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申洲來的親戚1
自從落塵又來了一趟，雲瑤走在侯爵府中變成了一道風景線, 只因為, 她腳邊總是跟着一個毛絨絨的小家夥, 偶爾伸長腦袋機靈的轉動黑眼睛，那是一只貴氣的銀狐。
“哎呀。”一聲驚呼在花園響起。
雲素心趕忙扶住身邊差點摔倒的人, 雲玲瞪眼不高興的看過去, 一抹銀白色從花叢中索索冒出來，尖尖的嘴巴對着她一動，晃了下腦袋十分有靈性，轉了個身用屁股對着他們拱來拱去。
“這是什麽？”雲玲吃了一驚。
雲素心歪了歪頭作為思量, 很快溫柔輕語：“我在一本易國志到是看到過這種物種，似乎是叫做銀狐，但是不知道對不對。”
“銀狐？”雲玲驚訝問道, 松開雲素心的手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步，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手，“這麽好看呢，應該很值錢吧？素素, 我還沒有見過狐貍呢, 原來狐貍長這種樣子。”
那雙手即将摸到那一條落在地上的尾巴時, 蹭，銀狐跳了起來, 轉過身子龇牙咧嘴對着雲玲方向嘶吼一聲。
“啊。”雲玲沒有防備吓了一跳, 往後一仰摔倒在地。
眼睛一紅凝聚眼淚, 坐在地上戒備的看着對她叫嚣的銀狐。
雲素心趕忙上前去扶：“可不要碰它, 這家夥性子野，一般馴服了也只認一主，小心被傷到。”
雲玲順着雲素心攙扶起來，不滿道：“這侯爵府怎麽會有這種小畜生，真放肆，本小姐碰一碰它怎麽了？不過是個畜生罷了。”
雲玲看着躲在花叢的銀狐眼裏頭都是不悅。
雲素心給她拍了拍衣服：“我這兩日聽下人念叨過，這似乎是那位侯爵府小姐的寵物。”
“她的？”雲玲有點意外。
雲素心看着她點了點頭，雲玲驕縱道：“娘說了，那個雲瑤不過是空有其表的花架子，長的是好看但是沒腦子，從小就招人嫌，這次娘又死了，如果不是投胎有個好爹，她什麽都不是。”
“你小聲點。”雲素心見她沒腦子直接把這種話拿出來說，喝了聲來回張望一圈，轉頭嚴肅道，“你別忘了，這裏不是申洲雲府，你想說什麽就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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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哼，我才不怕她。”雲玲一看就是被家裏寵壞的那種，無所畏懼的嘟囔道。
雲素心瞪了她一眼索性也不理她，整了整衣服又看了眼剛才的位置，銀狐已經不知所蹤，皺了皺眉來回打量尋找。
“早就跑了。”雲玲知道她在找銀狐，嘟囔一句。
雲素心聽言低下眼睛：“我們回中堂吧，不然一會祖母又要念叨了。”
“我不想去。”雲玲轉身扯了扯面前梅花。
雲素心輕笑，挽住她胳膊：“好了不要孩子氣了，祖母說上幾句又能如何？我們做晚輩的聽過去就完了，總不能因為這樣就忘了孝道。”
雲玲又扭捏了幾下，她是真的很讨厭李氏，每次都會教訓她，可雲素心說的她也懂，如果不去那邊伺候着，又要被指着鼻子罵了。
中堂主卧。
房間裏，李氏斜靠在床頭，氣色明顯已經好了很多，接過王媽遞上來的參湯喝了一口擡頭。
柳氏接觸到她銳利的眼哆嗦了下，故作不解的低頭。
