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
日向伊織在丹妮拉面前所說的‘朋友’其實就是那些常人眼裏看不到的幽靈，論起在搜集情報這事上，沒有比他們更加有利的人選了。
石原劍次——他是一直跟在晴子身邊的背後靈，是晴子的親生父親。
晴子出生後，她的母親就因病去世了，石原劍次又當爹又當媽地将晴子養着，結果在晴子六歲的時候，石原劍次因為在工地出了意外而去世。因為不放心自己變成了孤兒的孩子，所以石原劍次死後也不願升天，以幽靈的形态一直守護着自己的女兒。
在日向伊織找上他說明了來意之後，石原劍次沒多想就同意。
“伊織小姐你對晴子很好，若是有我能幫上的忙，我必當在所不辭。”
石原劍次是個很好說話十分爽朗的青年，而且為人正義，因為将愛都給了自己的女兒，愛屋及烏的，他對跟晴子同樣需要照顧的孩童都有憐憫之心，“若是伊織小姐你猜的是真的話，那麽那些人渣得盡早得到制裁才行。”
孤兒院那邊除了石原劍次之外還有一些幽靈，在幽靈群裏，石原劍次宛若擁有社交牛逼症般，在那邊有着很高的威信力，幽靈們都願意為此盡些微薄之力，四處去探尋。
他們有的深入到別家的孤兒院拉攏那邊的幽靈将有問題的地方紛紛記錄下來，有的則發揮生前和街坊領居唠嗑的本領去和各個地方的幽靈進行信息采集，有的甚至還摸到了一些大本營……
“太過分了！他們真的太過分了！”
一想到自己跟着一個類似在人販子集團工作的人深入到大本營看到的那些東西，已經成為幽靈的石原劍次仍有種生理性作嘔的沖動。
“伊織小姐！絕對——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石原劍次義憤填膺道：“一想到我的孩子生活在的是這麽危險的國家，若是晴子日後也遭到和那些孩子們一樣的遭遇……我就，我就……”
說着說着，石原劍次就流下了淚，因為他發現，就算事情真的發生了，已經是死人的他根本也改變不了什麽。
這就像剛才他看到那些在毆打小孩的人渣們，怒氣上頭的想上去給他們一拳，拳頭穿過腦袋的畫面提醒着他——你什麽都做不到！
……但至少，他們所記錄下的這些畫面并非毫無意義，因為面前這個能看到他們的特殊的女醫生一定能幫助到那些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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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做的很好。”
将幽靈所給的情報整理好後，掂量這手裏那厚厚的一疊紙，日向伊織滿意地說：“有這個的話，想必丹妮拉那邊也不用束手束腳的了。”
“謝謝你，石原先生，還有其他的幽靈，請幫我向他們問好。”
“只要能幫助到那些孩子們就行。”
“啊，對了，伊織小姐。”
石原劍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跟日向伊織說道：“我在深入到對方的大本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很特殊的幽靈，我們聊的很投機，他似乎也想幫助那邊的孩子逃脫困境。”
“因為我看着他像是個好人，就稍微地透露了一下你的存在……哪知原來遇上的是你的舊人，對方說他和你是朋友的關系。”
“舊人？朋友？”
日向伊織愣了愣，一臉茫然，“誰啊？”
“其實他已經等在外邊了，我現在就先去把他叫進來，然後我就直接離開去看我的晴子了，再見，伊織小姐。”
石原劍次體貼地将友人重聚的空間留給他們。
日向伊織跟石原劍次揮了揮手，腦內還在思考着他所說的關于她的那個幽靈友人是誰。
直到一個白橡色的身影穿牆而過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日向伊織，“……”
對方見到她這樣，那七彩的瞳眸裏也出現了怔愣的情緒，随後又像是聯想到了什麽，了然一笑，“好久不見啦，萊伊。”
萊伊，“……”
可惡，沒想到把這貨給招來了，此刻她好想裝作自己是個看不到幽靈的普通女人。
想了想，覺得已經被對方看透再演也沒必要的萊伊放棄了，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怎麽在這，童磨？”
“跟你一樣，想做好事哦。”
這個幽靈就是曾經的上弦之鬼，之前被萊伊教育了一通打算一人遠行去尋找人生的意義的童磨。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怎麽認出來是你的嗎？”
不，并不好奇，住嘴——
“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啊。”
童磨露出了一個在神光照耀之下的燦爛微笑。
……她就知道。
想想之前石原劍次對童磨“像個好人”的評價，萊伊忍不住地想捂臉。
“不過你這樣是怎麽做到的呢？”
童磨圍着萊伊造出來的日向伊織的身體轉着，嘴裏喃喃道：“莫非這是萊伊你長大後的模樣？和小時候的真不像。又或者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之前小孩的模樣才是你的僞裝？”
某種意義上被他道破了真相……
“還是之前的樣子更可愛，現在這樣有點普通了，屬于是入不了我之前的食譜标準的那類型。”
硬了，拳頭這下是徹底硬了。
萊伊冷着臉将靈魂脫離身體，拿出了鬼刀：“說吧，想要立即炙烤還是生切片裝盤？”
“聽我說完嘛——”
童磨笑着擺了擺手，“不管萊伊變成什麽樣，你在我眼裏都是特殊的，是無可取代的—重要的—存在哦。”
幾番加了重音的詞讓萊伊接連起了好幾次的雞皮，心中的怒火也被磨沒了。
萊伊嘆了口氣，“有事說事，沒事就滾。”
“好過分，怎麽這樣冷淡？我們不是朋友嗎？萊伊。”
被扇子遮住的大半張臉，只有那雙如小鹿般的眼睛委屈地盯着她。
但萊伊深知面前的這位可不是什麽無辜的小鹿，而是真“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你沒事吧？”
萊伊一臉問號，“我們什麽時候是朋友了？”
“不是嗎？”
童磨反問道：“那為什麽你要對我說那些鼓勵我的話呢？”
萊伊，“……”
