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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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曜和公孫瑾的關系素來親近,在公孫瑾面前也不那麽拘束。見那龜甲上像是有字的模樣,蕭景曜心中一動,笑着請公孫瑾将手中的龍骨借他一觀。

公孫瑾自然無有不應,好奇地看着蕭景曜,不知道這用來入藥的龍骨怎麽就入了蕭景曜的眼。

蕭景曜拿過龜甲仔細一瞧,這龜甲上面的刻痕已經有些模糊,但認真看來,确實有幾分像甲骨文。

蕭景曜心中頓時一陣激蕩,甲骨文!

在蕭景曜上輩子的歷史發展中,甲骨文的發現也是這麽因緣巧合,一批又一批的學者和收藏家費心尋找,收集甲骨文,尋到了幾萬塊刻有甲骨文的龜甲。只可惜因為一些衆所周知爆血管的歷史軌跡,後來這些甲骨文大量外流,倭島和某攪屎棍博物館中都有上萬片。

一想到那段歷史,蕭景曜就臉色一沉。

公孫瑾微微皺眉,“這片龍骨可是有不妥之處?”

蕭景曜搖搖頭,又點點頭,将這片龜甲遞給公孫瑾,指着上面的刻痕道:“您看這龍骨上刻的,像不像一種文字?《詩經》曾記載‘爰始爰謀,爰契我龜’,由此可見,當年亶父帶着族人在在岐山安定下來後,是在龜甲上刻了圖案字樣的。您看這些刻痕,會不會就是當年商人留下的文字?”

《詩經》可是科舉必背叢書,公孫瑾本就出身帝師之家,又早早考中了進士,如何不知道《詩經》中的內容。

聽蕭景曜一說,公孫瑾瞬間精神了幾分,臉上的病氣都淡了些許,在桌邊摸出自己的眼鏡戴上,認真地鑽研起手上這塊小龜甲來。

沒錯,公孫瑾是個近視眼,近視不算深,是以平時并不總是戴着眼鏡,也就一開始沒發現龜甲上還有刻痕。

現在被蕭景曜指出來,公孫瑾瞬間就來了興趣,眼鏡後面的眼神十分專注,仔細瞧了許久,公孫瑾才道:“瞧着倒不像是作假,說不定你的猜測還真幾分道理。”

別以為現在就沒有作假的手段,古玩市場造假的多了去了,從古至今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眼力不夠只能自認倒黴。公孫瑾當然知曉其中的造假手段,一開始有些疑心有人故意在龍骨上刻字,好給龍骨造勢,哄擡龍骨價格。仔細一看,發現這龍骨上的刻痕确實有幾分規律在,不像是随便刻一刻造假的效果。雖然造假行當中也有許多能人異士,做出來的贗品幾能以假亂真。但龍骨這玩意兒,一直沒人關注,現在的古董字畫文玩市場上,也沒聽到過龍骨方面的風聲,公孫瑾判定這龍骨上刻的字,不說一定是商人當年刻的商文,也一定是一種失傳的文字。

文以載道,文字是文明的載體,公孫瑾瞬間就激動了起來!

公孫瑾的眼神越來越狂熱,語氣也變得十分激動,“讓管家過來!這副藥在哪家醫館抓的,趕緊再去看看,他們醫館中要是還有這樣的龍骨,通通買來!”

蕭景曜見公孫瑾這麽激動,趕緊上前幾步,往公孫瑾身邊湊了湊,生怕他太過激動,又引發了病情。

公孫瑾剛剛喝完藥沒多久,現在簡直是痛心疾首,趕忙讓人去把藥渣取來。新文字!或許可以揭開殷商那段歷史的神秘面紗!這龍骨每一片都十分珍貴,竟然給他入了藥!

也不知道變成了藥渣的龍骨,是否還能看到文字。

真是讓人痛心!

