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賜婚聖旨2
結束, 落手。
雲瑤歪着頭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真的很滿意, 擡頭看向高處，眼中的情緒外人無法看懂。
淩君胤鎖眉直直看着，就那麽想要看入她靈魂深處。
雲瑤與他正好對上，眼光閃了下，不得不承認, 雲瑤是有點怕與他視線對上的。
一片的驚呼聲，有人看到了雲瑤畫紙上的東西，很快, 驚呼聲變大摻雜議論，而且表情都很恐慌不安。
“她這畫的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恐怖。”
“這侯爵小姐到底什麽意思？”
“這都是什麽？”
“好可怕。”
雲瑤充耳不聞，将視線全數落在了畫紙上, 看着那黑色泥潭掙紮出來的人, 也不該稱之為人了，因為沒有血肉只有白骨，如今被黑色線條代替更顯詭異，它們争先恐後的想要從那泥潭中爬出來, 一個踩着一個, 可最終的結果周而複始，堕落再掙紮。
一旁宮女看的兩眼發直身子哆嗦。
高位上, 淩帝好奇的很, 擡手不耐煩道“轉過來讓朕看看。”
宮女激靈一下, 小心翼翼看了眼雲瑤。
雲瑤轉頭莞爾一笑, 擡手示意她動作。
宮女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麽會畫出這麽一副畫來，內心世界為何如此陰暗？當畫架被宮女拖着轉了一個圈，面對着高處。
倒吸冷氣聲細微響起，淩阮清捂着嘴驚呼一聲，眼中閃過害怕，看向雲瑤很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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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帝眉頭一皺“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我夢中的世界。”雲瑤完全不在意別人是什麽表現。
這，就是她前世到今生所跨越的那條界限，上前一步斜昵着畫架輕聲道“不好看嗎？人生百态盡在其中。”
一片嘩然，寂靜無聲。
淩君胤一雙幽深冷眸覆蓋着那張畫，将每一根線條都記在腦子裏，他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經歷會讓這個不過半大的孩子有着這般的內心世界，那是充滿絕望的黑暗與殺戮。
回府的路上，雲戰與雲瑤一輛馬車，從出了宮門雲瑤就開始沉默不語，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雲戰想問，可是嘴巴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雲瑤笑看向他“爹爹想問什麽？”
“瑤兒！”一開口，雲戰聲音幹澀。
雲瑤半低下頭看着自己腳尖“瑤兒想過要跟父親說道這件事，可是，瑤兒也明白一個道理，手心手背都是肉，父親不管是偏心我與她任何其中一個都是不妥的，那都是從父親手上挖肉下去，所以在瑤兒痊愈之後便想着息事寧人，只不過我似乎想得有點太簡單，妹妹根本沒有就此放過的意思。”
雲戰聽得呼吸都沉了幾分，看着對面坐着的小人兒，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發誓，要做一個最好的父親，給她依靠和保護，讓她絕對不用承受這世間煎熬和磨折，可是如今…她所承受的都是因為他。
深吸口氣，還不曾說什麽雲瑤擡了頭“當時那種情況，瑤兒也是害怕的，害怕自己會死，害怕自己這輩子再也看不到爹娘，但是她是妹妹，從小到大我都不曾虧待過，我根本想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散，委屈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雲戰心裏揪着，伸手，攬住雲瑤将人拖到了跟前抱進懷裏“不哭了，我們瑤兒乖，不哭了。”拍撫着她因為哭泣顫抖的身子，一遍一遍輕哄。
