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禍

人禍

自首?顏淑難掩一臉驚訝。她本來打算真的把舒榮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查清楚,再伺機盤問舒榮,還可以跟蹤、監視、尾随,反正把她能想到的辦法都無所不用其極地使一遍。

但是,舒榮怎麽突然就自首了呢?難道真的是肖勝男找到了舒榮什麽把柄,逼得他沒辦法才自首了嗎?

顏淑總覺得這件事突然出現如此戲劇性的反轉,太過順利,順利得很不真實,讓人覺得哪裏不對勁。但這些很快就被抛在了腦後,畢竟徐千裏清白了,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是警察,此刻只是一個擔心自己男朋友的小女人。

她抓起衣服就要走,被白陸明攔住,“徐千裏沒這麽快放出來,舒榮自首了,也要把事情完全交代清楚了,才涉及徐千裏出來不出來的問題。”

顏淑紅了臉,回答道:“對不起,我應該先給您請假的。我.....”

白陸明嘴角微挑,“沒事,我本來也是打算放你假的,昨天都那樣了,今天還非要來。現在反正也沒事了,當然要放你回去休息了。我只是想說,昨天你暈過去的時候,我給你打了一劑營養針,怕你回頭發現身上有針眼,還以為我做了什麽見不人的事。”白陸明戲谑着。

*

兩天後,徐千裏手裏提着一個帆布包,走出了監獄大門,他望着湛藍的天空,任太陽照在自己臉上,深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才發現眼前是顏淑、馮苑、顏虎、肖勝和肖勝男。

顏淑猛得上前撲進了徐千裏懷裏,頭不停地在他胸口摩挲着。之前顏淑只覺得這個男人從小就在自己的身邊,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他一直在自己身邊。但随着秦絲語的出走,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脆弱和無助,才發現自己身邊這個男人很重要。而當這個男人被帶走的時候,她心底更清楚了,這個人是她的一生摯愛,心頭的肉,別人動不得,自己更離不了。失而複得讓她分外珍惜,不想與他再分開片刻。

徐千裏微微一笑,下巴抵在顏淑的頭上,雙手環住她的肩膀,合上雙眼,暖洋洋的日頭照着,和煦的風拂着,分外安詳。

馮苑一邊側身回避,一邊心想:這回總算不是我一個人發光了。

“哎呀,千裏哥哥,你能出來,我可是立了大功了的。”肖勝男嬌嗔着說道,“是我發現了舒榮藏匿的致幻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才肯自首的,怎麽連聲謝謝都不舍得給我說呀。”

“臭丫頭,這不是你該做的嗎,快閉嘴。”肖勝一臉不耐煩,他一直也搞不太懂,這孩子怎麽出國了幾年,全身越發的不對勁,總覺得騷氣得很。

肖勝男氣得直跺腳,“你這個人是怎麽給別人當爹的啊,有這麽當衆說自己閨女的嗎?”

“怎麽的,還想打你老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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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勝男怒目圓瞪,那厚厚的脂粉似乎都快裂開了。

“肖伯伯......”徐千裏打斷了兩人的争執,和顏淑不舍地松開彼此,相視一笑,緩緩走到其它人跟前,鄭重地鞠了一個躬,“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對我和老徐的幫助。”最後轉向肖勝男,“尤其,謝謝你,勝男。”

“不用謝。”肖勝男臉色瞬間變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記得我的好,就行了。”

肖勝懶得理她,和顏虎一起上前,各扶着徐千裏一個肩膀,顏虎還接過了他手裏的帆布袋,“千裏,這幾天來叔叔家裏住吧,你一個人在家裏......”顏虎頓了一下,“我們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你也可以來我家住啊,我家地方大,有很多房間,還有傭人,保證讓你住得舒舒服服的。”肖勝男上也趕緊上前示好。

徐千裏苦笑,“不用了,我一個人,沒事的。”

*

徐千裏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自己空蕩的家,盡管是夏天,他卻如墜冰窟。掩了門,他的手微微一松,帆布包落在了地上。他無力地陷進了沙發,雙手捂着臉,忍不住掉下淚來:徐遠征已經不在了......