蕭景曜知道公孫瑾在金石學上頗有建樹,現如今看着刻有甲骨文的龜甲在他面前被銷毀,其心痛程度,無異于棋道大師眼睜睜看着孤本棋譜被燒毀,書法大師親眼看着《蘭亭序》付諸一炬。

說一句心痛到無法呼吸,毫不誇張,全是寫實。

公孫瑾想到自己已經喝了兩天的藥,臉上就露出了肉痛的表情,“我這喝的哪是藥,簡直是…簡直是……”

簡直是了半天,都沒說出後面的話,顯然是心痛到了極致,連話都不會說了。

蕭景曜只能寬慰他,“便是千裏馬,也需得見伯樂。龍骨刻文,不過是先人寥寥幾句記載,從未見過。幾千年過去,今人毫不知情,又豈是您的過錯?”

“那龍骨本身就是一味藥,醫者用它救人無數。便是當年刻字的先祖們知曉了,也會欣慰他們留下來的東西還能福澤後人。”

“您在金石學上造詣頗深,這龍骨正好來到了您眼皮子底下,何嘗不是一種緣分?”

在正寧帝和福王以及閣老們的鍛煉下,蕭景曜的話術越來越漂亮,說起話來妥帖得不得了。

公孫瑾雖然還在心痛,卻莫名生出了無限的責任感:這個龍骨刻字,其他人都沒注意,不知道還有多少刻有殷商文字的龍骨被人無知無覺地糟蹋了。保衛刻字龍骨,他公孫瑾義不容辭!

公孫瑾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只覺得自己有無限的熱情和精力可以投身到研究龍骨刻字之上!

蕭景曜都沒想到來探一回病,竟然還會有這樣令人驚喜的收獲。

公孫瑾還在那兒發愁呢,“也不知這刻字龍骨有多少,從哪裏流出來的?我得盡快讓人查清楚,必須将它們都湊齊了,免得再被人糊裏糊塗就入了藥!”

蕭景曜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微妙。發掘出甲骨文的地方,蕭景曜還真知道。上輩子蕭景曜被人科普了這段歷史,感嘆後來甲骨文外流,自然也記住了故事中所提到的,甲骨文的發源地。

河南安陽小屯村。

蕭景曜開了個記憶挂,精确到村,一個字都不落!

河南,不愧是中原大地。

公孫瑾沒注意到蕭景曜那一瞬間微妙的神色,對着蕭景曜長籲短嘆,“也不知道有多少刻字龍骨就這麽被毀了。”

作為金石學大師,公孫瑾簡直要窒息。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也摸不準這個時空的甲骨文經歷了些什麽事情。但公孫瑾在金石學上的造詣沒得說,公孫家又有無數藏書,指不定哪本古籍中就有和甲骨文有關的線索。公孫瑾能成為金石學大師,和家學淵源也有很大關系。

金石學,後世考古學溯源,也會提一嘴金石學。兩者不能全然劃等號,但有些領域确實是重合的。

在封建時代搞考古,家裏沒點文化底蘊,根本走不上這條路。出身尋常的人光是考科舉就用盡了他們所有的精力,怎麽可能會把精力放在這上頭?

公孫瑾要才學有才學,要底蘊有底蘊,成為一代金石學大師,倒也不算稀奇。

蕭景曜想了想,一邊拍着公孫瑾的後背給他順氣,一邊說道:“既然刻字龍骨出現在醫館中,想來定然有出土處。亶父當年率領族人在岐山腳下安居,後來商人部落不斷壯大,盤庚遷都,想來那一代會有不少刻字龍骨。”

公孫瑾一聽,覺得蕭景曜這話沒毛病,立即起身,嚷嚷着再讓人去那一帶尋找,勢必将所有刻字龍骨全都一網打盡,絕不讓它們有一片外流,再發生這等稀裏糊塗就入了藥的人間慘案。

蕭景曜自然笑着附和,可算是把公孫瑾給安撫了下來。

原本蕭景曜是來找公孫瑾商量研究院的事情的,現在見公孫瑾還在病中,又被甲骨文牽住了所有心神,也不好再提。倒是公孫瑾主動問蕭景曜,“聽說覃兒去找你了,可是碰上了麻煩?”

