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夫人1
淩少霈被趕出了侯爵府，雲瑤冷冷看着還在屋子裏的另一個人。
“太子很閑嗎？”半晌低聲道。
淩君胤見她一點都不客氣揚眉笑了聲, 斜靠在椅子上：“嗯, 今天是挺閑的, 如何？瑤兒是一點都不想看到本宮？”
“臣女哪裏敢呢。”雲瑤皮笑肉不笑接了一句。
淩君胤戲谑道：“你還有不敢的？”
雲瑤說不過，氣呼呼的撇開頭不再理他。
淩君胤見人又不高興了也不再逗她，起了身上前：“別生氣了，本宮不跟你鬥嘴了還不行, 嗯？”
如此好言輕語，應該說，雲瑤是第一個見到淩君胤這麽好脾氣的一面。
雲瑤說不驚愕是假的，掀起眼皮擡起來看了看面前挺拔的男人, 那一張臉還真是好看的讓女人都要嫉妒，主要此時俯視下來的冷眸都被一層她自己說不清的情緒籠罩着，只覺得亮極了。
“改日, 待那雙子湖化了冰，本宮帶你去游湖, 那裏風景很美。”
一直到了傍晚, 雲瑤坐在飯桌旁撐着下颚腦海中還都是上午淩君胤面對自己的那一幕，他面上沒有往常衆人說的冰冷疏離，很溫暖, 笑的很窩心。
“小姐, 飯都快涼了。”九媽突然無奈出聲。
雲瑤愣了下回了神, 抿着嘴角看着滿桌子的東西卻不想吃了, 低下眼睛：“收拾了吧, 我不想吃。”
“這一下午都沒有進食，小姐好歹少吃點。”九媽不太放心的勸道。
雲瑤只是搖了搖頭就起了身：“收了吧。”
她現在真的很心煩，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麽決定，擺了擺手就向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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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媽皺眉憂心的看了看，只能對下人吩咐：“都收了吧，在小竈上炖着，小姐要吃随時都能吃。”
“是。”桃花俯身應道。
很快門外二等丫鬟魚貫而入，用最快的速度讓桌面上恢複幹淨。
九媽往主屋的地方看了眼，只能先退了出去，伺候這麽多年，也是知道雲瑤的脾氣，她決定的事情別人說什麽都是沒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煩她最好。
房間裏，雲瑤走到銅鏡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重生回來已經兩個多月，馬上就要過年了，她終究還是有種活在自己的夢境裏的錯覺，想要掙脫卻被無形中的黑手抓住腳踝。
淩君胤真的是一個意外，這樣的男人又如何讓女子不會動心，她承認面對他有點心慌，也讓自己亂了方寸，用力搖了搖頭深吸口氣，她可能就是想得太多了，不過是一紙婚約，更何況還有四年時間才能履行，中間會發生什麽，她根本無從得知。
雲戰的轎子停在了府門前，下了轎子進府。
“今日府上可有什麽動靜？”甩袖向前。
跟在後面的管家低着頭恭敬道：“今日太子進府了。”
“什麽？”雲戰沒一點防備，驚呼一聲停了腳步。
管家差點撞在他身上，急忙止住後退一步：“今天一大早就來了，據說是宮裏失蹤的八皇子就在侯爵府裏，還在小姐身邊伺候了兩天，被太子親自進門抓回去了。”
“什麽？”這一次雲戰臉色都變了，驚呼聲變大。
