這種一秒時間只能憑借着身體本能反應的舉動已經足夠說明了一切。

一期一振的心情很複雜,他發現自己把對人性的思考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長谷部先生,我不太清楚你曾經經歷過什麽,讓你把侍奉主人當成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萊伊的手從壓切長谷部的額頭上移開,雙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面向着神色茫然的褐發青年,一本正經地說道:“但請允許我接下來擅作主張的說教——我不認同你的想法!”

“物品被人類發明出來,是為了能更方便地達到他們想達成的目的,說是工具這點沒錯,但會這樣,是因為物品沒有和人類交流的能力,而人類也無法去看到物品的靈魂,所以物品由人類來賦予它們的意義。

但是從你們成為刀劍付喪神那一刻開始,你們有了靈魂,有了思想,有了能與我們溝通的語言,你們成為了獨立的個體,所以——”

萊伊臉上的嚴肅瞬間變化,她微微一笑道:“不要再去看輕自己了,你不需要去依附任何人,長谷部先生。”

壓切長谷部因為她的話愣住了。

“妄想去掌握你們将你們只當成冰冷的工具使喚——這是審神者的失職,嘛,雖然我沒有立場去指責就是了……”

萊伊接着說道:“正如你指出的那樣,我選擇來本丸冒險也并非是無欲無求。”

完成任務,這是萊伊要做到的事,但這個任務,萊伊也心甘情願去做。

“我有一個夥伴,他應該更能理解你們的立場和想法——”

鬼刀按照萊伊的意思現身,安然地躺在了萊伊的手上,“這是屬于我的刀劍,鬼刀,雖然現在還沒法擁有獨立的人形,但是我已經能感受到他的靈魂了。”

“你們所經歷的痛苦讓同為刀劍的鬼刀無法坐視不管,而鶴丸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來了。”

萊伊對壓切長谷部解釋道:“很抱歉,長谷部先生,我沒法接受你的效忠,因為我已經有鬼刀了,如果我接受了你,對你和對鬼刀都不太公平。”

她不是使雙刀流的,貼身的刀劍一把就足矣,又不是三心二意見一個愛一個的渣女,連刀劍也要進行時間管理輪番使用。

“……是嗎。”

壓切長谷部被說動了,眼睛凝望着鬼刀出神,“就是這把刀,幫助我們解脫的吧,他是一把好刀呢。”

寵愛着願意照顧刀劍情感的主人,恪盡職守捍衛着主人的刀劍,這樣雙向奔赴的情感讓壓切長谷部羨慕的要死。

“長谷部先生也是好刀。”

萊伊肯定地說:“所謂刀劍無眼,制造出血腥戰争的是人類而不是你們。靈力是世間之純粹,身為靈器之物的你們是被鍛刀人傾注了情感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你們的存在象征着希望,意為——守護。”

在場的三位刀劍付喪神全都愣住了,內心因為萊伊這番話而有所動容,最直觀的就是已然淚流滿面的壓切長谷部,他捂着自己的臉,哭着哭着嘴角卻在往上彎,“……真糟糕,情不自禁地就流了淚,讓你見笑了。”

“會哭會笑那就是靈魂存在着的證明,就算每一座本丸都有一振‘壓切長谷部’,但是在我面前的,是我認識的,看過他哭着笑着的樣子,獨一無二的壓切長谷部。”

萊伊心情大好的露出很是燦爛的笑容,“抱歉呀,看着你哭了,我反倒笑了,真不合時宜呢。”

“雖然沒法做你們的審神者,但現今人類之間的情感維系并不是只有封建社會的主從關系……這種觀念是會逐漸被新時代的人所摒棄了,人人平等,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應該用一種能相互尊重彼此的觀念維系着,刀劍付喪神也不例外,所以——”

萊伊率先伸出自己的手,“我們能做朋友嗎?長谷部先生。”

壓切長谷部頓了頓,空蕩蕩的心口因為這番溫暖的話而充實,他着急地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握住了萊伊的小手,明朗而洪亮的聲音響起——

“我是壓切長谷部,請多多指教!”

“請多指教,長谷部,對待朋友,我們就省略尊稱吧,我是萊伊。”

“嗯……萊伊。”

面前發生的光景是一期一振從未見過的場面,黑發女孩此時如光般耀眼照進了他将其封鎖在黑暗裏的心,眼睛似是進了沙子,酸酸的。

“鶴丸,這次是我錯了。”

一期一振對着身旁被這溫暖的畫面感染到開懷大笑的白發男子說道:“是我過于偏頗了,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嘿嘿,是吧。”

鶴丸國永笑容止不住,“萊伊就是有這樣的魔力,相處的越久,就越發地讓人對她喜歡的不得了。”

“是啊。”

一期一振敗下陣,“就連我都開始惋惜着——她沒法成為審神者這一事了。”

被油燈點亮的和室裏,比燈光更加明亮是人們臉上的笑容,繼國緣一笑着看向窗外,樹上的紫藤花開了。

這座本丸,開始活起來了。

昨天的章節大家都說看不了,我試着清了清緩存,不知道行不行。(誰知道jj抽了什麽風,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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