既然公孫瑾主動開口問了,蕭景曜自然也沒瞞着,簡單将想将研究院并入朝廷的想法說了,等着公孫瑾的指點。

公孫瑾先是吃了一驚,而後又平靜了下來。研究院倒騰出來那麽多事,又和正寧帝關系緊密,不屬于朝廷,也和官員們享有差不多的待遇,只是沒有官身而已,朝中許多人早就将研究院看作了朝堂一部分,蕭景曜想将研究院并入朝堂,受到的阻力應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大。

至于代表清流同意這事?公孫瑾表示一點問題都沒有。科舉考試才是清流的根基,研究院那邊不過是收容些屢試不第的秀才和舉人,傷不了清流文官的根基。更何況,那些打算考研究院的學子,不也是從小念四書五經的正統讀書人?研究院并入朝堂,仔細算起來,是他們文官的勢力增加了。

念過四書五經,考過科舉,如何算不得自己人?

至于沒考過……人家不是主動另謀出路,努力為朝堂發光發熱嗎?一直戳人家痛處幹什麽?

在公孫瑾這樣的大佬看來,只要科舉選士制度沒變,其他的都能靈活處理。

說句紮心的話,多年屢試不第,證明這人可能在科舉上沒什麽運道,另謀出路也不錯,好歹沒浪費自己這麽多年讀的書。

對于年少成名,輕輕松松考上進士,念書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公孫瑾而言,讓他理解一些人一篇文章翻來覆去學不會,考試回回不中,也挺難的。

蕭景曜不知道公孫瑾心中所想,見公孫瑾答應下來,蕭景曜頓時面露喜色,以公孫家的影響力,這把穩了大半!

可以的,沖鴨!

蕭景曜見公孫瑾心心念念甲骨文,當即識趣告辭,回家抱兒子。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小湯包被裹得越來越圓,他還只會翻身。本來小湯包努力在鍛煉小胳膊小腿,争取讓自己坐穩,然後向着爬行動物前進。奈何現在天氣冷了,束縛小湯包的衣物越來越厚,甚至還将他裹進了小被子裏,徹底限制了小湯包的發揮。

小湯包很不高興,每天都咿咿呀呀吐泡泡表達自己的不滿。

蕭景曜回來後,在火盆旁将自己一身烤暖和了再抱過小湯包,正好看到小湯包吐泡泡,忍不住失笑,“你是小金魚嗎,這麽能吐泡泡?”

小湯包看到親爹很是高興,給了蕭景曜一個大大的笑臉,費勁地将手從襁褓裏掙脫出來,一把揪住了蕭景曜的衣襟。

手勁兒還挺不錯。

蕭元青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一見這場景就樂了,賣爹賣得很是愉快,“看看小湯包,多機靈!這手勁兒,你祖父每回抱他都得護住胡子!”

小孩子見到什麽都好奇,蕭子敬特地留着的仙風道骨的山羊胡,在小湯包眼裏不就成了絕佳的玩具?每次一落到蕭子敬懷裏,小湯包立馬就伸手拽胡子:這是什麽東西?我拽!

惹得蕭子敬在抱小湯包的時候,都得時刻關注他的手是不是好好待在襁褓裏。

蕭景曜不由失笑,左手食指碰了碰小湯包的手,小湯包立即張開手,将蕭景曜的食指緊緊攥住。感受到小湯包掌心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力,蕭景曜更是笑容滿面,“小孩子活潑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說着,蕭景曜又認真感嘆了一聲,“多虧爹天生神力身強體壯,我們都随了你,得了天大的好處!”

擁有一副健壯的身體能少許多煩惱。看看蕭景曜,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爽歪歪!

小湯包也一樣,快半歲了,能吃能睡,一點病痛都沒有,絕對是蕭元青的功勞!