水墨軒，雲戰急匆匆進了門，秦夢岚提前就聽到消息，整理好出來迎接。
“老爺。”
“起來吧。”雲戰擺手示意，繞過她直接進了內屋。
秦夢岚見狀楞了一下，對伺候的一幹人擺手讓他們退下，自己跟着進了屋。
雲戰自己已經換下外衣，很嚴肅的看向秦夢岚：“這次到底怎麽回事？選一個丫頭都能把八王爺選進了府？這件事若是傳開，侯爵府到不怕什麽，可是瑤兒怎麽辦？”
提起這件事秦夢岚就頭疼，因為這事已經懊惱一天了，上前接過雲戰手裏的衣服低頭自責道：“今日妾身都為這件事難過一天了，誰又能想到堂堂八王爺居然會裝成女子混進侯爵府做下人，這…”
再者說，那個‘水靈’除了個頭高出別人很多，還有什麽地方能看出是個男人？她今天聽到這件事差點就暈過去。
雲戰見秦夢岚眼眶都紅了，心裏哪裏不明白，做娘的比他還要怄。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火。”心中情緒平息溫聲道。
秦夢岚擡手擦了擦眼淚，搖着頭轉身将他衣服放好才說道：“妾身只是生氣，這個八王爺也太不靠譜了，他難道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嗎？他是男子，在瑤兒屋子裏待了兩天，這要是…”
“好了好了，我們也不要太過憂心，這件事不是太子親自出面的嗎？他必定有自己的考究會将這件事安排好的。”雲戰出聲安撫，見秦夢岚還是一臉不悅轉移了話題：“現在應該說說眼下的事。”
“什麽事？”秦夢岚疑惑詢問，還能有什麽比這事重要的。
雲戰表情沉肅，動了動嘴巴才發覺嗓子都有點堵，這反映讓秦夢岚感覺也跟着不太好起來，眉頭一簇眼中閃現憂心。
嘆息聲響起：“娘從老家過來了，應該後天便能進城入府。”
“什麽？”秦夢岚聽言就是身子一緊，手都握起來了。
雲戰見她這種反應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包裹住她雙手：“可能，又要讓你受委屈了。”
“戰哥，我們其實可以…”秦夢岚想要說，可以找處別院，但是話到口邊咽回去了。
漢東最講究的便是慈孝，她若是将上門的婆母送去別院，那還有什麽臉面出門。
雲戰聞聲安撫：“你也不用緊張，如今你這身子大好，娘她也挑不出什麽理來，再有，實在不願意待着面對，就随着瑤兒去太傅府吧。”
秦夢岚聽言苦笑，這婆母都上門了，她哪裏還有去娘家的道理。
低下眼睛：“有什麽願不願的，她是你的娘，我又如何能夠怠慢了去。”
“岚兒。”雲戰皺眉心疼道。
秦夢岚替他整了整衣服：“左右也不過是一個春節的時間，我哪裏連這點耐心都沒有，早點歇着吧，老爺明日還要上朝。”
“好。”雲戰還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回去，成了一個字。
海棠苑，從雲筱雅跟楚秀鬧騰水墨軒開始一直都很安靜，房間裏，雲筱雅斜靠在貴妃榻上眯着眼，嘴角翹着弧度。
腿邊，跪着的翠蓮眼眶通紅含着眼淚，雙手捧着湯婆子已經燒的手心通紅，手指紅腫，就是這般，都是一動不敢動。
雲筱雅淡淡出聲：“多久了？”
“回小姐，一個時辰了”翠蓮哽咽回答。
雲筱雅睜開一點眼睛斜昵過來：“呵，能耐長了，比上次多了半個時辰。”
“小姐。”翠蓮緊咬着唇瓣哆嗦擡頭，滿目哀求。
雲筱雅有點煩躁的移開視線擺手：“放下吧。”話落也坐起了身子，“一個兩個都是沒用的東西，這麽長時間了，一個主意都沒有給本小姐想出來。”
