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Chapter 8
外面天氣陰沉，雨滴落在陽臺，窗戶上的聲音清晰入耳，越發顯得房間死一般的寂靜。
閃電嗅着地板，一點一點尋到了江遇身邊，拱着圓鼓鼓的身體笨拙的往江遇懷裏爬。
江遇抓住閃電的兩條小短腿，将他提着放到了腿上。
顧舟側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少年穿着紅色衛衣，輕柔小心的抱起小狗，手指修長白皙，随着動作露出的骨腕，瘦削似稍稍用力就能捏斷，他喉結微微滾動，張口，聲音已經恢複到了以往的毫無溫度。
他一貫習慣僞裝，待人禮貌溫和，從不至于像面對江遇這樣，一身的利刺，恨不得拒人于千裏，又到最後關頭偃旗息鼓。
“你現在回去嗎？我可以打電話叫一輛車來。”
江遇揉閃電的動作頓住了，一臉震驚的瞅向窗外，此時雨勢更大，偶有一兩聲雷鳴閃電交至，雨滴砸在陽臺上，江遇懷疑自己如果站在外面，都有可能被砸出來一個窟窿，“你叫！你能叫來我就立馬走。”
老子似乎樂意待這裏一樣！
顧舟把剛掏出來的手機反扣在了床沿邊，沉默的看着江遇。
江遇被盯的頭皮發麻，拿出手機就要自己叫，顧舟抓住了他的手腕，“算了，等會兒雨小了再回去。”
“你會下棋嗎？”
江遇機械的應了一聲，當看見顧舟不知從哪裏找出來一副象棋的時候，江遇臉上的表情難得有點繃不住。
顧舟将棋盤鋪開，黑紅二色棋子列放于楚河兩界，“如果不會，我可以教你。”
“除了不精，沒有不會。”江遇手指按住中間的兵，向前推進了一步。
顧舟唇角勾着一抹笑，移動手邊的棋子，“雖然有些遲了，但欠你一句道歉。”
“什麽？”江遇猛然擡起了頭。
“八月二十六日，我去莊園的第一天，那天你落水了，當時我該救你。”顧舟低頭認真的看着棋盤，語氣随意，“八月二十九日醫務室，那天的話語本不該說，剛才，應該吓到你了，都應給你道句謙。”
“你當時為什麽不救我呀”
顧舟走了一步棋後，回答道：“你落水的動靜太大，根本就不需要我多手，阿姨已經發現在叫人了。”他頓了下，補充道：“下次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救你。”
“你還想有下次！”江遇都懶得計較他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聊天方式，郁結于心，手中的棋子更是被顧舟吃得七七八八，“你沒有抓住重點，你确實應該給我道歉，但不是為這些。”
他扔了一個小兵試圖保住“車”，顧舟指尖微動，轉手走了別的棋子。“那……就謝謝你。”
“要謝我實際一點。”江遇點着棋盤上的棋子，“容我悔步棋，或者回去住。”
顧舟把已經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去，“你悔吧。”
江遇麻利的退回了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的馬，“我今日若贏過你三盤，你回去住。” 顧舟沉吟了許久 ，“好。”
昏暗逼仄的小房間裏，江遇與顧舟下了半下午的棋，簡簡單單的贏過三盤，要比江遇以為的難許多，第三盤的贏勢已向江遇傾斜，他認真的對待這決定性的最後一盤棋。
兵馬圍住黑方“将”之時，他曲了曲腿，挺直了脊背。
變故來的猝不及防，江遇還沒來得及出手阻止，閃電已經踩上棋盤，非常自然的爬在了棋盤中央，把自己縮成了毛絨絨的一團，烏黑的圓眼鏡在二人身上掃了一圈之後，非常沒有眼力勁地閉上了眼睛，睡得相當舒服。
二人面面相觑，顧舟的眸光閃了閃，從地上站了起來，移步到窗戶往外眺望，雨不知在什麽已經完全停了，夕陽染紅了天際，小區花園旁的空地上，還殘留着幾方水灘，幾個小孩子穿着五顏六色的雨鞋在下面嘻戲玩鬧。
江遇癱坐着沒有起身，盯着顧舟的動作，“雨停了。”
顧舟轉過身，“收拾一下，應該快過來接我們了。”
江遇哦了一聲，從地毯上站了起來，腿已經曲麻，身子微微搖晃，他踢了踢腳，才覺得全身的血液可以自由流通，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你就那麽不樂意回去住”
“江遇。”顧舟從窗臺走到江遇面前，低頭看着地毯上散亂的棋局，“三盤棋你還沒贏夠。”
“最後一盤是勝負還沒有定，但就算我贏了，你會回去嗎？”江遇步步緊逼。顧舟迎上了江遇的視線，“我會。”
“下次接着繼續。”江遇彎腰撈起閃電，就往外走。
顧舟鎖了門，跟在江遇身後，樓道很窄，夕陽的一抹餘晖透過窗戶灑進樓內，二人的影子交疊輝映，拉的極長。