馬車搖搖晃晃，在侯爵府門口穩定，雲瑤跟着雲戰下車，雲筱雅已經站在外面，心情看着很好。
“姐姐，父親，雅兒就不在這陪着你們了，先回海棠苑了。”扶了扶身說道。
雲戰盯着面前的孩子，突然有點看不透對方了。
雲瑤早就已經知道她真實面目，瞥了她一眼不做理會，看向雲戰“父親，進去吧。”
“嗯。”雲戰應了聲，經過雲筱雅“雅兒，一會兒收拾下到為父書房來。”
雲筱雅袖子底下的手一緊，臉上笑意不變，低了低頭“是，雅兒明白。”
雲戰不再多做停留，帶着雲瑤進了府。
雲筱雅這才擡頭看向遙遙而去的兩個人，扯起嘴角嗤笑一聲跟着進了府，姿态高傲。
翌日，天亮，兩道聖旨進了侯爵府的門，這可是漢東頭一份，就是雲戰都被這兩道聖旨炸的頭昏腦漲，下朝回來的官服都沒有來得及換下來，帶着雲瑤和雲筱雅趕忙又前往前廳接旨。
前來宣旨的乃皇上身邊伺候的公公，笑看雲戰“雜家先要在這裏跟爵爺道一聲喜了。”
雲戰聽到這句話感覺就不太好了，不過還是牽強的笑着“這喜從何來？”
“侯爵府衆位聽旨！”
張公公只是隐晦一笑便高呼一聲，雲戰身後站着雲筱雅和雲瑤，因為楚秀身份不夠不能出現，秦夢岚以有病抱恙也沒有出現，三人一前兩後跪地低頭。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侯爵府次女雲筱雅才德兼備，一舞傾城，特賜婚三王爺為良娣，待及笄之日舉行大婚，欽此！】
這道聖旨就是一道憑空出現的驚雷，雲筱雅一張臉刷白了，雲瑤眉梢挑起來饒有興趣的看向她，眼裏閃過譏諷。
雲戰頭稍微擡了下眉頭緊蹙，對于讓自己女兒去給三王爺當妾…這簡直讓他心裏惱火，可是又能怪的了誰。
雲筱雅跪在地上丢了魂。
張公公看了她一眼笑道“二小姐這是太高興了吧，都忘了接旨。”
雲筱雅恍惚中看向他，接觸到那汕媚嘴臉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心裏頭涼到了冰窖，動了動嘴巴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
張公公也不做多猶豫，再次道“還有一道聖旨，是給大小姐的。”
“張公公。”雲戰擡頭驚呼。
雲戰這個反應只有一個原因，便是意識到了不好。
雲瑤眉頭也是一皺低下頭，實在想不出來這道聖旨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只是下意識不喜歡，生出抵觸。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侯爵府長女端莊得體，秀外慧中，與太子八字契合，天作良緣，特，賜婚太子為妃，待及笄後擇日完婚，欽此！】
這道聖旨可比雲筱雅給三王爺做良娣還勁爆，她跟那個勞什子太子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什麽時候成了八字契合，天作良緣？上輩子壓根沒有這麽一回事，她甚至從頭到尾都沒見過那位太子。
雲瑤一時被炸得外焦裏嫩，瞪眼張嘴不知道作何反應，心裏開始慌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雲戰也差不多的表情，擡頭看着張公公“張公公可是弄錯了什麽？太子妃？”他從來沒想過要讓自己的女兒沾染皇家人，更不要說是太子這麽一個是非人物。
張公公笑道“爵爺沒有聽錯，是太子，大小姐如此秀外慧中的人做太子妃也是實至名歸，咱們太子可是親自點的人，這往後，侯爵府也是要跟着飛黃騰達的，呵呵呵呵，在這裏，雜家先恭喜爵爺，一次兩位女兒都一躍成了貴人。”
雖然一個只是良娣，那也是三王爺後院的人。
雲筱雅面上失魂落魄，袖子裏的手抖得厲害，有氣有怨有恨，她宴會上一舞傾城為的是慕容靖，她要做的是侯府夫人，不是什麽三王爺良娣，她才不稀罕什麽良娣，而雲瑤呢？雲瑤有什麽？除了一個嫡女身份，在那種場合畫出那等上不得臺面的污穢東西，居然成了太子妃…
雲戰從頭到尾都沒有漏出什麽笑臉，起身接旨。
張公公拱手客氣道“雜家就不多留了，還要回去跟皇上回禀，告辭了。”
“張公公慢走。”雲戰淡淡道，擡手一揮“送張公公出門。”
這送旨的人一走，雲瑤嗤笑一聲漫步上前，盯着雲戰手裏的聖旨擡起頭來，一臉寒霜“女兒不會嫁的。”
她這輩子壓根沒想過嫁人，更別說嫁給什麽太子。
雲戰眉頭皺着都不曾松開，瞥向一旁的雲筱雅，很不明白她怎麽臉色那麽差，宴會上那般賣力不就是為了這麽一天嗎？