還未等他細細咀嚼這人生的苦楚,門鈴響了,是顏淑和馮苑。

徐千裏一怔,“剛才你們不是都上班去了嗎?”

馮苑一點也不客氣地把徐千裏往旁邊扒拉了一下,擡腳進了門,“我們還能扔下你不管啊,只是如果我倆要一起上來,肖勝男肯定也得跟上來啊。你現在欠她這麽大一個人情,肯定不好意思趕人家走吧。”

馮苑說着才發現,徐千裏和顏淑都沒有動,兩人只站在原地溫情脈脈地互相注視着。咦!我是不是也不應該來的啊?

許久,徐千裏才道,“進來吧。”

“嗯!”

馮苑松了口氣,反正燈泡已經當習慣了,就這麽着吧,馮苑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趕緊說,說完了我就去辦,不打攪你倆二人世界。”

徐千裏沒接他的話,沉默了半晌,擡頭問了顏淑一句,“你是不是又回利民醫院了?”

“嗯。不過也沒幫上你什麽忙。”顏淑低着頭。

“趕緊辭了,離那個白陸明遠點。”徐千裏口氣硬了起來。

“他這次還是幫了不少忙的。”顏淑讷讷地說。

“趕緊辭了就對了。”

顏淑抿了抿嘴,“那你倒是給我說說為什麽呀,你們總是這麽神神秘秘的,什麽都不讓我知道,我想幫忙都不知該從哪裏下手。既然事情都到了這個份數上了,我根本也脫不了幹系,不如索性就都告訴我吧。”

見徐千裏和馮苑一個低着頭,一個假裝左顧右盼,都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她又繼續說:“利民是隸屬于智因集團的,集團的老板叫申龍。白陸明是不是和這個申龍很熟啊,我看醫院裏的老人手好像都會給他些面子。”

徐千裏和馮苑都有些訝異地擡了頭。

“還有,這個舒榮到底為什麽要害你啊?他起來文绉绉的,不像能幹這種事的人。”

“......”

“......”

還是一如繼往的沉默,顏淑黑了臉,“那既然這樣,你就別管我要幹什麽了,反正也輪不到你來管。”之前徐千裏工作上的事,顏淑确實覺得自己不應該多問,但這次涉及到了徐伯伯,她總覺得自己再不能坐視不理。

她起身要走,被徐千裏一把拉住,“顏淑,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怕你會有危險。”

顏淑回身,扶住徐千裏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可是你、馮苑還有我爸都參與其中,我又怎麽能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呢?”

“事情太複雜,昨天晚上,舒榮他......自殺了。”

“畏罪......自殺的嗎?”

“還沒查清楚。”徐千裏擡起頭,“用囚服撕成條,吊在囚窗上,死了。”

頓了頓,徐千裏繼續,“還有就是,我,現在只剩下你了......”所以絕對不能讓你涉險。

*

顏淑再次站在了白陸明的辦公桌前,遞上了請假條。

“你真是用着我的時候就師傅師傅的叫着,不用的時候就棄之如敝履啊。”白陸明促狹地說,停了片刻,他桃花眼一挑,“如果我不批呢?”

顏淑低頭不語。

“你這次連理由都懶得編了嗎?上次好歹也是家裏有事,不是嗎?”白陸明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那還是給我開實習證明吧,我想換個醫院實習,這個理由可以嗎?”

死寂了一會兒。

顏淑聽見白陸明呼吸有點急促,應該是在生氣,但很快又調整好了,用和緩的語氣輕喚了一聲,“顏淑。”

顏淑擡頭,看到他在非工作時間鮮少出現的正經表情,眼裏竟然是.....害怕。

“我喜歡你,顏淑。我早就不奢求你能和我在一起,可是......”白陸明有點茫然,突然提高了聲音,“難道連讓我每天看你一眼都不行嗎?”

“我.....這......”這樣真的也不行。

顏淑還是把這話咽了回去,卻冷不丁冒出一個更紮心的問題,“你和申龍是什麽關系?”