“我們不合适，童磨，真的。”
萊伊用委婉的語氣婉拒了童磨抛出來的橄榄枝。
“哎，萊伊就是這樣，總是這麽的別扭。”
童磨望着萊伊的眼睛充滿了慈愛，就像是在說——我知道你的真實想法是什麽的，但你要是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的話，行吧我就陪你演了，依你，依你，都依你。
許久不出現腦殼痛又來了，萊伊在心裏念着經，放空一切，就當聽不到，就當聽不到。
平靜好心神後，萊伊才對他問起了正事，“你是怎麽遇上石原先生的？”
“……萊伊，你痛恨鬼嗎？”
童磨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她一個在這環境下非常突兀的問題。
萊伊愣了愣，她下意識地想回答不，但又覺得就這樣回答會引起對方的誤會，想了想她用了一種幹我屁事的态度進行解答，“看情況吧，一般和我無關的，我是懶得管的。”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痛恨鬼吃人類的暴行。”童磨，“我看你殺鬼還是挺積極的嘛。”
……雖說是有這層原因在，但也是因為有積分才那麽積極的。
“有時候我覺得萊伊很善良，有時候又覺得你很冷漠……
就當萊伊你是出于行善的目的，來和我們敵對的好了。”
童磨似笑非笑道：“我這段時間确實有感受到你所說的那種人類追求幸福的依據所在，但更多的是對人類突破底線的惡行感到震驚。”
“我看到那些，我在想，虐待同類的人類難道不是比我們這些為了飽腹而吃人的鬼更加可惡的存在嗎？”
萊伊愣了，“沒想到看到那些，你竟然能有這樣的感悟，童磨，你是在為受到傷害的孩子而憤怒嗎？”
“如果我說是呢？”
童磨的眼睛裏有種萊伊看不懂的情緒，但萊伊有種幽靈形态的童磨更加地富有人情味的感覺。
“吶，萊伊，你也在為那些孩子而憤怒吧。”
童磨往她湊近，吐出來的言語猶如誘惑着亞當的蛇般充滿着蠱惑力，“你都能為了防止鬼吃人的悲劇上演，将所有的惡鬼斬殺掉了，如此強大的你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拯救那些孩子吧，但是僅僅那樣是不夠的，那些人渣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把他們都殺了吧，萊伊，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多麽富有情感的宣洩啊……
萊伊頓住了，很難想象如此情緒飽滿的話是從那個自稱沒有感情的童磨嘴裏出來的。
“很抱歉，我不能做到。”
那聲‘抱歉’是萊伊發自真心的，“對不起，童磨。”
童磨并沒有因她的拒絕感到憤怒，只是有些不理解，“為什麽？萊伊，他們不是好人，他們很可惡，殺了他們，你不用為此有負擔，甚至因為這些壞人的死去而得到拯救的人會對你心懷感激。這就像是你殺了我們，而鬼殺隊将你當成救世主那般……”
“認為我無情也好，認為我冷酷也罷。”
回到身體裏的萊伊雙手抱胸靠在牆邊，大半的身子隐藏到了黑暗之中，“那些孩子我會救的，但那些人渣也不能由我來予以他們死亡的制裁，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此事。”
童磨歪了歪頭，似乎在琢磨着她這話背後的行為模式，“萊伊你也是個奇怪的人呢，把做壞事的人幹掉不就能一勞永逸了嗎？為什麽還要用更迂回麻煩的手段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萊伊失笑道：“曾經我也想過這世上的壞人要是都死光光了，世界會不會更美好。”
“但好和壞的标準又是什麽呢……人做壞事，可能是基于自身的欲望，可能是因為現實的不得已，也有可能是因為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等等。
有些壞人罪不可赦，有些壞人卻能引起人的共情，但壞人的區別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分辨的出來的，人類是矛盾的集合體要想看清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萊伊講着講着覺得自己又陷入到了一個自己制造的莫比烏斯環裏，有關人性的思考是永久的沒有具體答案的課題，她連忙打住了這個話題，“我只能告訴你，我并非無所不能，而我不是神，我只是人類而已，我有自己的思考和做事風格。”
“一只蝴蝶扇動翅膀都可能引起風暴，在人類社會上，很多時候，我們做事需要考慮的是平衡，只想着暴力解決事情的話，一件事尚且平息了，但卻有可能埋下更大的隐患。”
萊伊看着桌子上整理出來的厚厚一疊的資料，“這已經不是你和我能解決的問題了，我們需要的是更能處理好這事的專門團隊一起跟進。”
童磨聽得雲裏霧裏的，在神壇上呆久的他根本不懂人類的生存競争模式，他只能感嘆一句，“你們人類的心還真髒。”
“那麽我得恭喜你一下了，你也成為了人類的一份子。”
萊伊笑了笑，“畢竟我是堅持人性本善的觀點的，在我眼裏，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童磨。”
感覺就像是‘神’沾染上了人間煙火氣，此時他并非是個看客，而像是劇場上的參演者，不再游離之外，萊伊很好奇究竟是什麽讓童磨發生了這樣的轉變。
“願意和我說說你這些天經歷的事嗎？”
萊伊有種直覺，童磨這邊的‘因’可能才是最重要的一環，如果對方願意的話，她也能做個傾聽者。
童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說起了自己的事，“……我在他們封鎖的地方，遇到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有一只特殊的眼睛，因為那眼睛，她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萊伊震驚了，這莫非是世上的另一個我？
“我和她相談甚歡，很快我們就成為了朋友。”
……哦，原來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