蕭元青很是得意,覺得自己确實是蕭家的大功臣,又跑去蕭子敬面前嘚瑟。簡稱皮癢了,被蕭子敬攆得滿院子跑。

蕭景曜這個促狹鬼,抱着小湯包站在窗前看熱鬧。小湯包哪裏知曉大人的險惡心思,見兩個每天都要抱抱他的人你追我趕,小湯包高興地咯咯笑,雙下巴都笑出來了。

蕭子敬覺得丢人,恨恨地放過了不孝子一馬,氣呼呼地從蕭景曜懷裏搶過小湯包,眉開眼笑地送上自己的胡子給小湯包拽,順帶對着小湯包數落他祖父的種種不靠譜行為。

蕭元青不服,将毛茸茸的腦袋往蕭子敬身邊一湊,搶着在小湯包面前細數蕭子敬的黑歷史。

一時間父慈子孝,盡顯蕭家坑爹傳統,充分向小湯包展示了蕭家感人的父子情,簡直就是坑爹從娃娃抓起。

要是小湯包長大後擁有坑爹屬性,必定是蕭元青的鍋!

蕭景曜左看右看,都覺得蕭元青不懷好意,忍不住懷疑,“您不是打算等着看我笑話吧?”

有這麽當爹的嗎?這個爹不能要了!

蕭元青矢口否認,反而把鍋扔給蕭景曜,只說蕭景曜惡意揣測他,他這顆老父親的心瞬間碎得七零八落。

蕭景曜:“……”

果然是有了孫子就忘了兒子。當年的蕭元青,怎麽忍心看他的熱鬧。

蕭元青暗暗給了蕭子敬一個眼神,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就跟說相聲似的,将蕭景曜逗得哈哈大笑。

蕭元青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笑口常開才好,每天快快活活的,才叫痛快。”

蕭景曜心中一暖,當即笑道:“前些日子太子監國,給我安排了諸多難題,倒是讓爹擔心了。”

蕭元青搖頭,“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當爹的,就希望孩子過得快活。你如今也當爹了,看看小湯包,就該知曉我的心情。”

蕭景曜認真點頭,“日後便是碰上再多煩心事,我也快快活活過日子,不讓自己成日愁眉苦臉。”

蕭家一時間其樂融融。

明年又到了會試之年,京城又該熱鬧起來,蕭景曜掐指一算,心中頗為感慨,他竟然在官場混了五年多了。

五年,三品大員。升官速度堪比坐火箭,是無情的破紀錄機器沒錯了。

值得一提的是,餘思行今年八月過了鄉試,明年終于可以來京城參加會試。蕭景曜想到上回餘思行的來信中說“赴當年說好的京城相聚之約”,心中也生出無限感慨。

當初他們做出這個約定時,還都是沒成丁的小孩子呢。現如今竟然都成親生子啦。

好在時間這把豬飼料沒有對蕭景曜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蕭景曜還是那個俊美無俦的狀元郎,又因為多年仕途得意,大權在握,更添幾分權勢的魅力。

想必餘思行進京後見了他定會大吃一驚。

明年的會試,餘思行和顧希維都會下場,蕭景曜也生出些許期待,恨不得替他們去文昌廟去拜一拜。

沒想到餘思行和顧希維的反應都一樣,紛紛表示文昌廟哪有蕭景曜這個下凡的文曲星靈?有蕭景曜這個文曲星本星的祝福,他們這次一定能金榜題名!

蕭·文曲星本星·景曜:“……”

很好,還有心思調侃他,看來這兩人的心态很不錯,正适合再加作業。

餘思行遠在晉州,托蕭景曜這幾年搞事情以至于正寧帝數次清洗官場的福,餘縣令現在已經是餘知府了,餘思行也水漲船高,能得到的教育資源絕對比當初在南川縣多多了。

餘思行不在京城,蕭景曜只能送給他一堆科舉資料。至于在京城的小舅子顧希維,必須給他好好考試!

蕭景曜祭出了模拟考。

不僅如此,蕭景曜還把近十年的會試題都給分析了一下,開始總結最新考點,還給顧希維出了一大堆題目,讓他當場破題,說是鍛煉他成為才思敏捷之人,顧明晟親自坐鎮,顧希維答得太慢,就得挨罰。

飽受摧殘的顧希維覺得自己這個破妹夫是真的不能要了!

但效果立竿見影,顧希維現在破題速度杠杠的,找素材都比一般人快得多,再由蕭景曜一字一句教他打磨文章,顧希維現在信心滿滿,覺得明年會試金榜必将有他一席之地!