翠蓮雙手疼的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冷汗一層層往下冒，龇牙咧嘴顫聲道：“小、小姐，小姐完全可以将…将八王爺這件事放大了拿出去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卻将一個大男人留在房間裏伺候，這不但能讓她成為漢東笑料，說不準太子妃的位置也沒了。”
“愚蠢！”雲筱雅突然瞪過去。
翠蓮吓得一個哆嗦白了臉，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雲筱雅冷笑：“一個是堂堂八王爺，一個是太子，你覺得這件事如果真的傳開了鬧開了，丢臉的會是誰？呵呵，她雲瑤的臉皮是不值錢，可是，這皇族的人真當是好惹得？一不小心，本小姐說不定就會受到牽連。”說完翻了記白眼。
翠蓮恍然，咬了咬唇瓣：“奴婢蠢笨。”
“你是夠笨的。”雲筱雅譏諷道。
門外響起行禮聲，楚秀跟着進門，直接往主位走去開心道：“雅兒，老夫人要來了。”
“老夫人？”雲筱雅反問一句。
楚秀給自己到了杯茶，心情明顯好極了：“嗯，已經在關外了，不出意外後天便會到。”
想到那個記憶裏并沒有見過幾次的祖母，雲筱雅是不喜歡的，因為那個老太婆總是板着一張臉訓她，兇的不得了，她讨厭對方，說白了，也是因為有點害怕 。
“來就來呗。”雲筱雅低下眼睛沒什麽興趣。
楚秀斜眼看向她教訓道：“你這是什麽态度？那是你祖母，你可別忘了，秦夢岚這輩子最怕的就是老夫人，若是老夫人進了府可沒她好果子吃，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又能如何？”雲筱雅嗤笑聲反問。
楚秀瞪了她一眼：“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懂，這些年白教你了。”
“這裏是侯爵府，就算她是老夫人，秦夢岚還是主母，如今那個賤人又有太子妃的賜婚在身，她一個雲家老夫人又能做得了什麽？”要說，雲筱雅确實比楚秀更加聰明，至少，看的明白。
楚秀愣了下，不過很快冷聲道：“主母又如何？漢東最講究的可是慈孝，她秦夢岚再厲害也是要孝敬婆母的，老夫人對她如何整個侯爵府誰不知道，有老夫人撐腰，我就不信老爺還會僵持着不肯就範。”
“如果你早點聽我的，加重藥量送她去死，你現在高興還差不多。”雲筱雅總是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很早她便讓楚秀加大藥量毒死秦夢岚，可是對方就是不同意，非要說慢慢來，現在好了，那個秦夢岚氣色好的不得了，別說是死，多活一百年都有可能。
楚秀皺緊眉頭：“我又怎麽會知道她突然就好起來了。”
“小姐，依奴婢看夫人說的也沒有錯，老夫人這一進府咱們就等于多了一個最有利的幫手，這後院還不是老夫人想如何就如何？她大小姐和大夫人就算能耐了得也要尊敬老夫人。”翠蓮壓低聲音說道。
雲筱雅皺眉思量，楚秀輕笑：“我便是這個意思。”
老夫人進了門，就憑老夫人對她的疼愛怎麽也會不留餘力的幫助自己，秦夢岚和雲瑤又算得了什麽。
天将亮，門外一聲炮響，突如其來讓床上人吓了一跳，雲瑤幾乎是彈起來，眼睛都沒有睜開一通喊：“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九媽一邊扣衣服一邊沖進來：“莫怕莫怕，沒事的，只是炮響聲。”