“你別總是看着老三，他那麽大個人了難不成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教訓聲響起，李氏瞪了眼柳氏将杯子遞出去。
柳氏心裏頭罵着面上順從，扶了扶身：“娘，媳婦兒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老二家的，素素快要及笄了吧？”李氏緩了緩表情看向一旁的曲氏。
曲氏笑的端莊：“娘還惦記着呢，快了，這年都已經過了，三月就是十四歲生辰。”
“嗯。”李氏半磕着眼應了聲，同時也在做着思量，接着道，“這次來了就住下，多待一段時間，我是打算在京城給素素說個人家，這京城怎麽也要比申洲有出息的多。”
“娘。”曲氏驚了下，表情有點猶豫，“家裏那邊已經定下了一家，就差及笄後交換文定，這…”
“糊塗。”李氏回頭厲聲呵斥。
曲氏抿了下嘴角不敢反駁，低下頭保持沉默。
李氏說道：“我們雲家在申洲也算是百年老戶，家大業大，咱們素素就是配将相王候也是足夠，并不差了她們誰去，申洲有什麽？說來說去也就是些秀才員外，哼，你就甘心素素一輩子屈居在那種地方？”
說真的，當娘的自然是想讓女兒越富貴越好，李氏這番話讓曲氏認真思索起來。
柳氏眼紅：“娘，這玲玲跟素素也不過差了一歲，這也快要到議親的年紀了。”
“你急什麽？”李氏擡頭瞪了眼柳氏，不過很快又道，“都是我的孫女我還能偏心不成？”
柳氏面上一喜，雲玲确實跟她這個娘差不多，任何時候都不喜歡動腦子，這也是李氏不太喜歡她的原因。
門外，雲玲咬了咬唇，瞪了眼身邊的人。
雲素心有點委屈：“你這又怎麽了？”
“哼，還說不偏心，若是不偏心就應該先考慮到我才對，你明明在申洲已經說了親，可這進了京念的都是你，只想着給你打算了。”雲玲咬牙低聲道。
雲素心皺眉：“這也不是我安排的呀，你跟我生氣做什麽。”
“那你別在我眼前晃。”雲玲氣呼呼說完掀簾子進了門。
李氏擡頭看過來，見兩個孩子一前一後進來，淡淡掃過雲玲落在雲素心身上，對着她招了招手難得表露慈愛。
雲素心上前：“祖母，今日可好些了？”
“嗯，舒服多了，坐在這裏都能跟你娘她們說很長時間的話了。”李氏帶笑說道，擡頭看了眼雲玲，“你這來了京城，平日裏沒事就跟着你大姐将繡工撿起來多練練，這閨閣小姐最看重的就是女紅，別到時候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來。”
雲玲又被教訓，咬了咬唇撇開頭：“是。”
“別不滿意，你确實不如你大姐。”李氏見她這樣不悅訓斥道。
雲玲賭氣的看過來，眼眶已經紅了。
李氏冷笑聲：“你們可以自己看看，那個雲瑤小了你們多少，人家已經是太子妃，就是雲筱雅，也是三王爺良妾，先不說這太子妃是何等的尊貴，就是這三王爺良妾，你們便是做了當家主母也未必及得上。”
“不就是個妾，當誰稀罕。”雲玲不滿嘟囔一句。
柳氏臉一變回頭喝道：“胡說什麽？誰讓你插嘴的。”
李氏一點都不介意，瞥了眼雲玲再次笑了笑：“你們別忘了老身讓你們進京是為了什麽”說完看向雲玲，“你心氣高，不屑給王爺做良妾，那就拿出本事做個主母讓老身看看。”
“祖母，別生氣了，玲玲也就是孩子氣。”雲素心溫柔輕聲道。
李氏低下眼睛看向手邊的人，嘆息道：“你是個懂事的，老身不求別的，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走之前至少要将你們都安頓的好好的才放心。”
這話剛落，門簾子挑了起來，王媽進了屋子：“老夫人，前院的人來了。”
