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方栀話說一半,注意力被進門的男人吸引了過去。

“Daniel。”

方栀打了個招呼,同時暗暗拉了陳幻一把,低聲說,

“Daniel是我們SA,高級經理,上個月剛換了房,正等着裝修。”

Daniel看了過來。

陳幻知道,這是方栀要給她介紹的客戶。

之前方栀将中介網站上扒了Daniel家一模一樣的戶型圖發給陳幻,讓她提前做出了幾個效果圖出來。

方栀一番簡單交談引出陳幻。

Daniel看向陳幻,笑道:

“我正為裝修的事情發愁。之前Maggie朋友圈發的裝修圖就是你做的吧,挺有品味的。”

陳幻收拾好被白境虞攪亂的心情,拿出平板向Daniel介紹裝修方案。

Daniel看了兩眼快頻率點頭,随後打斷陳幻的闡述,問她在哪家設計公司高就。

“是我自己開的工作室。”

“哦?陳老板的公司現在市值幾個億了?”

“我工作室只有兩個人,還稱不上有什麽市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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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iel優雅地抛下“年輕有為”這四個字,目光落在方栀手中的酒杯上,說:

“Maggie,你最會選酒,來幫我選一杯。”

方栀跟着他走到酒臺旁,正要說馬天尼應該挺适合他的,就見他慵懶地捏起一杯香槟,皺眉看向遠處,仰頭喝酒的時候丢出一句,

“別什麽人都往這兒帶。”

方栀無聲地看他一飲而盡。

Daniel擡起一邊的眉,“我缺錢嗎?介紹這種不入流的設計師給我,別人還以為我破産了。”

方栀微笑着沒說話,将目光移向大廳中央,看見白境虞把酒杯遞給侍應後,往門口的方向去。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已經趕人了。”

Daniel又補了一句。

方栀面上帶笑,心裏罵了一聲“賤人”。

是,徒弟,實習的時候帶過我兩周。

現在可以确定當初讓我背鍋的人的确是你。

另一個人男人腳步匆忙地走過來,用手背連拍Daniel好幾下。

“白境虞要走了,幹嘛呢還在這傻待着。”

Daniel今晚就是沖着白境虞來的。

這兩年經濟下行,引發金融行業減薪大潮,他現在所在的團隊有一個月沒活了。可白境虞那組絲毫不見影響,依舊風生水起。全司一半的資源都是看她的面子攬進來的。Daniel剛在老丈人的壓迫下換了市區大套三,房貸壓力極大,忙得發際線連續三年火速後移,想轉私募轉不過去,眼看着飯碗可能要丢,他真是睡不着又吃不下。

不想房貸斷供就得找更好的出路。

調到白境虞團隊是他現在最巴望的事。

聽到白境虞要走,Daniel迅速放下酒杯。

“這就走了?這麽早?”

兩人并肩低語,追着白境虞的腳步往花園裏去。

方栀黑着臉回到陳幻身邊。

還什麽都沒說,就見陳幻對她微笑。

就算沒聽見,也大致知道他們剛才在說什麽了。

方栀将酒喝了,青梅吞入口中,一邊咬果肉一邊氣勢洶洶地總結:

“一群勢利眼,狐假虎威。”

陳幻笑着安撫她:“犯不着生氣,托你的福這倆月我還挺忙,如果他真答應我可能要焦頭爛額。”

方栀軟軟的臉頰被青梅撐起一個半圓的小丘,眉頭緊鎖。

見Daniel真去追白境虞了,估計是為了調組的事。

方栀想起兩個月前MD去開會回來,立刻傳出撤了一部分實習生offer和減薪的風聲,甚至說要裁員。

那時方栀還很單純地問一位比她早一年入行的分析師前輩:

“咱們不是有國資背景嗎,不會真的裁員吧?”

前輩說:“你是在鄉鎮駐紮駐傻了,沒看去年券商財報也看網上熱搜了吧?減薪過冬是必然,至于裁員……就算不直接裁,用KPI把人淘汰走的手段也多得很。”

“那,會裁多少人?”

“誰知道。”

前輩長嘆一聲,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目光還沒從手機屏幕上移開。

“誰沒用誰滾蛋呗。”

當時方栀見他正在發微信。

發了五六條微信出去,對方一條都沒回。

對面那冰冷又沉默的微信賬號,正是白境虞。

方栀知道周圍的同事基本上都背負着車貸、房貸還有各種高昂的生活成本,突然而至的寒冬将他們推到了被裁員的鐮刀下。

為了保命,自然要去争那根救命稻草。

白境虞,就是最多人争奪的保命符。

白境虞走入花園時,外面已經下了一場雨。

初夏的S城每一次降雨都會伴随着降溫。

滿院的藤本月季和冠幅廣闊的巨型桑科植物形成天然的氧吧,讓夜雨更冷。

她将羊絨披肩裹緊了一些。

高跟鞋快頻率地踏在古典幾何花紋的地磚上,摩卡色魚尾燙蓬松的發尾随風浮起,微垂的鵝蛋臉被空氣劉海遮住了一半,為她罩上更濃郁的疏離感。

此刻身處幽暗花園的她,相比置身明亮酒會時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可疾馳的腳步多少透露了一些煩躁的情緒。