蕭景曜抱着顧希維的兒子,小家夥比小湯包還小三個月,成天睡大覺,難得醒過來,蕭景曜便将小家夥往顧希維懷裏一塞,笑得春暖花開,“你都在你兒子面前誇下海口了,可不能食言。”

顧希維:“……”

可惡,一着不慎,竟然掉進了蕭景曜的坑裏!

蕭景曜心情舒暢,趕緊考中,都來當社畜!間歇性摸魚,持續性加班,還要面對一個鹹魚領導,讀書人都值得擁有!

福王在東宮噴嚏不斷,讓人又往屋子裏添了一個火盆。這麽冷的天氣,可不能着涼了。

正寧二十一年就這麽到來。

翻過年後,大家頭一天早朝,正寧帝就宣布了一個消息:小皇孫要去上書房讀書。至于上書房夫子的人選,正寧帝選了好幾個,蕭景曜赫然在內。

蕭景曜第一時間看向福王,這主意準是福王出的沒錯了,當初這家夥就念叨着讓蕭景曜去給小皇孫當夫子,還厚着臉皮說父子倆各論各的,沒想到他竟然還真對正寧帝說了。

蕭景曜看向正寧帝的目光也有些微妙,您還記得當初讓我私下教導福王的事嗎?

正寧帝笑着看向福王,福王神情悲憤:胡說八道!讓蕭景曜去上書房教導我兒子的,又不是我!分明是我兒子自己的主意!

福王常年坑爹,這回給兒子背鍋,終于體會到了一絲正寧帝的心酸。

但這個鍋他還不得不背,話說回來,小皇孫在東宮哪裏認得什麽外官,還不就是福王成天在小皇孫面前不斷念叨蕭景曜,才讓小皇孫記住了蕭景曜。

再加上正寧帝帶着小皇孫去行宮游玩,祖孫感情嗖嗖升溫,正寧帝也在小皇孫面前誇蕭景曜,膽子大了的小皇孫,知道自己要念書了,不就正好向正寧帝提意見,說要讓厲害的蕭景曜當他夫子嗎?

把最厲害的人摟給自己,沒毛病!

小皇孫滿意地點點大腦殼,覺得他果然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崽。

其他人看向蕭景曜的目光都麻木了,簡直想用控訴的目光去看正寧帝。你們祖孫三代是怎麽回事?逮住蕭景曜不放了嗎?雖然蕭景曜确實很有本事,但朝中也有很多有本事的大臣啊!陛下您怎麽能偏心至此?

三代帝王寵臣,蕭景曜這是哪裏來的運道?他才是老天爺的親兒子吧?

蕭景曜也覺得正寧帝對他确實恩榮太過了,讓他和福王相交甚好也就算了,再附送一個小皇孫,還是很有可能成為皇太孫的小皇孫,當真是把蕭景曜未來的路全都給踩平了。

雖然蕭景曜懷疑這是福王薅資本家羊毛薅得太過快樂,并且想要他兒子感受到同樣的快樂才搞出來的事情,但以現在的眼光來看,蕭景曜就屬于老天追着喂飯吃,生怕他吃到一口不合口味的飯。

文武百官:怎會如此?老天爺未免太過偏愛蕭景曜!

禦史們倒是想反對,問題是蕭景曜實績太過能打,去上書房給小皇孫上課,又不是讓他當太子太傅,也不算什麽資歷不夠。

論資歷,蕭景曜也是在朝廷待了六年的老鳥了呢。

太子太傅……淦,現在的太子是福王,以他對蕭景曜的親近,蕭景曜當不當這個太子太傅很重要嗎?

就離譜!

奈何蕭景曜太能打,他們再怎麽酸,也沒辦法想出正當理由阻止這事兒,只能捏着鼻子應了,紛紛在心裏決定,要是日後福王登基,讓蕭景曜做太子太傅,那他們必須反對!