“爹，女兒也不要嫁。”雲筱雅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噗通跪地。
雲戰稍顯詫異，盯着她沒有出聲。
雲筱雅跪着向前兩步“爹爹，女兒知道錯了，知道不該沒有自知之明在宴會上逞能出頭，女兒現在知道錯了，求爹爹幫幫女兒，一定要幫幫女兒。”
雲戰莫名其妙看着開始痛哭的雲筱雅，半晌後詢問“這不正是你的目的嗎？”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女兒沒有這樣想過。”雲筱雅哀怨的看着雲戰替自己辯解。
雲瑤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嗯，你是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出，畢竟，你這種庶出的身份皇後怎麽也不可能将你安給三王爺才是，可惜，你算錯了宮門裏那些人的手段和貪心，就算你是庶出那也是侯爵府小姐，她們豈能放過。”
雲戰聽得雲裏霧裏，面容不虞的看着跪在腳邊痛哭的人。
雲筱雅被這道聖旨已經逼得不管不顧了，怒吼道“你懂什麽？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是，我是庶出那又怎麽樣，你雲瑤是了不起，不過是随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成為太子妃，我雲筱雅自愧不如，我也不稀罕成為後宮中的一員，你憑什麽對我冷嘲熱諷看我的笑話。”
“笑話是你自己找的，我為什麽不能看。”雲瑤冷淡譏諷。
雲筱雅目呲欲裂“你沒有那個資格，你什麽也不是。”
“有沒有資格，也不是你雲筱雅說的算的。”雲瑤不溫不火反駁道。
雲戰只覺得腦門發脹，呵斥一聲“夠了！”
雲筱雅又往前跪了兩步，抱住雲戰的腿“爹爹，女兒真的不想嫁，求爹爹給女兒做主，女兒不要做什麽三王爺良娣。”
“你瘋了吧。”雲戰低吼一聲“這是聖旨，你以為你爹是天王老子？就算你爹是，那也輪不到你爹跟皇權說不，現在不想嫁？百花宴上你又出什麽頭。”
“爹。”雲筱雅哭喊。
雲戰甩手“你跟我哭跟我鬧也沒有用。”話落，擔憂的看向雲瑤。
雲瑤抿着嘴角不曾出聲，她不想嫁，可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這是聖旨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張聘書，低垂下眼睛慢慢平複自己的心情。
倒也不是非要着急，畢竟，她及笄還有四年，這四年真的很難說的，想到這裏雲瑤松快了。
“爹，我有點乏了，先回院子了。”轉瞬剛才的所有情緒釋然。
雲戰看着她有點不解，雲瑤對着他笑了笑“着急也沒用不是？你也說了這是聖旨，女兒也懂什麽是皇命難違，所以不如順其自然，畢竟還有四年時間，說不定兩年後太子煩了，不願意等了就取消了這份婚約。”
“胡鬧！”雲戰怒斥“等他取消這婚約，你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女子被男人抛棄，就算是沒有成親那也是被抛棄，哪裏還會有正經人家考慮。
雲瑤一聽更興奮了“爹，沒有人要不是更好，我這輩子都住在侯爵府，我高興。”
“胡說八道。”雲戰瞪眼喊道。
雲筱雅見兩個人完全把自己都忘了，恨得咬牙切齒，從地上爬起來“我也是你的女兒，我也是，為什麽你眼裏只有？為什麽你眼裏只有她？爹，你扪心自問，你對我這個女兒真的沒有愧疚嗎？你對我娘真的就沒有虧欠嗎？”
此時，雲筱雅已經不想掩飾了，她累了，她夠了，她不管怎麽努力怎麽争取，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敗塗地，而面前人呢？他眼裏心裏都只有雲瑤。
雲瑤嗤笑一聲冷眼看着她發瘋。
雲戰眉頭緊皺“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是不是胡說爹爹心裏不清楚嗎？女兒這些年受了別人多少白眼，爹爹心疼過嗎？哈哈哈，是呀，畢竟女兒不是雲瑤，又如何能在你心裏留下傷痛，女兒不管承受什麽樣的磨折那都是理所當然，就算…就算雲瑤處處與女兒刁難，父親也都只當做看不到，娘親呢？進門開始便伺候着夫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父親始終連一個名分都不肯給，知道別人說我什麽嗎？說我娘是個賤婢，說我不過是侯爵府一個賤婢所生的丫頭。”