雲瑤已經清醒過來，疑惑的看着九媽：“誰在放炮？”
九媽上前給她拿衣服，貼近她：“老夫人來了，老爺讓人在門口放一炮沖喜。”
“什麽？”雲瑤剛被扶着躺下又彈了起來，“老夫人來了？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她不守着老宅雲家到這個地方做什麽？”
九媽也是一肚子疑惑，只能搖了搖頭：“這個老奴根本不清楚，這人來的也是突然，不過，老爺夫人已經去門外迎接了。”
“海棠苑呢？”雲瑤拽住九媽冷着臉問道。
九媽動作一僵，擡頭看了眼面前神色難看的人有點猶豫，不過還是跟着點頭：“也去了。”
“九媽，快，給我收拾。”雲瑤是從床上跳下去的，抓起衣服就開始穿。
九媽嘟囔：“小姐，這時間還早呢，海棠苑的要去誰也攔不住，咱們等一會兒日頭上來了再去也不遲。”
雲瑤已經扣上了外衣，回頭目光冷冽：“九媽，你覺得我若是不去，她們會放過這個羞辱我娘的好機會嗎？”
九媽呼吸一頓心跳也快了幾拍。
雲瑤已經回了身往淨房走去：“替我拿件披風，我們現在就去迎接老夫人。”
天不過才蒙蒙亮，侯爵府外，一輛棕色馬車橫着停下，今天的冷風有點猛，掀起門口幾個人的衣袂，灌進領口。
雲戰搓了搓手：“以為母親明日才能到，沒想到今天就到了，一路上舟車勞頓一會兒要先好好休息，岚兒已經讓人将中堂收拾妥當了，和母親以往的習慣相同。”
門簾裏響起低聲的應承，一個老婆子先下了馬車，對着雲戰随意行了一禮，又對着秦夢岚點了點頭，還真是看不出來一點尊敬，反而嚣張的不行。
一轉身，低頭順眼的站在馬車旁：“老夫人，可以下來了。”掀起簾子恭敬道。
車裏身影顯露，金棕色的斜頸短襖緞面上等，繡着五福圖案，下擺岔開是那層層疊疊的石榴裙，深黑色，正中一道金絲線滾過的紋路向兩邊延伸開直到裙擺，一雙與裙子同色的繡花鞋納着厚底子。
一頭夾雜多數銀絲的頭發盤在腦後，紫色抹額，滿臉歲月留給她的鴻溝一條條極為深刻，卻有一雙精銳鋒利的眼，黑不見底，雙手交叉在身前正襟危坐，周身威嚴傲氣。
随着簾子掀起來才彎腰出來，很快兩名模樣出挑的丫鬟上前扶人。
“老夫人。”楚秀率先沖上前，替代了一邊的人扶住李氏胳膊，一開口紅了眼。
李氏刻板的表情立刻溫和起來，轉頭看向她同時拍了拍她的手作為安撫，一回頭，又是一臉冷硬，直直盯向不遠處站在雲戰跟前的秦夢岚。
秦夢岚扯了扯嘴角：“娘。”
“嗯。”李氏不冷不熱應了句，轉頭看向雲戰似笑非笑，“我這也有幾年沒來看你了，你們侯爵府還是這麽冷冷清清，你一個堂堂爵爺院子裏就這麽幾個人，連一個将來承襲的人都沒有，你讓我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這還沒進門呢，就一通訓斥，可矛頭明顯是對準秦夢岚的。
雲戰抖了抖臉皮笑的苦澀，半低着頭：“兒子并不喜歡什麽熱鬧。”
“哼。”李氏不滿的哼了聲，轉頭看向楚秀語氣明顯緩和了好多：“扶着我進去吧，省的多看幾眼我這條命就該到頭了。”
秦夢岚聽了臉色就變了，一陣發白身子晃了下。
李氏斜眼看過來淡淡一笑：“你這兩年身子到是比我一開始見着好多了，看來我的辦法還是很有用的。”
秦夢岚臉色更白，腳下趔趄後退一步。
雲戰趕忙将人扶着看向李氏，目光頗顯不滿，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麽被秦夢岚一把抓住暗地搖了搖頭。
楚秀半低着頭，臉上的暢快和得意都快讓她的臉扭曲起來了。
