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弦[2]
回到家,拾月很累,洗完澡倒頭就睡。
做了幾個支離破碎的夢,內容卻無不都是高中時代的自己和程衷。
高一入校,新生大會。
初入高中的拾月看上去還很安分守己,老老實實排在班級隊伍裏等待入場,雙眼卻早已按捺不住四處張望了。
程衷是學校攝影,來拍攝學弟學妹的新生大會時碰巧看到一個學妹踮起腳尖四處張望的模樣,順手,按下快門。
感受到了閃光,聽到了快門聲,拾月往這一切的源頭望去。
穿着藍白校服的學長正低頭查看剛剛拍攝的照片。
她知道他剛剛拍了自己,此時他專注查看的模樣忍不住讓她臉頰通紅。
學長很高呀,在自己周圍的毛頭同學裏,是清風明月。
大報告廳裏光線黑暗,拾月只見到一個閃閃發光的他。
清瘦,隽逸。
一切就是那麽巧,大報告廳裏的音響開始調試,突然迸發的聲音下了全場一跳。
拾月的心跳也不可遏制的加速,可她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那臺顫顫巍巍的音響。
他應該也是被吓到了,猛地擡頭與她四目相對。
感受到她觀察般的目光,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
像猝然經過的流星,明明轉瞬即逝,卻粲然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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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笑容,讓拾月在之後的歲月長河中能鼓起勇氣前行,也逃不過力不從心的無可奈何。
人人都以為她是攝影方面天賦異禀的少女,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時她為了他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所賠進去的滄海桑田。
時光交錯,畫面轉到護士臺,他表情淡漠,早就遺忘了年少那匆匆一瞥。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願意再一次拿起攝像機,賭一把當年的意氣風發。
拾月醒來的時候才剛剛十二點,睡了不過半個小時。她找了瓶礦泉水灌下後到微信通訊錄翻找當年的老同學。
輾轉大約十五個同學,甚至聯系了整個高中三點都不曾有過交集的學長學姐,要到了程衷的微信。
程衷十二點的時候還在忙。
手機傳來提示音,“RRRRSY請求添加你為好友”,沒有備注,乍一看看不出是誰。
他随手點開頭像,一張自拍,那麽張揚的紅頭發,可不是白天接診病人的家屬?
他沒有加病人家屬的習慣,想也沒想點了拒絕。
很快,第二條驗證請求過來,這次有備注:“程醫生!!有急事!我弟弟好像不大好!”
病人要緊,程衷當然同意了請求。
只是同意了請求,她就沒了動靜。
過了一會去看她,發現還換了一個頭像,一張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着校服向四處張望的照片,看上去神采飛揚。
弟弟身體出現狀況還有心思換頭像,很閑??
程衷指尖靈巧一動,拉黑。
拾月剛剛換完頭像就被拉黑,氣憤的在床裏滾了一圈,扔了手機去收拾後天裝備。
不就是一個微信嗎???她遲早讓他主動來加。
這些年拾月從事的一直是天文攝影,可她總是更愛收集更适合拍人的定焦鏡頭。
好在雖然拍攝有懈怠,鏡頭更新沒有落下。
作為女人,不論是衣服口紅還是工作裝備,總會有些奇怪的收集癖。
拾月是個典型的女人。
收拾結束,發現半個小時前阮識陽發了一條微信:“阮老板,明天別給我送早餐。”
讨好地叫自己阮老板,絕對有問題。
“咋?”
“明天周末我想吃宋菀的早餐。”
這夜貓立刻回複。
滾去吃你女朋友的早餐去吧!
第二天八點,阮拾月到弟弟病房,發現除了宋菀在,拾月的基友章衡一也來探望倒黴弟弟。
兩人在病房裏調侃了阮識陽和宋菀幾句後出了病房門,到走廊上說話。
今天阮拾月穿了一條襯衫裙,章衡一仔細觀察還有幾分若隐若現。她湊近了細看,竟發現這個狐貍精裏面穿的還是高中生才穿的小吊帶內衣。
真是仗着胸小裝純情。
“啧啧,今天怎麽這麽悶騷?”
“程衷回來了,是識陽的醫生。”
章衡一聽到程衷這兩字,就覺得一切都不奇怪了。
“所以…”
“程衷不是喜歡安秋吟那樣的嗎,那我也穿給他看。我還準備把頭發也染回來。”
“…”章衡一正想說什麽,手機響起,是工作電話,無奈,她只好離開。
阮拾月和章衡一告別後有點無所事事,又不好打擾病房裏那對,想了想,去門診那裏撞撞運能不能遇到程衷。
門診大廳寬闊敞亮,哪怕離醫生上班還有一個小時,其中仍舊有無數的人們帶着歡喜或是悲傷交織穿梭,腳步聲或輕或重,都是生命的重量。
醫院的環境很容易讓人心靜,阮拾月靠在木制欄杆上不再執着于尋找程衷。
人們的步伐像是延時攝影,快速,帶着些變遷的感傷。
可即便如此,當程衷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拾月還是一眼捕捉到。
程衷走到辦公室門口,看見了正倚在牆上笑眯眯看着他的阮拾月。
她今天的風格倒是和昨天大相徑庭。
“有事嗎?”