嘶吼震耳欲聾，字字誅心，句句帶恨。
雲戰吃驚的看着面前對他目呲欲裂的女兒，那個自己一直也放在心裏疼愛的女兒，嘴角顫了顫，驚覺嗓子發堵，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雲瑤冷笑“雲筱雅，自己貪心不足又何須将所有過錯歸咎在別人頭上，父親不給你母親名分，那證明你母親還不夠資格，難不成所有話都需要別人給你掰成一小塊一小塊你才品的明白？當年你母親怎麽進府怎麽有的你，難道你母親從未跟你說過？”一字一頓包含嘲諷。
“你閉嘴，你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你以為你是誰？雲瑤，我也是侯爵府正經的主子，你別用那趾高氣昂的姿态來對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表現讓人有多惡心。”雲筱雅咬牙切齒的說出刻薄言辭。
雲瑤冷眼看着，對她此刻劍拔弩張的姿态并不在意，只有不屑。
啪“混賬東西！”一聲脆響，雲戰鐵青着臉。
***
房間裏很安靜，充斥着好聞的香料味，桌子上，香爐燃燒着。
雲瑤斜靠在秦夢岚身邊的位置，替她按着腿。
秦夢岚笑着斜昵向她“這下子安靜了，今天早上青竹往那邊去聽說靜悄悄地，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她可不像是能這麽善罷甘休的人，恐怕，又在跟她那個娘商量着什麽對策了。”雲瑤低着頭不屑道。
秦夢岚表情冷淡“她不管要做什麽，只要不威脅到你，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娘！”雲瑤擡頭皺着眉“現在她已經威脅到我了，不止是我，還有你。”
“瑤兒。”秦夢岚輕聲道“娘現在已經沒事了，這件事就不要讓你爹知道了，知道了也沒有什麽用。”
雖然她身上是中毒，可是已經這麽多年就算是藥渣子都沒留下，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只會将這件事當成是後院争寵，她這個主母身子一好便容不下伺候了自己十年的妾室。
雲瑤也是明白的，所以到現在都沒有拿這件事來推動筏子。
“女兒明白。”半低着頭。
秦夢岚擡手揉了揉她額前的發“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娘讓人牙子明日就帶人進府，你那院子裏該放些人進去了，這次一定要仔細挑選了，不能讓任何人鑽了空子。”
“嗯，女兒知道了！”雲瑤擡頭應了聲。
秦夢岚表情嚴肅了下“讓那邊的也過來吧，這畢竟已經是賜了婚的，我這個當主母的也不會厚此薄彼，免得給她們機會到處開始編排。”
“這二小姐眼界那麽高，咱們找來的丫頭能看得上嗎？”一旁的九媽似笑非笑諷刺道。
雲瑤轉頭看過去笑道“她不是眼界高，她是心有所屬。”
“嗯？”九媽和秦夢岚都好一陣疑惑看向雲瑤。
雲瑤看看面前的母親又看看九媽，往後退了一步坐到了椅子上，撇嘴道“我也是猜的，從宴會上她的某些舉動。”
“說來聽聽。”秦夢岚表情嚴肅說道。
雲瑤說道“從宴會開始，她那目光就沒有往三王爺的位置去過一次，更沒有看過太子，從頭到尾都是在慕容侯府的位置打量，主動起身要求獻舞，那個時候目光也是落在慕容侯府的位置，這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
秦夢岚聽言面容更加沉肅，這可不是小問題，畢竟雲筱雅已經賜婚給了三王爺，可是若是真像雲瑤說的這樣，以後如果鬧出點風言風語，他們侯爵府都要跟着受到牽連了。
“對了，前段日子小姐病着的時候，這位慕容侯爺曾經進府來找過老爺，聽說那次小姐還冒失的去了書房 ，當時這位慕容侯爺就在的。”九媽突然說道。
雲瑤笑彎了眼“那就不會有錯了，她心儀的是那位慕容侯府的侯爺。”
她當然知道雲筱雅心裏中意的是誰，這場賜婚更是在上輩子軌跡之外，不過，她很樂意看到雲筱雅癡心相付卻不可得，知道她痛苦自己就高興了。