“祖母多年不見，還是如此老當益壯，諷刺別人也夠中氣十足。”
都向聲音來源看去，尤其是李氏，一雙眼都是冷意，臉上更是不見絲毫笑容。
盈盈而來的紅色身影，雙手交叉藏于身前的護手中，落地披風随着她走動抖擺，轉眼已經到了衆人面前。
雲瑤笑語嫣然，對着幾個人行禮：“瑤兒來遲，見過祖母，見過父親，見過母親。”起了身便笑看向面前老當益壯的李氏：“幾年不見，祖母身體還真是越來越好了，氣色也頗顯紅潤，嗓門比以前更大。”
李氏臉皮一僵，看着面前沖她笑的燦爛的孩子，這張臉還這是跟以前一樣不讨人喜歡，更糟糕的是，這張嘴說的話比以前更讨厭。
扯了扯嘴角：“老身不敢勞煩大小姐來迎接。”
“祖母說的這是什麽話？您是祖母，是瑤兒的長輩，不管任何時候瑤兒自然都是要小心伺候的，這可是娘親從小就教導過我的。”雲瑤完全不為她說的話生氣。
李氏幹笑幾聲：“幾年不見，你這嘴倒是厲害了。”
“承蒙祖母誇獎。”雲瑤扶了扶身笑道。
李氏冷哼一聲，轉頭瞪向秦夢岚：“你還真是有本事，交出這麽一個厲害的女兒，小小年紀伶牙俐齒，還頗有手段，我這從申洲一路過來聽得最多的便是這侯爵府嫡小姐勾搭上了太子爺，一飛沖天，秦夢岚，你這個當娘的可是臉上有光了。”
看似一段誇贊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犀利嘲諷。
秦夢岚臉色都已經發白了，抖着唇瓣不知道以何反駁。
雲瑤輕笑：“祖母這話說得也不對了。”一字一頓溫和響起，看着李氏再次道，“瑤兒是如何當上太子妃的，漢東人可都是知曉，父親也知曉，瑤兒問心無愧也不怕被人說，但是祖母這剛上門就對不知情的事情加以揣測，瑤兒敬祖母是長輩，也希望祖母以身作則，畢竟，這侯爵府的下人都看着呢，到時候傳出不該傳的話，呵呵，那多不好。”
“你…”李氏沒想到剛進門雲瑤就了她個沒臉。
雲瑤無視她臉上憤怒，對着她依然優雅的笑着。
楚秀扶住李氏發顫的身子低聲勸慰：“老夫人息怒，大小姐只是個孩子，孩子嘛，童言無忌，她肯定心裏也不是這麽想的，您是她祖母她尊敬您都來不及，口無遮攔也一定不是有心的。”
輕輕柔柔的言語怎麽聽都像是煽風點火。
李氏臉徹底黑了，怒吼一聲：“雲戰，你當真是有出息了。”
“娘。”雲戰立刻上前，回頭看了眼雲瑤頗顯嚴肅：“瑤兒，跟你祖母認錯，告訴她，你不是故意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雲戰心裏都是在滴血，他沒用，讓自己妻女跟着受委屈。
雲瑤淡淡看了他一眼，秦夢岚已經上前，拖住雲瑤一邊的胳膊笑嗔道：“真是混淘，這昨天聽你爹爹說祖母要來還高興地睡不着，怎麽見了面反而不會說話了？快，跟你祖母認錯解釋。”
雲瑤看着面前的秦夢岚，她心裏難受極了，娘親半輩子都被這個老太婆壓制着，以前她不懂年紀小，可如今她怎麽能夠讓這個老太婆再繼續作威作福。
但是也知道，僵持下去也不會給李氏造成什麽，反而讓娘親難過，輕柔一笑：“看看瑤兒這嘴，就是不會說話，昨日還跟娘親說好了祖母來了一定要讓祖母高高興興，剛進門就惹了祖母不痛快，瑤兒在這給祖母陪個不是。”俯身行禮。
李氏冷笑：“不敢。”擺手一揮，“秀兒，扶我回院子。”冷聲吩咐身邊人。
楚秀擡頭怯怯看了眼衆人，低頭笑道：“哎，老夫人，我們回去。”
左擁右簇，李氏帶着人浩浩蕩蕩往中堂去了。
“你呀。”待沒了人，秦夢岚實在無奈極了戳了雲瑤腦門一下。