“想找程醫生聊聊。”
現在離開始門診還有近一個小時,程衷便沒有阻止她進來。
程衷自顧自站在門後換大褂,阮拾月便坐在身後椅子上肆無忌憚的盯着他看。
他好像出國之後身材更好了,寬肩窄腰長腿,舉手投足見已是清秀少年到成熟男人的過渡模樣。
白襯衫把他勾勒的清瘦纖長,隐隐卻有肌肉的線條。
真誘人。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轉過頭來看拾月。
拾月只好戀戀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偷偷咧嘴笑了一下,然後裝作委屈的模樣,幽幽開口:“哎,我昨天好不容易加到程醫生的微信,結果換個頭像的功夫,就被拉黑了。”
“抱歉,我沒有加病人家屬的習慣。”
好一個病人家屬。
“說起這張頭像,還是當年程醫生的作品呢。”
程衷燒了一壺水,然後做到自己位子上,聽阮拾月這麽說,拿出手機放大仔細看了看那張頭像。
似乎記憶裏有什麽被激活。
這張随手拍的照片當初還被放到學校官網首頁上。
照片裏少女帶着青春特有的朝氣與憧憬,領導看了很滿意,覺得很符合積極向上的青年面貌。
而拾月也因此,剛進校就火了一把。
程衷偏頭想了想,驀地笑了。
“原來是你啊。”
拾月聽他這麽說,大喜過望。
“你記得我啊?”
“你當年…挺高調的。”
當年追他的女生還挺多,他還記得她實屬不易。
“除了追你,我在校內一直很低調。就連這唯一高調的,都沒被當事人記住。”
程衷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沒有接話。
拾月卻步步緊逼,揚起笑臉說:“所以我決定繼續追你。”
咕嚕呼嚕,是水沸騰的聲音。騰騰升起的蒸汽讓室內有些氤氲暧昧。
啪的一聲,自動開關跳開,兩個人都恍若未聞。
還是程衷打破了沉默,逃避了拾月專注的目光。
“那你追到什麽時候?”
“你結婚?我結婚?還是你我結婚!”她每說一個字,就會向前一點距離,到她吐出最後一個字,兩個人距離不過十公分。
她現在這個模樣,和昨天的張揚自信一模一樣,什麽風格的衣服都掩蓋不住。
程衷把腦袋向後仰。
“差不多行了,我上班。”
“還有一件事。”
“昨天你給識陽買了飯,我得請回來。”
“不必。”
“你如果不同意,我一到飯點就來找你。程醫生,我超閑。”
興許她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讓程衷不得不相信她後面的那句話。
“同事和我調班,下午兩點半起我都有時間。地點你定。”
阮拾月已經有了大獲全勝的感覺,不再逼他,得意洋洋的出了辦公室。
随手看了一眼手機,竟然發現家長群裏已經有了答複。
一張教務處的文件,開除張老師。
果然正如她家母老虎所說,這群家長是有組織有規劃的超精英部隊。
他們分工明确,各有所長,其人才遍布各個行業,三個小時就能指定出詳細的作戰計劃。二十小時就能解決一切疑難雜症。
拾月立馬發了個“感謝”過去。
結果收到回複。
“這才剛剛開始,她老公有貪污受賄的行為我們已經舉報施壓,明早也能給出答複。”
效果盡然比自己預期的更加好,拾月很驚喜,立刻又捧了幾個主力軍好一會的臭腳才關了手機。
拾月前腳剛走,後腳陸铮就進了程衷的辦公室。
屁股一坐,他就露出了八卦而暧昧的微笑:“真理來過了。”
“…”
“感覺她看你不一樣啊,喜歡你吧。”
“…”
陸铮看他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便不再深入下去,和他認真探讨了幾個典型病歷。
一切結束,陸铮突然想起,說到:“周六下午,醫院第二批爬山動員大會。你逃不掉的。”
醫院每年到這個這個季節便會組織爬山動員活動。
說是動員,本質上完全是受刑。
為了保證醫院裏醫生在崗,分兩批舉行。哪怕是像程衷這樣的歸國精英也不能幸免。
程衷本來是在第一批名單裏的,想盡辦法躲了過去,這次是怎麽也逃不掉了。
他痛苦的揉了揉眉心,勉強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