蕭景曜自己并不想當這個上書房的夫子。教小孩可是一項艱難的任務,尤其是小學生,殺傷力幾乎可以按噸算。君不見,後世多少家長輔導孩子把自己輔導進醫院的?老師都成了高危職業了,蕭景曜對教小孩子,委實沒多大興趣。

只可惜皇命難違,蕭景曜還是得回家寫教案,好好給小皇孫上課。

上書房的夫子不止一個人,根據個人擅長的內容進行教學,并沒有規定的教材,全憑老師發揮。

蕭景曜覺得,文科內容有衆多夫子搶着給小皇孫講,自己當個理科老師就很不錯。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要點亮科技樹,不重視數理化怎麽行?

就是你了,小皇孫,努力沖鴨!

蕭景曜深知小孩子都坐不住,愛玩才是他們的天性。真讓他們成天坐着念四書五經,人都要讀傻。

數理化就很棒,誰上學時沒跟着老師做過一些有趣的小實驗呢?

研究院的一些成果,哄小孩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蕭景曜往研究院走了一遍,告訴公孫覃過幾天他就上奏折讓研究院并入朝廷,到時候研究院的人事任命,由吏部和研究院一起選拔,他也能減輕許多負擔。

在公孫覃驟然放松下來的神色中,蕭景曜坦然地問公孫覃借走了玻璃制品四件套,近視鏡,放大鏡,芥子鏡和三棱鏡。

走進科學世界,研究院值得擁有!

有福王在,蕭景曜對教導皇孫這事兒也沒那麽緊張。認認真真備好課後,蕭景曜帶着教具,從從容容進了宮。

他這個上書房夫子,還是個兼職。蕭景曜還得處理大理寺的事情呢,自然不會每天都去給小皇孫上課,而是和上書房其他幾位夫子排了個班,蕭景曜的課是其中最少的。

數理化嘛,在只注重文科的大齊,地位堪比後世不用考試的音體美。什麽?音樂老師竟然妄圖占語文課?反了天了!

上書房的夫子們表示十分滿意。

蕭大人果然宅心仁厚,這麽出頭的機會都留給了他們,大好人啊!

教小孩子而已,蕭大人要是真想教經史子集,難不成還教不了?當他的六元及第是白拿的呢。

福王也對蕭景曜的選擇表示驚訝,私底下告訴蕭景曜,“我看父皇的意思,是想立皇太孫的。你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這種給未來皇帝洗腦,讓他親近你的機會,你真的要這麽放過嗎?

蕭景曜詫異地看向福王,“有你這麽當爹的嗎?”

這種看熱鬧不上心的态度,枉為人父!

福王生氣,“我當爹怎麽不好了?能托生成我兒子,得是多大的福氣!”

蕭景曜無話可說。在福運上面,是福王贏了。

原本小皇孫頂多成為福王世子當下一任福王來着,結果福王運道來了擋不住,不用雞娃也不用雞自己,順順利利給自己升了級,小皇孫一躍成為皇太孫,确實會投胎。

福王見蕭景曜沉默不語,登時覺得自己贏了一局,得意地翹尾巴,在蕭景曜面前扮演通情達理的貼心家長,“孩子若是不聽話,你盡管揍。以我倆的交情,我定然不會記恨你!”

蕭景曜眉頭一挑,看着福王一臉“快來感謝我”的神情,慢悠悠道:“那上書房其他夫子就難了。”

霸道福王,在線護崽。聽他話裏的意思,斥責打罵皇孫的,他都會記仇?

上書房夫子,危!

福王堅決不承認自己是不講道理的熊家長,跟着蕭景曜來到了上書房,再三讓夫子們盡管教,別束手束腳,轉頭就對小皇孫嘀咕,“要是有打罵你的,你千萬不能忍着,咱們不受那個氣!”

作為氣病了好幾個夫子的熊學生,福王覺得自己對孩子的教導完全沒毛病!

就是不知道正寧帝聽到後會不會再上演一出揍兒子活動。

蕭景曜今天給小皇孫帶來的是放大鏡。作為福王最喜歡的崽,小皇孫當然已經玩過了放大鏡。但在一衆枯燥乏味的文化課中,蕭景曜掏出個放大鏡,就足夠讓小皇孫眼前一亮了。

更何況,蕭景曜還不止掏出了一個放大鏡,他帶了兩個!