雲戰抿着嘴角：“瑤兒，她畢竟是你的祖母，以後，這種直面沖撞要不得。”
“爹，如果祖母像個祖母，她能将我和娘當成自己孩子一樣疼愛，瑤兒又怎麽會不懂規矩沖撞與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種道理三歲的娃娃都知道，何況她一個老太太，呵…她若是在對娘陰陽怪氣，瑤兒也不會對她客氣。”
雲戰皺眉看着面前毫不退讓的雲瑤，眼裏情緒複雜，身邊的手握了起來。
秦夢岚說道：“老爺就不要跟她計較了，瑤兒也都是為了我。”
“我知道。”雲戰嘆息道。
雲瑤抿着嘴半低下頭：“瑤兒不想跟任何人有沖突，她們擺明了不想讓我和娘好過，那瑤兒只能用自己的手段和方式反擊回去，爹，你總是跟我說，家和萬事興，可是，家已經不合了，如何興旺？”
“瑤兒。”雲戰吃驚的喚了聲。
雲瑤苦笑：“爹，很多事情瑤兒并不是不懂，只是知道，人若是活的太明白就會辛苦，真的很辛苦。”
中堂，位于主院和西苑中間靠前，占地面積廣闊，三進院落，廂房連綿，一扇大門敞開，跨過門檻便是前院，景色宜人，上了一條長廊繞過去便是正廂房。
楚秀攙扶着老夫人進了正門，直奔主位的椅塌，墊着厚厚的墊子很柔軟，滿屋子都是熱烘烘的，地龍也燒的很到位，周圍裝飾擺放，都沒能讓李氏挑出什麽毛病。
一落座，楚秀就跪在了她腳邊，深深匍匐磕頭，擡起，眼眶已經紅了：“與老夫人上次一別，已經五年之久，秀兒想念吶。”
“哎！”老夫人嘆息一聲伸手，将面前的楚秀攬着到了身邊，讓她趴伏在膝頭寵溺的撫過她長發：“可不是，這一眨眼五年都過去了，你在侯爵府可好？他可曾虧待你？”
楚秀身子明顯一僵，緊咬着唇不曾說話，可是眼淚就沒斷過。
李氏臉色一變盯着她沉吟，半晌一字一頓冷冷道：“對你不好，是不是？”
“不！”楚秀急忙出聲，撐起來擡頭看着對方，“老爺…老爺對秀兒還是很好的，真的很好的，好吃好穿好用都沒有缺少過，對雅兒也是寵愛的，相比其她府門已經好多了。”
說完一笑，只是這笑怎麽都不像是愉悅。
李氏緩和情緒端坐着，伺候她的王媽端着熱茶上前，遞出去冷聲道：“老奴看，那秦氏身子硬朗多了，咱們少爺從小耳根子就軟，誰知道那秦氏在他耳邊有沒有說道什麽，畢竟，當初秀兒進這個門她可是不願意的。”
陰陽怪氣的挑撥，也能看出來，這王媽對秦夢岚一點尊敬都沒有。
李氏冷喝一聲“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最後還不是點了頭，真以為我願意讓秀兒給人做沖喜的妾？她有什麽好驕傲的，太傅府已經不是以前了，那個太傅都死了幾年了她還有什麽驕傲的，侯爵府可不是他們太傅府現在能夠高攀的地方。”
“話是這麽說，但是當初秦氏也是三媒六聘擡進來的，秀兒畢竟不一樣。”王媽接了李氏遞過來的茶杯皺眉道。
李氏雙手往前交叉一放，盤腿坐到了塌上虎着臉：“我就不信了，這侯爵府可是老身兒子掙來的，不是她秦夢岚的，她想如何就如何？老婆子我還沒死呢，她不給老身這個臉，老身也不會在對她客氣。”
說完轉頭看向楚秀教育道：“我當年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想要給自己謀劃未來就不能心軟客氣，你就是不聽，現在看看？人家還是侯爵府主母，你呢？除了一個雅兒就再沒有了動靜，她不能生你也不能生了？女人想要綁住男人僅僅靠漂亮是沒用的，孩子才是重點，你只要給他生個兒子，你這當娘的還不是水漲船高。”
