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永恒之槍

永恒之槍

第二天一早,李約柳A被一陣的劇烈敲門聲吵醒。

迷迷糊糊地打開房門,她看到對面的李約柳B也從她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朝二樓欄杆處走去。

“哎呀是月亮啊,你趕快下來,快勸勸你爸吧!”

一樓的嬸嬸劉婵娟眼尖,最先看到走在前面的李約柳B,大聲招呼她趕緊下樓。

李約柳B聞言有些驚訝,她挑眉看了看劉婵娟,沒想到自己還會再見這個人。

也不點頭問好,李約柳B只是高昂着下巴,扶着樓梯扶手緩緩朝樓下走去。

趁着轉身的間隙,李約柳B看了看二樓走廊的背光處。

她面朝着還未走出來的李約柳A,嘴唇微動,無聲說:躲好。

李約柳A點了點頭,比了個OK手勢。

叔叔嬸嬸一家煩人得很,她也不想見他們。

……

從二樓走下一樓,李約柳B徑直走到父母中間的沙發位置上,坐了下來。

媽媽柳晴川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擔心她見到叔叔嬸嬸影響心情,李約柳B回以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轉頭直視沙發對面情緒激動的李孟田,和看似在勸解,身體卻巍然不動的劉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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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約柳B內心嘲諷不已。

這對夫妻,一個蠢一個壞,和B世界時一模一樣。

“大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從來不會趕我回大蒼山!”

“哎呀,孟田,有話好好說!”

李孟田雙眼通紅地質問着李鳳池為什麽要突然趕自己回大蒼山。

他身側的妻子劉婵娟,則一邊言語勸解,一邊露出忍笑的神情。

在望湖別墅再度“欣賞”這對夫妻的虛僞作态,讓李約柳B加倍惡心,她感覺額頭的傷疤也開始隐隐作痛,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二樓欄杆處望去。

——就是在望湖別墅二樓,李家寶曾把她推下樓,留下眉頭上的舊疤。

……

那是11年前的冬夜吧。

李約柳B偶然發現劉婵娟背着她,私自将神愛大學教師公寓的老房賣了,出離憤怒之下,她和劉婵娟在望湖別墅二樓爆發了猛烈争吵。

她可以忍受劉婵娟故意把自己安排到三流中學差班念書,可以忍受叔叔經年累月的歧視打壓,可以忍受校園霸淩和孤立羞辱,可裝滿與父母全部回憶的公寓老房絕不能賣!

李約柳B憤怒極了。

那一晚,整棟望湖別墅都回蕩着她怒斥李孟田和劉婵娟的話,她痛罵他們是強盜,以監護人名義搶走李約柳B父母的全部財産!

結果,他們的寶貝兒子李家寶竟突然沖了出來,直直把李約柳B從二樓推下一樓。

李約柳B撞得頭破血流。

她躺在地上,透過汩汩鮮血朝上看去。

望湖別墅二樓欄杆上,劉婵娟寶貝地拉過李家寶,将他的眼睛仔細捂住,嘴裏仍舊在痛罵着李約柳B,“找死也不會看地方,你哪來的房子,自私鬼!”

那一天是1月8號,李約柳B的生日。

後來……

李約柳B望着沙發對面的叔叔嬸嬸。

她仿佛又回到14歲生日那天夜裏,看見李孟田站在她床頭的情景。

“到底是大哥的孩子,雖然不争氣,可我做叔叔的不能不管。”

李約柳B頭痛欲裂,腦袋破開的口子因為得不到妥善治療,整個人都開始陷入低燒狀态。

聽到李孟田的話,她憤怒極了,直斥他們鸠占鵲巢,口不擇言地說自己成年後會一筆一筆全都讨回來!

大概就是這句話惹惱了劉婵娟。

這個一直習慣躲在背後,揮舞“男尊女卑”大旗,聲稱李家寶作為男孫理應得到李家全部財産的女人,假惺惺地勸走了李孟田。

只有兩人的卧室裏,她宛如魔鬼附體般,雙眼放光看着李約柳B。

“很痛苦嗎?”

“很痛苦為什麽不去死?”

“你爸媽看着寶貝女兒這樣也會很難過吧。”

“你死了全家團聚,才是最好的結果。”

“你爸爸媽媽,已經等了你兩年了。”

劉婵娟走出卧室,很快,李約柳B聽到她的腳步聲再次轉了回來。

劉婵娟的手上,還拿着一把客廳果盤裏的水果刀。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躺在床上,李約柳B冷笑,挑釁地看着對方。

“那不是便宜你了?”