小皇孫的目光咻的一下就亮了,眼巴巴地等着蕭景曜給他講課。

蕭景曜果然沒有辜負小皇孫的期待,一點都沒有講小皇孫聽不懂的話,神色也很是和氣,不像其他夫子那樣板着一張臉,小皇孫頓時覺得,不愧是他皇祖父和父王都誇過的人,蕭夫子果然是個很棒的人沒錯了!

蕭景曜知道小皇孫肯定玩過放大鏡,微微一笑,“殿下肯定也玩過芥子鏡,但殿下知道芥子鏡是怎麽做出來的嗎?我們今天可以自己試着做一個簡易芥子鏡。”

小皇孫當即瞪大了眼,“我聽說芥子鏡要磨很久才能做好,我們今天真的可以做出來嗎?”

蕭景曜微笑點頭,“殿下不相信自己嗎?”

那必須相信!

小皇孫瞬間挺直了腰杆,“我能做到!”

蕭景曜遞給小皇孫一個放大鏡,讓他思考,“怎麽樣才能把東西放得更大?”

小皇孫是個機靈的娃,見蕭景曜手裏還拿了一個放大鏡,腦海中靈光一閃,“多疊幾個放大鏡!”

蕭景曜笑着把手裏的放大鏡遞給小皇孫,“這兩個放大鏡倍數不一樣,殿下看看哪個能放得更大?怎麽樣放能讓它們把東西放到最大?”

小孩子最喜歡動手實踐課了,小皇孫開開心心地接過蕭景曜手中的放大鏡,自己開始操作起來,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放得小的鏡放在下面,放得大的鏡放在上面!”

蕭景曜立即化身誇誇機,從不同角度将小皇孫誇了個遍。小皇孫哪裏受到過這種程度的誇誇誇,興奮得臉都紅了,又想起來皇祖父的教導,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矜持地坐在位置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蕭景曜。

沒錯,他就是這麽棒的小皇孫!

蕭景曜又讓他拿過一張紙卷成滾筒,當芥子鏡的鏡筒。小皇孫非常配合,蕭景曜怎麽說他就怎麽做,兩人齊心協力,調整了最佳位置,還一起觀察了一下蕭景曜讓人從外頭摘的一朵梅花花瓣。

肉眼看到的畫一份,簡易芥子鏡下觀察到的圖案再畫一份。

哇哦,還可以畫畫!

小皇孫更高興了,拿着筆認真地将這瓣好好畫了下來,畫得很有童趣,蕭景曜依然挑了個刁鑽的角度誇了一番,然後遞給小皇孫一個萬花筒,“這是臣讓公孫院長幫忙做的萬花筒,殿下可以玩一玩,思索一下這個萬花筒又有什麽奧秘。”

天啦,還有玩具!

小皇孫簡直要笑出聲,覺得這節課簡直太棒了,研究院真是個超級棒的地方,什麽神奇的東西都能做出來。

小皇孫好奇地看着蕭景曜,“我學這些東西,以後也可以自己做嗎?”

“殿下想做,當然可以親自動手試一試。”蕭景曜溫聲笑道,“但是這些東西,有專門的人才幫殿下做,殿下只需要知道這裏頭的道理,不被人糊弄住了就好。”

說着,蕭景曜還張小皇孫介紹了一下不懂數理化而慘遭詐騙團夥欺騙的皇帝。比如有被方士騙得團團轉,最終惱羞成怒将他們埋了的皇帝(始皇:???),還有遭遇老年詐騙,将女兒都賠給詐騙犯的皇帝(野豬:???),以及不懂煉丹原理,吃丹藥把自己吃得去見祖宗的皇帝(正寧帝:謝謝,有被掃射到)可見要是沒有學好數理化,再英明神武的皇帝,都會被人蒙蔽。

小皇孫聽得連連點頭,繃着小臉認真道:“我一定好好學,絕對不要被人騙!”

皇祖父說他是最聰明的小皇孫,他才不要被人騙得團團轉!