煙雨沾濕了她若有所思的眉眼。

侍應想要送傘給她,但見她思索中帶着微瀾的火氣,便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來打擾。

“境虞姐。”

Daniel和男同事客氣地喚了一聲。

白境虞年紀沒他大,但職位高于他,又沒個“親切”的英文名,這女人愛權又強勢,尊稱她總沒錯。

白境虞沒回頭,腳步卻停了下來。

Daniel看她伫立在原地,似乎在思索什麽,猝然回身朝他的方向而來。

Daniel立刻提起笑容,“境虞姐,有空賞臉喝一杯……”

話沒說完,白境虞一陣風般從他身邊快步而過,沒分過來半眼。

一頭紮回了MAR俱樂部璀璨的燈火中。

Daniel:“……”

窗戶都開着,陳幻還是覺得悶得難受。

煙酒不分家,MAR俱樂部到處都是煙灰柱。

她從煙盒裏抽了根煙出來,壓在唇邊。

青梅已經吃完,方栀将果核含在嘴裏,嘬着滋味。

她跟陳幻說樓上的露臺搭了個非常漂亮的花園,相當出片,可以上去玩會兒。

方栀話是對着陳幻說的,但注意力已經被前方切開人群的白境虞吸引過去,驚詫的表情壓着語速越來越慢。

等她最後一個字說完時,白境虞已經卷着院內的花香和潮濕的氣息,站在她們面前。

只盯着陳幻。

“嗒。”

白境虞最後一步落地。

細長的鞋跟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動響,和整個人散發出的壓迫感,震得陳幻手裏沒來得及點燃的煙驀地脫手落地。

方栀呼吸都消失了,愕然的眼神在白境虞和陳幻之間來回切換。

整個俱樂部的人都注意到了白境虞的動向。

Daniel站在大門口愣神,活像只舉目遠眺的狐獴。

白境虞的神色篤定而微妙,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陳幻。

陳幻從未想過,此生還能這麽近距離和白境虞面對面。

被她那雙帶着不甘的美麗眼睛審視,仿佛下一秒所有的秘密都會被掏個一幹二淨。

陳幻眉眼閃動,不太自然地回避了白境虞的直視。

目光落在左手邊的花臺上時,聽見白境虞的冷笑。

“姓陳的,裝不認識我是嗎?”

這話一出,方栀吓得喉嚨松懈,沒來得及吐的青梅核直接滑進食道。

陳幻思緒轉了一轉,将目光移了回來,回視白境虞。

“是白小姐不想認識我吧。”

白境虞上身前傾,“這三年你去哪兒了?”

陳幻說:“去索馬裏修高鐵了。”

白境虞被她這句戲言弄得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動。

想要抓她的衣領,發現她穿得是露出鎖骨的裙子,沒地方抓。

“修高鐵。”

白境虞眸中閃着火星子,重複着陳幻這句混賬話的時候,将自己腰間的腰鏈往外抽。

生吞梅核的方栀根本沒時間顧及自己的健康狀況。

見白境虞都要動手了,趕忙勸架。

“境虞姐,有話好——”

踏着“說”字的尾音,白境虞腰鏈皮質的一截已經在陳幻的脖子上轉了整圈。

陳幻:“你!”

白境虞面無表情地将金屬搭扣熟練地扣上。

在數十雙震驚的目光注視下,白境虞旁若無人地拽着陳幻往樓上露臺去。

此時露臺上氣氛溫馨。

幾位實在喝不動酒的SA和分析師正圍爐煮茶。

身後突然傳來破門聲,衆人驚恐回頭。

冷着臉的白境虞丢出兩個字:

“出去。”

一片桌椅挪動的聲響,五六個人茶杯都沒敢放下,繞開兩人,魚貫而出。

白境虞推着陳幻的肩膀,一路将她推坐在新月形的月亮燈椅上。

陳幻這頭還沒解開腰鏈,另一端就被白境虞躬身“咔噠”一下,系在了花牆的金屬骨架上。

不高不低,正好讓她脖子難受地半仰起。

這娴熟的身手不免讓陳幻猜測,分開的這三年白境虞是不是養了只狗。

白境虞撤回身的時候,毫不憐香惜玉地掃過花箱裏油畫似的重瓣莫奈,落了一地花瓣。

“今晚。”

白境虞凝視着被牽制着站不起來的陳幻,反腳一踢,身後的陽臺門被精準地踢合,阻斷了所有試圖看熱鬧的目光。

坐到陳幻正前方的酋長椅上,白境虞單手支着下巴。

面對愠色漸濃的陳幻,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法官,揚起下巴,神色冰寒如雪。

“不說明白,你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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