白陸明周身掠過一絲慌亂:難道徐千裏把什麽都跟她說了?但他很快又複于平靜,覺得徐千裏不會那麽蠢,那顏淑卷進這些事端,便試探地問道:“怎麽,你覺得是什麽關系?”

“沒.....就是覺得你身份不一般。”

“那如果我是申龍,家大業大,你願意嫁給我嗎?”

顏淑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吐出了一個字,“不!”

白陸明輕嘆一聲:你就不能猶豫一下,再說“不”嗎?

顏淑見問不出什麽,又換了一個問題,“舒榮的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

白陸明攥着那請假條,像要捏成碎片。

顏淑一見不妙,忙改口道:“那我改天再來吧。”說完,草草一欠身,就要往外面去。

“站住。”白陸明猛得起身,幾步就閃到顏淑跟前,顏淑措手不及,自顧着後退,很快背就靠在了門上,她右手慌亂地扶住了門把手,仿佛随時準備白陸明撲上來好奪門而逃。

白陸明面無表情地靠近,雙手成拳,指尖陷進了肉裏,生硬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盡量壓着語調說道:“我确實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遇到你之後,我想做一個好人了。”他的臉上漸漸籠起了一層邪魅,“有你在,我就會好好做人,但是你走了,我沒準會殺人,殺很多人呢。”

顏淑覺得渾身寒毛倒豎,手在門把手上一陣亂摸,終于開了門,撒腿就跑了。

白陸明失望地垂了眼,一手無力地扶着門板,幾秒鐘後,猝然擡眼,眼底盡是兇殘的惡意......

*

一周後,顏淑收到了一個快遞,是白陸明已經簽過字的實習證明,還附了一張紙條:最近不太平,不要再回醫院了,白陸明,*月*日。

顏淑知道白陸明指的不太平是什麽,因為她剛離開利民的那一天,就出現了新型病毒的疫情。這次的病毒是通過呼吸道傳播的,所以擴散得很快,之前大家以為只是普通的流感,但不幾日就已經有死亡的病例了。

這個年代,研制疫苗的速度很快,但總還是得有個過程,因為涉及臨床實驗,怎麽也得個小半年。

顏淑嘆了一口氣,雖然白陸明最後的舉動和言語都很詭異,但還是給他簽了實習證明,這也意味他永遠都不指望着她還能回去了。那.......他是......想通了嗎?

*

兩個周過去了,疫情就已經在全球呈現了爆發态勢。

基因大隊裏亂作一團,按說瘟疫這種事輪不到基因大隊來管,但是這次不一樣。

肖勝手裏拿着各種檢測報告和資料正召集全體開會。

徐千裏一見,不禁心裏升起了一絲悲涼,因為徐遠征的死,肖勝現在被任命為隊長。而舒榮的自殺讓線索又斷了,他們現在就只剩下白陸明一條線了,但他一直都并未露出什麽馬腳,正常上下班。而且他平時并不住在自己的那個“白玉房”的大別墅裏,可能怕被人發現自己醫生的身份,一直住在一處離醫院不遠的富人區。徐千裏本來打算再加大力度監視他,但突如其來的疫情,徹底打亂了調查的節奏。

投影上顯示出了病毒感染患者的照片,他們戴着呼吸機,奄奄一息,而且患者大量地增加,醫院已經承受不了了,走廊上擁擠不堪,各種醫療物資嚴重告急。大量的醫護人員也感染了,還有很多人還在排隊等待藥品和床位,醫院的空氣裏彌散着無助、悲傷和絕望。

肖勝沉聲道,“這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開會了,按現在疫情的發展态勢,以後都不能再聚衆開會了。”他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最近因為老徐的事情,還有之前的各種案子,肖勝也是心力交瘁,“大家可能會奇怪,怎麽病毒的事還會要我們基因大隊來管。”肖勝擡起兩個深陷的眼窩,繼續道,“因為這個病毒并不是自然變異産生的。”

“怎麽,不是天災,那難道是......人禍。”徐千裏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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