福王本來笑眯眯地在蹭課,聽完蕭景曜這話也十分有危機感。天啦,他對數理化也是十竅通了九竅,要是以後被騙了,肯定會被冷酷無情的史官給記下來,成為後世人警告後人的談資。

就像蕭景曜教導小皇孫那樣。

福王才不想當這個反面教材,但想想自己肚子裏的墨水,一直擺爛的福王難得有了危機感,決定以後都要偷偷來蹭找皇孫的課。

擺爛不可怕,社死就讓人頭禿,黑歷史成為後世人的反面教材,絕對不行!

福王,危!

蕭景曜在這邊的科學課并不多,勝在質量夠精,每一堂課都讓小皇孫眼神亮晶晶,覺得數理化真的是特別棒的知識,知道朝廷将研究院正式并入官方系統,小皇孫更是高興地拍他皇祖父馬屁,“皇祖父英明!”

正寧帝不由失笑,“你就這麽喜歡研究院?”

小皇孫板着臉,“他們做的東西,有用。那些研究員,也很有本事。皇祖父說過,要知人善任!”

正寧帝頓時哈哈大笑,摸了摸小皇孫的腦門,很是欣慰,“沒錯,要知人善任,你父王現在就做得很好。”

雖然全靠老天爺喂飯,但福王在用人上,是真的一點差錯都沒出過。

正寧帝高興之下,又将蕭景曜點為今年會試的副考官。

蕭景曜:“???”

薅羊毛也不帶這麽薅的,一份工資三份工作,封建統治者,恐怖如斯!

這一次的主考官是胡閣老。據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監國人員的內部消息,李首輔年事已高,有意上書致仕,正寧帝更屬意讓胡閣老接任首輔之位,所以特地點了胡閣老為這屆會試的主考官。

會試主考官是所有進士的座師,名利雙收,所有人都盯着這個位置。

蕭景曜本來覺得會試和自己沒關系,自己只要開開心心招待進京的餘思行,好好看看他的文章,然後再給他和顧希維來個考前沖刺,等着他們金榜題名的好消息就行。

誰知道正寧帝一道聖旨,徹底打亂了蕭景曜的安排。

什麽都別說了,收拾收拾東西進貢院待着吧。

會試出題開考前,考官們都要搬進貢院,不許和外界聯系。

若是家中有親人要下場的,都要回避,不能做考官。妻兄不在此列,蕭景曜想拿顧希維今年下場之事推辭掉副考官的位置都不行。

這一屆的考官,當真是金光閃閃。

主考官,閣老之一,即将成為首輔的胡閣老。

副考官,六元及第的傳奇狀元,位列三品的大理寺卿蕭景曜。

還有三位同考官以及五經考官,都是翰林院中的翰林,履歷也十分唬人。

比如那位神采奕奕的中年山羊胡,正寧元年的狀元。

他旁邊那位胖乎乎宛若彌勒佛的翰林,正寧三年的狀元。

狀元含量極高,最低都是傳胪起步,沒考個全國前五,都沒資格進這個考官團。

放眼望去,一步一狀元,三步一探花,豈不是金光閃閃,要閃瞎考生們的眼?

蕭景曜跟在胡閣老身邊,決定出題都聽胡閣老的,自己只來刷個履歷就行。等到判卷的時候,自己再從中看看,有沒有得用的人才。研究院都并入朝廷了,公孫覃也成了五品官,從進士中薅點數理化人才,不過分吧?

點亮科技樹,人人有責!

興沖沖趕到京城準備和蕭景曜來個多年好友重聚京城的感人場面的餘思行自然沒有如願,得知蕭景曜成了這屆會試的副考官,餘思行更是感慨萬千,當年他和蕭景曜還是同窗,他甚至還是蕭景曜的師兄,結果現在蕭景曜都成了他的考官了!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簡直大到令人難以置信。

餘思行很是為蕭景曜高興,拒絕了蕭平安請他去蕭府的邀請,免得給蕭景曜惹來非議,自己住進了會館中。

而後,蕭景曜當初寫的那一份科舉資料,瞬間又賣斷了貨。

小皇孫:蕭夫子棒棒,研究院也棒棒!

福王:我橫看豎看,都覺得自己成為後人嘴裏的反面教材的可能性非常大。

考生們:買買買,沖鴨!

蕭景曜:讓我康康數理化人才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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