劉婵娟笑吟吟地,把刀放在了床頭櫃上。

“我早就聽你的班主任說過了,是之前那位很關心你的B班班主任,她說你有很嚴重的自毀傾向。”

“不過後來,我在你分班考試的時候把鬧鐘取消了,你缺了一門成績,又去了F班,你那個班主任,”劉婵娟搖搖頭,“要是家寶在這種不負責任的老師手下學習,我一定會痛心死。”

李約柳B聞言,呼吸聲越來越重。

她想起身繼續罵劉婵娟,可對方卻搶先一步。

她用右手狠狠捂住李約柳B的嘴,左手則伸向額頭傷口處,強行撕開已經停止流血的傷口肌膚,看殷紅的鮮血再度冒出來。

“你還記得嗎?你這個笨蛋,最開始爸媽死了還哭倒在我的懷裏,生日還許願:嬸嬸一家要永遠幸福快樂哈哈哈!”

劉婵娟得意大笑,李約柳B被按在床上無力放抗,她的眼淚洶湧而下,心底的絕望與無力感如潮水将整個人淹沒。

“我是故意把你安排去榕樹墩中學的,明明小學是名校的優等生,現在卻成為最差的差生,你的爸爸媽媽一定很痛心吧。有錢真的很好,不管是怎麽得來的,但是我拿你爸媽的財産,請了專業律師,把你們家的財産,合法變成了我家的。”

李約柳B不動了,大顆大顆的眼淚依舊流淌。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也随淚水從身體中流走了。

“你爸媽看你這幅蠢相都會被你氣死!”

“去見你爸媽吧。”

“月亮,沒有爸媽的孩子太可憐了,你忍心繼續活着讓他們傷心嗎?”

卧室裏一片死寂,劉婵娟已經走了。

李約柳B一個人躺在床上,直到她額頭的鮮血再度幹涸。

她看了看床頭的水果刀,用手捏起,半晌冷笑了一聲。

“啪——”

李約柳B伸手把刀扔到了地上。

劉婵娟碰過的東西,她嫌髒。

就這麽跌跌撞撞着,李約柳B逃出了望湖別墅。

她滿頭是血的鬼樣子,吓跑了無數流浪漢。

也幸虧望湖別墅遠離市區,不然路過的警探大概又會把她送回監護人手上。

不知走了多久,李約柳B擡頭,一輪明月照耀下,巨大的圓形摩天輪已近在眼前。

在早已廢棄的神愛游樂場摩天輪下,李約柳B哭着撿起一個破碎的綠酒瓶。

一下。

紅紅的血,在蒼白的肌膚上迸出。

她的雙耳被巨大的噪聲灌滿。

有兒時父母憐惜的關愛聲;

有劉婵娟假惺惺的安慰與變臉後的嘲諷;

有同學與老師的竊竊私語鄙夷……

冷冷的月光下,李約柳B一下又一下,不停割着自己的手腕。

她內心的疼痛,遠勝過身體的痛苦。

她只覺得痛快。

她殺死的不是自己,而是這該死的生活……

“哦我的天啊!孩子你在幹什麽?”

廢棄的摩天輪頂部,一道蒼老的女聲突然傳來,打斷了李約柳B的自怨自艾行動。

在幹涸的血液與濕熱的淚水混雜間,李約柳B看到,一個衣着破爛的胖老太太正站在圓形的乘員艙門口,皺着眉頭擔憂地看着她。

胖老太太身後,是明亮的圓月,閃閃放光。

幾個月後,當李約柳B趴在垃圾桶邊,用撿來的紙筆寫下第一篇,也是她唯一的一篇童話小說——《午夜、死亡與仙女教母》後,養母多蘿西·斯科特讀完,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神中流露着一言難盡的複雜神色。

“沒有孩子會喜歡撿垃圾的仙女教母的,她應該更強大,更美麗或者有錢一點。”

多蘿西委婉建議,她不希望李約柳B被退稿後傷心,再說了她們也确實需要更多的收入來源。

自己一個老太太,流浪一天是一天,可是月亮還是個孩子,她不應該這麽過日子。

李約柳B聞言搖了搖頭,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眼中的仙女教母,根本不需要容顏和財富來鍍金。

她看得到,多蘿西有一顆金子般的愛心。

這顆愛心有魔法,才能在那個冬夜救活她。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投吧。”

多蘿西并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哪怕貧窮,她也總是盡量滿足李約柳B的需求,哪怕幾塊錢的郵票錢也需要她撿好多紙皮。

可是為了孩子的未來,總要多給她一些機會去嘗試,多蘿西·斯科特如是想。

很可惜,《童話時間》的編輯并不這麽想。

對方大概是很讨厭李約柳B的陰郁文風。

他甚至還專門寫了封信來“勸告”李約柳B:

你的童話故事太陰暗了,建議你還是寫鬼故事去吧,也許……呵呵,會有怪人喜歡呢?

坐在客廳沙發上,李約柳B回想起自己以“斯科特”的筆名一步步寫出名氣後,私下再次寫信感謝那位編輯時,對方言不由衷的道賀郵件,她忍不住笑了。

“你叔叔的話很好笑嗎?”

沙發對面,劉婵娟“關懷”的聲音傳來。

李約柳B擡眼,下意識望了望叔叔更加憤怒的臉。

又來挑事了啊……

沒腦子的叔叔李孟田,是嬸嬸劉婵娟的“永恒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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