李氏的話讓楚秀羞紅了臉低下頭，半晌怯怯道：“秀兒一直都想得，從來沒有中斷過這個念頭，老夫人知道的，奴婢…奴婢對老爺…”說到這聲音更小了，耳朵都紅了個透。
李氏一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撇嘴閃過滿意，拍了拍她肩膀：“所以我才覺得你适合他，女人再厲害再有手段又如何？總抵不過一個知冷知熱的人是不是？你對他好他心裏是有數的，這也有不少年頭了，你可不能再繼續這樣了，你是侯爵府的姨娘，伺候自己男人難不成還要看別人臉色。”
“老夫人。”楚秀紅着眼擡頭。
李氏心疼的拂過她長發，眉頭緊縮眼中情緒複雜，動了動嘴卻沒有說出什麽來。
楚秀貼着她膝蓋：“秀兒也知道不能這樣，貌美這麽短，一眨眼秀兒都人老珠黃了，可是…可是老爺眼裏心裏都只有夫人，秀兒不管怎麽做怎麽讨好都入不得他的眼，秀兒心裏苦，真的好苦。”
“由不得他。”李氏喝了一聲，轉頭看向王媽，“一會兒就去前面告訴老爺，今天晚上到我這裏用晚飯。”
“是。”
楚秀激動地擡頭，期盼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笑着斜昵向她：“我倒要看看那個秦夢岚有多大的手段，能從我這裏将人帶走。”
“謝謝老夫人。”楚秀跪在地上破涕而笑謝恩。
雲瑤一進門抖了抖身上披風，扯下來給了身邊八斤，進了屋子窩入軟塌，下巴搭在一邊的扶手上開始出神。
“小姐，廚房還熱着早飯，老奴讓人送過來吧。”九媽替她整了整衣服小聲道。
雲瑤擡了下眼睛：“嗯！”
九媽見她沒反駁高興地起身，對外面招呼：“給小姐将早飯送上來。”
“是！”
應聲的丫鬟轉身就要去，被迎上來的蓮心攔了個正着：“我去吧，你在這候着。”
“哦。”新來的自然不敢得罪蓮心。
蓮心擡頭往門簾的地方看了眼輕揚了下嘴角，轉身向廚房的位置走去。
屋子裏，九媽給雲瑤先倒了一杯熱茶，送上去低聲道：“小姐也不要為了這件事傷身，那畢竟是老夫人，是老爺的母親，即使有很多地方不滿也都要被一個孝字當頭壓着，更何況是小姐。”
“我不管爹爹怎麽想，總之，有我，絕對不允許她在欺辱我的娘。”雲瑤低頭看着手裏的茶冷聲道。
九媽嘆息聲，站起身子苦澀道：“以前太傅老爺在的時候，這李氏看着也不是這樣的，怎麽越發變本加厲？讓老奴說，她就是欺負夫人性子好，脾氣軟，不然，給個厲害的她鐵定不敢。”斜着看了眼榻上的雲瑤。
雲瑤冷冷一笑：“欺軟怕硬？那無所謂呀，我夠硬，我可以陪她慢慢玩。”
“小姐使不得。”九媽接過她手裏的茶杯急忙道，伏下身，“小姐如今有婚約在身，宮裏宮外鐵不定多少人盯着小姐，要是被人加以粉飾傳出去，對小姐只有壞處沒有一點好處。”
“九媽，婚約很重要嗎？”擡頭，面無表情的詢問。
九媽怔住，雲瑤低下頭繼續道：“雖然我也知道太子妃這個身份很尊貴，萬千矚目，而我，要是不曾有這些陰謀算計，家庭和睦，我也會安心待嫁，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可若是要讓我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将來的地位而漠視我自己母親的幸福和未來，我做不到。”
“小姐！”九媽滿是心疼。
太子宮，坐落深宮正中，這個地方，歷代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它擠破腦袋甚至喪了命，可也有人是一貫的不屑。