海棠苑。
門外總共也就三個伺候的，加上屋子裏跟在雲筱雅身邊的翠蓮，一共四個，翠蓮屬于一等丫鬟，門外兩個二等一個三等，這種标配确實比不上其他貴府小姐，不過，侯爵府一向都是如此。
嘩啦啦…
“你有什麽可生氣的？摔碎了所有東西還不是自己往外賠，這眼看就到年關了，你新衣服還沒有着落，雖說只是一個庶出小姐，可也不能太過落魄。”脆響消弭便是楚秀那熟悉的清冷訓斥。
房間裏，雲筱雅喘息坐下，瞪着眼睛直直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一旁的翠蓮滿身冷汗低着頭不敢動。
楚秀看了眼擡手擺了擺。
翠蓮趕忙扶了扶身，跟逃命死的沖出房間，雲筱雅慢慢擡頭陰鹜的對着她背影盯着。
楚秀到了跟前在她旁邊坐下，手指磕了磕扶手“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了？三王爺良娣會比不上一個侯爺夫人？呵。”低笑一聲湊過身子來，靠進雲筱雅低聲繼續道“別忘了，王爺還有側妃的位置空着，只要你進了府伺候得當，得了寵坐上側妃，那往後就是那王妃見了你可能都要禮讓三分，你記住，不管是正妻還是妾，都是需要得寵的。”
“是嗎？”雲筱雅毫不在意嗤笑道。
楚秀點了點頭，繼續誘哄“你別在這種時候糊塗呀，侯府再輝煌那也是靠朝廷吃飯的，據說這慕容侯爺如今也在三王爺手下混日子，他可是連三王爺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皇後親子，雖然如今太子還是那位大皇子，可是往後的局勢太難說了，你可不能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你嫁給父親這麽多年了，可曾得寵？到如今還不都是一個小小的卑妾，一個光明正大的名分都沒有，呵，娘，若是以前我還會信你聽你的，可是如今，我哪裏還敢聽你信你，我可不想自己的下半輩子都像你這樣。”雲筱雅突然轉頭諷刺的看着楚秀冷冷道。
楚秀身子一僵臉色都變了，先是一白接着鐵青，她難道是為了自己嗎？為了這個孩子争了這麽久忍了這麽久，可到如今，最看不起自己的卻是她。
深吸口氣苦澀道“雅兒，娘這些年，可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雲筱雅情緒激動起來，握着扶手低吼“你如果為了我好就不會給人為妾，你如果為了我好就應該想盡辦法坐上那正妻之位，讓我不需要寄人籬下看那個賤人的臉色，不用讓我永遠被庶女的這個頭銜壓制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恨死了你，恨死了這個身份，恨死了你們所有人。”
“雅兒，你不能這麽說娘的，你不能的。”楚秀紅着眼哽咽，伸手抓住雲筱雅的手“你明知道我比誰都想讓你過得好，你明知道最愛你的只有我，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當年那種狀況我只能憑靠我自己，只能與人為妾，侯爵府的一個妾也總好過小厮正妻吧。”
“你沒用。”雲筱雅咬牙切齒道。
楚秀一哆嗦，嘴巴都在顫抖不可思議看着面前的女兒。
雲筱雅冷笑“十年了，你讓那個女人到如今不但沒有送了命，反而氣色越來越好，娘，你不是說她根本活不過十月嗎？這眼看都要入年關了，哈哈，我看她還能長命百歲呢。”
楚秀眉頭緊皺咬着嘴角，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些□□都是她親自調配的，毒性并不強，一次一點點放進平日吃食和湯藥中，随着日積月累就會融入血液，若不是刻意去查根本發現不了，所以這些年來，秦夢岚身子一日日垮塌都沒有大夫看出來是因為什麽，只當是她精氣不足引起的虧損。
可沒想到這兩個月來，她的氣色一日比一日好，就是走路都帶了風。
“呵，還有你給我的那個東西，真是沒用到極點，不是說毒發之後她至少一個月才能恢複嗎？可是她才兩天時間就好的一幹二淨，還進了宮讓我出醜。”雲筱雅一字一頓憤怒道。
楚秀面上神色更加凝重，扯了扯嘴角“不可能呀，不可能的，我調配出來的東西雖然不能說這世間絕對，可一定是有效果的。”
“事實都在眼前了你還不想承認。”雲筱雅對楚秀是充滿了惱怒。