這前院的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曲氏和柳氏對視一眼看向床上的李氏。
李氏不屑的冷笑道：“她還能有那好心來看我這個老婆子？”
“祖母這話說的就讓瑤兒心裏難過了。”不需要她們任何人召喚，雲瑤自己已經進了屋，紅色披風好看極了，在半空留下弧度。
轉眼到了衆人正前方站定，扶了扶身：“瑤兒見過祖母，見過兩位嬸嬸。”話落起身，直直看着李氏淺笑，“這幾日都在忙着母親下葬的事情，這今天起來才突然想起祖母還帶病在身，這不，瑤兒就匆匆來看望了。”
“哼，老身好得很，就不勞煩大小姐費心了。”李氏看着雲瑤一字一頓道。
雲瑤笑容清淺，對于她的态度毫不在意：“祖母不稀罕，瑤兒也不能壞了規矩，再說了，這兩位嬸嬸進府，瑤兒還沒有來見禮呢，這可不成。”
“瑤兒都長這麽大了。”曲氏趕忙起身說道。
雲瑤看向對方淡笑不語，一旁的柳氏并沒有要動的意思，斜着身子看過來：“确實挺快的，上次見還是五年前吧？這小身段都快要趕上玲玲了。”
“讓三嬸嬸見笑了。”雲瑤從頭到尾即不客氣也失禮數。
雲玲和雲素心從雲瑤進了門就一直看着，兩個人臉上都是不一樣的轉變。
雲玲是明顯的嫉妒，盯着雲瑤一直打量，企圖從對方身上找到不如自己的地方。
雲素心看了眼就半低下了頭，眼中情緒難明。
曲氏上前拖着雲瑤雙手：“看看，這孩子蠻會說話的，娘，她就是還小，可能有很多地方确實做的不足，你也就不要跟她生氣了。”
“小？這也十歲了，過年後就十一了，她可不小。”柳氏似笑非笑說道。
雲玲嗤笑聲鼻孔朝天：“喂，聽說你跟太子有了婚約，以後是要做太子妃的？”
嚣張跋扈的态度，雲瑤帶笑看過去，眼裏可不見絲毫溫度。
雲玲皺了皺眉不悅道：“你那麽看着我做什麽？沒聽到我問你話嗎？”
“是。”雲瑤淡淡回應。
雲玲又是一笑：“呵。”不難聽出的譏諷，“太子到底是什麽眼光，怎麽就看上你這樣的，素心姐姐都比你好一百倍。”
就像是每個女孩子的天性，看到比自己好的就毫無理由的嫉妒，自己比不上就要用別人去比。
雲瑤挑眉眼中略帶譏諷，給雲玲定義為蠢貨。
雲素心趕忙上前拍了雲玲一把，轉頭歉意笑道：“瑤兒妹妹不要當真，這丫頭，在申洲府上被寵壞了，可是心思不壞，素心在這裏替她給你賠個不是。”
雲瑤看着端莊優雅的雲素心，行為舉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就是這話…心裏頭暗暗冷笑幾聲。
“我自然不會計較，上門就是客，哪裏有跟客人計較的說法。”說完看向李氏，“祖母，你說對嗎？”
李氏冷冷看着雲瑤也沒有回應。
雲瑤也不在意她什麽想法，自己也不過是裝裝樣子，大家心知肚明：“對了，瑤兒還要告訴祖母，楚秀已經被父親從柴房放出來了，也請了大夫，不過，她的脊椎斷了，往後只能癱在床上養着了，祖母也不用擔心，府上最不缺的就是奴才，自會有人伺候她。”
“你滾。”李氏一張臉都成了蒼白，握着拳頭怒吼。
雲瑤看了看其他幾個人聳肩：“瑤兒也沒有想過要多待，這就告辭。”
幾人都有點傻眼看着雲瑤，幾年沒見，不曾想，怎麽變得如此伶牙俐齒。
人在門簾前一閃就離開了。
柳氏回頭：“這丫頭…”
“還真是不一樣了。”曲氏低下頭輕聲說道。
柳氏咬了咬牙：“大哥到底什麽意思？咱們進府這麽兩天了都不露面一次，倒是這孩子來了，來就來，還如此目中無人，他侯爵府當真是了不起了。”
“嚷嚷什麽，還嫌不夠丢人是不是？”李氏瞪過來訓斥。
柳氏呼吸一窒，她這還不是替她打抱不平，就會罵自己。
曲氏伸手拍了拍她胳膊，瞥了眼在自己身邊低眉順眼的雲素心，看向李氏：“娘，這雲瑤看着并不太好惹，不然素心的事情就…”