“皇貴妃駕到。”一聲遙唱。
殿內，桌後的淩君胤挑眉擡頭，看向正門方向，那人已經逆光而來，不急不慢起了身從桌後繞出來。
童玲見他這樣就來氣，但是也知道白氣，只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行禮，直接找個地方坐下單刀直入：“我這次來就是跟你說說太子妃的事情，對于之前的聖旨無能為力，但是我也不能看着我兒子，一個堂堂太子居然還要等四年才能納妃，我就不明白了，太傅府的嫡小姐有什麽不好，你非要一個侯爵府的雲瑤。”
快速的一段話，說完童玲皺眉憤憤看向對面站着的淩君胤。
淩君胤雙手背後，身姿挺拔，即使不言不語都不能讓人忽略他的存在，見童玲瞪過來也只是不痛不癢的撇了撇嘴。
“秦雨雙是好，但不是兒臣想要的，即使再好也與兒臣無關。”低垂的眼簾輕顫，濃密的睫毛似乎都渲染了他眼裏的愉悅。
童玲見了一陣詫異，她自己的兒子，養到這麽大，還真沒見他什麽時候有這麽明顯的高興。
淩君胤突然擡頭，詢問道：“母妃可知道雙子湖化了嗎？”
“嗯，今日聽你父皇念叨了兩句，那邊冰層已經化了，能夠正常運行了。”童玲想都沒想回道。
說完一怔，擡頭疑惑的看向淩君胤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兒臣下午有事出宮。”淩君胤沒有跟她解釋，只是淡淡說道。
童玲再次問道：“去雙子湖？”
“嗯。”淩君胤點頭。
童玲詫異極了，這個兒子可不像是沒事喜歡往外跑的才對，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緊：“與侯爵府小姐一起？”雖然是疑問，可是心裏明顯已經肯定。
淩君胤輕笑：“這個有什麽關系嗎？”
童玲想要呵斥，淩君胤已經轉身：“還有，希望母妃以後不要來跟兒臣說什麽太子妃的事情，當日兒臣說得很清楚，要麽是侯爵府家小姐，要麽這輩子兒臣都不娶，是母妃自己答應兒臣的，不要出爾反爾。”
“你混賬。”童玲氣的跳腳，站起來喝道，“你根本就是威脅我逼我，你要不是這樣說我能同意嗎？我怎麽可能同意你娶那個侯爵府小姐。”
“雲瑤有什麽不好？”淩君胤轉頭冷淡詢問。
童玲扯了扯嘴角略擡下巴：“她又有什麽好？琴、棋、書、畫、？賢、良、淑、德？不是母妃看不起她，我是真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優點，可是秦雨雙就不同了，先不說乃太傅親孫，就是那人品才學，那都是一頂一的。”
淩君胤面無表情聽着她說，到此嗤笑一聲充滿輕蔑。
童玲不悅：“你這反應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兒臣只是覺得，在兒臣眼裏，秦雨雙的所有優點還真是沒看出來，母妃既然這麽喜歡，不如宣那秦雨雙進宮認個幹女兒。”淩君胤不冷不熱的說道。
童玲嘴角一陣抽搐，瞪着眼睛無言反駁。
淩君胤一甩袖子：“恕兒臣就不能多陪母妃了，這時間可不早了，兒臣還有事情要做，母妃若是喜歡兒臣這個太子宮可以多待一會兒，兒臣先走了。”
看着面前人說走就走頭也不回，童玲一口氣吸回去吐不出來，差點兩眼翻白暈過去，後退兩步捂着胸口：“氣死本宮了，氣死本宮了，真是氣死本宮了。”
她到底造了什麽孽，生了這麽一個難纏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