他們剛下樓，顧亭雲就開車到了樓下，跨步出來看見江遇懷中抱的小狗，一臉的訝異，“怎麽帶了閃電”
“今天顧舟帶閃電出來，我看着喜歡就跟顧舟讨了，打算帶回去養，那邊有阿姨，也方便照顧。”
顧亭雲的眸光掃向顧舟，很快又收了回來，點了下頭，“上車吧，夫人今天回來的早，已經到家了。”
江遇應了一聲，就上了車，顧舟随後跟上，就坐在了他旁邊 。
車子發動，江遇一手環抱着閃電，一手劃着淘寶，用胳膊輕輕撞了顧舟一下，“你看？那個狗窩好看。”
顧舟勾頭去看江遇的手機，他要比江遇高許多，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的落在他脖間，江遇不适的側了側身子，耳根微微發熱。
顧舟伸出指尖點了其中一個橙色的狗窩，“這個挺好的。”
江遇不知不覺已經将身子貼上了車窗，車內空間很小，剛下過雨的天氣悶熱的無法呼吸，他一邊提交了立即支付，一邊放下閃電摸索着搖下一些車窗。
瞬間吹進來的涼風，讓他輕松了許多，低着頭一口氣把可以想到該買的東西全買了。
顧舟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側着頭似乎看着窗外，又似乎看着低頭瘋狂清淘寶的某人。
餐桌上的飯菜已經準備好，江宛卿踱着步子向門口觀望了許多次。
很難一家人團團圓圓吃一頓飯，顯然江宛卿特別重視，以前不是江宛卿加班就是秦知醫院有事，她隐隐約約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兩個孩子可以互相接受，兄友弟恭，遠比讓顧舟接受自己，或讓江遇接受秦知來的重要。
秦知從正在看的書中擡起頭，看了一眼江宛卿，抿了抿唇，就又翻了一頁。剎車聲打破了寂靜，顧亭雲将車停在了外面。
江遇抱着閃電從車上下來，轉手就接給了旁邊站着的阿姨，“你帶它去洗個澡，然後喂些東西。”
江宛卿目送着阿姨将小狗抱着離開，疑惑的看向江遇，“這小狗哪裏來的”
“我跟顧舟讨的，挺可愛吧。”江遇笑嘻嘻的挽上了江宛卿的胳膊，扯着她往飯桌前走。
“多大的人了，還想一出是一出。”江宛卿無可奈何的任江遇将她按坐在了椅子上，突然的殷勤，差點讓她招教不住，“明天我讓阿姨出去買些小狗會用到的東西，還需要去辦張養狗許可證……”
“好的，媽。”江遇打斷了江宛卿的絮絮叨叨，“該買的東西我已經買了，等下我讓顧舟看一下，還需要添加什麽”
“好。”江宛卿招手讓顧舟坐下 ，“先吃飯，應該都餓了”突然她似才發覺缺了一個人“亭雲呢”
秦知的目光穿過窗戶，外面是一棵蒼翠的大榕樹，夕陽下枝葉繁茂，黑色的吉普從樹下駛過，徑直出了院子。 “他出去了。”
江宛卿聞言身子僵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給顧舟碗裏夾菜，帶着點小心翼翼，“我又忘記了，公司還有事情，亭雲必須回去一趟，等會兒就會回來。”
江遇提起的筷子頓在了空中，眸光掃過桌上的飯菜，他與母親口味都偏重，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飯桌上的菜将近一半的都變得比較清淡，變化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突然發覺出來，他甚至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似乎原本一直都是這樣。
顧舟僵硬着道了句謝，吃得很快，風卷殘雲般匆匆吃完，就推開椅子，上了樓，“阿姨，我吃飽了，先上去了。”
江遇用筷子戳了一下還剩大半碗的飯，扔下筷子，也匆匆跟了上去，“媽，你們慢慢吃，我也飽了。”
“小遇！”突如其來的變故，江宛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江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二樓樓梯，她瞅着江遇的飯碗，一臉憂心，“怎麽吃這麽點，晚上又胃不舒服怎麽辦”
“随他們去吧。”秦知給江宛卿碗裏夾了一塊魚肉，安撫性得示意她不用擔心，“待會兒我給他們煲點湯。”
江遇擡起敲門的手，在空中停頓了許久，又放了下去，他剛轉身離開了幾步，又返回到原來位置，擡起手，深呼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剛準備敲門，突然背後有人喚了他一聲。
“少爺。”阿姨抱着閃電在江遇身後站了許久，終于疑惑的問了出來，“你是打算進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