楚秀看向她沙啞低聲道“你就沒有別的懷疑嗎？雅兒，你仔細想想，自從那個小賤人落井病發好了之後，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開始變得對我們不利？夫人一日一日健康起來，她更是無所顧忌的疏遠你，針對你，這其中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否則，怎麽會這麽突然？”
雲筱雅先是愣住，皺起眉頭思量起來，将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串連在了一起，慢慢轉頭目光暗沉的看向楚秀“娘，真的是這樣的。”
從雲瑤落井的事情之後，她們就沒有一件事順利的。
“所以，我們大意了。”楚秀低下頭一字一頓懊惱道。
雲筱雅深吸口氣“現在說什麽也有點晚了，已經撕破了臉皮，往後就算是想要靠近她都有點不容易了。”
“呵，怕什麽？說到底你們都還是姐妹，一個爹生的，你這個做妹妹的年幼不懂事沖撞了她，沖撞了你爹，如今被禁足反省，待時間到了給她道個歉，我就不信她身為侯爵府嫡女，還能沒有這個肚量。”楚秀似笑非笑的看着雲筱雅慢慢說道。
雲筱雅有點不太明白，皺眉表現出疑惑。
楚秀笑了笑道“這人前，你做足了忏悔可是人人都看着呢，若是她這個做嫡姐的還要咄咄逼人，那便是她不仁不善，可就不是咱們的錯了。”
“娘，你是讓我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與她交好？”雲筱雅挑眉詢問。
楚秀點了點頭，壓低身子靠近她“你不是說，她身邊的那個蓮心是個有野心的嗎？既然有這麽好一個棋子可就不能浪費了，下毒這種事做過一次就不能再來第二次，我們需要好好重新計劃一下，如今可不能再輕易小看了她。”
“娘，我要讓她身敗名裂，要讓她在漢東再無臉面出門，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侯爵府的大小姐是個心思狹隘，心狠手辣沒人性的，最好，再來一個厚顏無恥，與人私通的罪名。”這段話一字一頓從雲筱雅帶笑的嘴角溢出來。
如此陰毒，也不知道雲瑤到底做過什麽讓她如此痛恨。
楚秀輕笑“放心吧，她既然不肯讓我們好過，我們又何須仁慈。”
翌日，天氣好的不得了，豔陽高照，風吹過，還帶着一絲暖意。
琉璃院進來一人，灰色斜頸短襖脖子上縫着灰毛鼠皮，黑色褲子還有鞋子，雙手插在袖子裏，挽在腦後的婦人發髻插着一根簡單的灰色玉簪，急匆匆往正房位置走去。
待門口的地方，門簾挑起來九媽出現。
“九媽！”來人擡頭看向九媽熱情出聲。
九媽笑起來“真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陳婆，有三年了吧？”
“可不是，上一次見面還是三年前春季，這一轉眼的功夫時間就都溜走了。”被叫做陳婆的就是面前的這位婦人。
兩人交談不難看出來，關系很熟絡。
“這次怎麽樣？”九媽表情一正進入正題。
陳婆喜笑顏開“你們侯爵府要人我肯定是要好好挑揀，正好，這段時間确實有一批姑娘剛剛tiao教過，規矩什麽都不用擔心，進了府就能上手伺候人，模樣不妖豔但是絕對标志，跟在小姐身邊伺候最合适。”
“那就好那就好。”九媽一連說了兩句，轉頭往屋子裏看了看又看向陳婆“你帶人進府吧，具體需要什麽樣的要幾個，一會兒還是讓主子親自挑。”
“哎，行，我這就去将人帶進府。”陳婆樂呵的應了聲。
九媽看着她轉身離去，跟着也回身進了門，挑起簾子看到雲瑤正好從內屋走出來。
“小姐，陳婆剛才來了，一會兒就帶着人進府，是你先挑還是…”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不過意思已經表達清楚。
雲瑤直接走向椅子坐下，端茶先喝了一口，擡頭看向九媽“蓮心這兩天怎麽樣？”
“太過的舉動還不曾有，不過，這兩天聽前院掃地的幾個丫頭說，那丫頭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麽財運，居然托人給老家送了十兩銀子。”九媽到了跟前壓低聲音說道。
雲瑤挑眉，十兩？要知道，一個二等丫鬟月例銀不過才二錢，若是伺候的好得點賞賜，一個月也就那麽一兩多點，可她這才伺候自己不到兩個月，就有了十兩寄出去，其中的因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低頭抿茶，輕笑道“她到是有點孝心，還知道有錢了往老家寄。”