李氏突然瞪過來，曲氏口中的話突然停了，意識到孩子都還在。
雲素心一陣好奇，很想知道曲氏沒有說完的是什麽，往這邊看了看。
李氏正好看過來：“你帶着玲玲出去玩會兒吧，侯爵府很大的，你們抽時間熟悉熟悉，也以免之後不太方便。”
雖然很好奇，雲素心也沒有勇氣反駁李氏，扶了扶身：“是。”
雲玲還想說什麽被柳氏狠狠瞪了眼只能咽回去，跟着雲素心出了門。
兩個人剛離開屋子，便聽到裏面傳來李氏壓低的訓斥，只是，聽不清說了什麽。
“轉什麽轉，我才沒有那個心情，你自己去吧。”雲玲嘟囔一句轉身就走。
雲素心這次沒有勸她冷眼看着，直到雲玲走遠不屑的收回目光，看向前院的位置。
雲瑤離開中堂沒有回琉璃院，反而往侯爵府最清冷的西面走去。
“小姐，這會兒天陰了，一會兒可能就要下雪，不然回去吧。”身後跟着的九媽擔憂的勸阻。
雲瑤沒有理會徑直往那邊去，腳步突然一停閃身進了一旁的假山陰影處，九媽來不及詢問下意識也跟着鑽進去。
“你怎麽了？不過一段日子不見就對我這麽冷淡？是在怪我事發之時不曾出面替你解圍嗎？”
這句話隐隐從不遠處的涼亭角落傳過來，雖然聲音很輕，鑽進耳朵的時候，雲瑤能夠清晰辨別出來自誰。
陰暗下，薄唇輕揚起弧度，卻并不是愉悅。
小聲的啜泣，涼亭隐秘角落，雲筱雅哭的梨花帶雨。
慕容靖表情心疼極了，拿着帕子給她不停地擦：“不要哭好不好？你都不知道，你這麽一哭，我這心都被你捏着一樣。”
“你真的會心疼嗎？你會在乎我好不好嗎？你知道我這些日子怎麽過來的嗎？”雲筱雅抽噎着擡頭，滿眼控訴的看着面前男人。
慕容靖愁容滿面，眼中心疼并不作假，但是，他有他的立場，當日聽說侯爵府發生的事情本來第一時間就要趕來，生怕雲筱雅受了委屈，可是他不能，她已經是三王爺未來的良妾。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慕容靖顫聲說道。
雲筱雅擡頭繼續指責：“我現在已經不能肯定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甚至覺得，你靠近我都不過是為了讓我幫你得到雲瑤，好讓侯爵府成為你最大的籌碼，更得三王爺器重。”
若是以往，有女人這般對慕容靖放肆早一巴掌甩開，可是面對雲筱雅，他終究是輸了一步。
慕容靖小心翼翼将人重新圈回懷裏：“你還不信我嗎？”深吸口氣繼續誘哄，“三王爺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他就是為了拉攏侯爵府，可是，若是雲瑤嫁入慕容侯府對他助力肯定更大，到時候，我與他讨了你，他念在我有功一定會成全我。”
“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嗎？”雲筱雅直直看着他哽咽質問。
慕容靖抵着她額頭：“是，我知道我都知道，讓你受了委屈，所以，我們一定要成功，到時候，雲瑤到了慕容侯府還不是你說的算，随你羞辱随你折磨。”
假山中，九媽倒吸口冷氣捂住嘴巴，瞪圓眼睛吃驚的看着雲瑤。
雲瑤直直看着對面凹凸不平的牆壁，現在終于能夠徹底确定，當年的一切都不過是這兩個人聯手鈎織給她的蜜糖夢，而那夢醒之時，便是她雲瑤步入地獄之日。
“小、姐。”九媽無聲念道。
雲瑤不為所動，如今的她又怎麽能夠輕易讓這對狗男女算計，無聲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