“老奴打聽過了，她老家有一個卧病在床的祖母，聽說小時候就這個祖母對她最好，她那個爹酗酒賭博，她娘就是被他爹一次喝多了給打死的，之後又将她賣給了人牙子，兜兜轉轉進了侯爵府，所以，她只要有點錢就會寄回老家，只是想讓她祖母過得好一點。”
雲瑤聽罷擡頭看了眼九媽，半磕着眼“九媽，有時候要記住，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不否認蓮心有孝心，可是，要孝順自己親人卻伸出罪惡之手毒害別人，呵…她雲瑤也不是聖母，需要用自己的命來成全別人的好。
九媽心裏一跳意識過來，低着頭愧疚道“老奴糊塗了。”
“這兩天盯緊一點吧，找個可靠的人前往那個她老家一趟。”雲瑤突然輕聲吩咐，不等身邊九媽詢問轉過身湊近壓低聲音“送點銀子過去，最好能給她祖母找個好一點的大夫，至于她那個父親給他一點錢，若是可行，就将她祖母找個地方安排下來，以後能方便她走動照看的。”
“小姐？”九媽不解。
畢竟，剛才雲瑤還出言提醒她，對于蓮心這種人不需要絲毫同情。
雲瑤端着茶輕輕一吹笑道“九媽，雖然她可恨，可貴在孝順，你猜，如果我們将她的祖母安頓下來加以細心照看，她會不會感激涕零，倒戈幫着我對付雲筱雅呢？”
九媽眼底一亮恍然大悟“老奴明白了。”
這陳婆帶着人進了府，前前後後共四排，一排十人。
當帶着這麽多人進了後堂主院，在那空曠的院子中排開，正前方的位置，雲瑤和秦夢岚披着貂裘端着湯婆子正襟危坐，正眼打量起來。
從第一排開始，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最大的也就十三四，小的十一二，梳着簡單的雙丫髻不施粉黛，沒有佩戴任何首飾，中間一排的普遍都在十三四，模樣相對第一排素了很多，不過勝在都夠秀氣。
第三排第四排稍微有點普通，穿着也不如前面兩排的鮮豔。
秦夢岚仔細打量，向身邊人靠了靠“我倒是覺得第四排的夠幹淨，那個，似乎挺機靈，可以放在院子裏，你現在身邊就一個九媽，那個八斤和蓮心可以擡一個做一等丫鬟，在挑上三個，身邊四個應該就夠了，然後二等的需要六個，三等的兩個，這一等丫鬟不能大意，模樣都是其次，做事一定要機靈能幹。”
雲瑤認真聽着，聽完點了點頭在人堆裏挨個往過打量，中間最後面一個，身材高挑，問題是高的有點過頭所以引起了她的注意。
“娘，那個！”雲瑤擡手指了一下。
秦夢岚順着看過去，落在一個綠衣女子身上，那人比周圍兩邊的丫鬟都高出一頭多，模樣更是精致好看，兩條黑眉隐入劉海下，高挺鼻梁，皮膚如玉粉裏透紅，薄唇總覺得帶着笑看着舒心。
秦夢岚眉頭一皺“這丫頭怎麽這麽高。”對着旁邊人說道。
陳婆擡頭看了眼也是皺了眉頭一下，心裏一跳暗道：這是哪位？為什麽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抽了抽嘴角低下頭搪塞“夫人，這位雖然高了點，可是模樣算是最标志的了，看着也激靈，再說，這個頭高不高也不影響伺候咱們小姐，只要能幹就是好的。”
秦夢岚聽了也是贊同，點了點頭看向雲瑤。
雲瑤修長手指在椅子扶手蹭了蹭，皺眉也是在思索。
低着頭的綠衣女子将幾個人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嘴角扯了扯擡起頭往幾位主子的地方看了眼，目光坦誠明亮。
“真是該死，雅兒來遲了。”突然想起來的聲音打破安靜。
雲瑤擡頭看過去，秦夢岚一樣，就是那排列着等待選擇的下人也掃過去餘光。
今天的雲筱雅打扮的很內斂，一件淡黃色斜頸夾襖下面是同樣顏色的石榴裙，裙子中間垂下白色裙簾，腰上別着一條荷塘月色繡圖的手帕。
盈盈而來，淡妝優雅，到了人跟前扶了扶身“讓夫人和姐姐久等了，雅兒真是該死，姐姐和夫人可不要生氣。”擡起眼怯怯的說道。
雲瑤嗤笑，這人臉皮還真是夠厚的，居然還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移開視線看向下面排列的幾排丫鬟，正對上一雙來回滾動的眼，神色一怔閃過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