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Chapter 11
“牧河……”蕭一池喚了一聲。
“幫不了,滾。”牧河推着蕭一池就往外走。
“牧河。”江遇制止了他的動作,“好,我會去說清楚。”
一縷清風吹來,打亂了江遇額前的碎發,三個人中間他最矮小,卻最不容忽視,聲音穿透空氣,“蕭一池,這件事我一定會去做,不是因為你今日來找我,而是趙易确實冤枉。”
說罷,徑直從二人身邊離開,經過顧舟時也沒有多做停留 ,雷磊一肚子的疑惑想問,目送着江遇走遠,咽了口唾沫,也沒有問出來。
江遇坐在操場外的臺階上,灌了好幾口礦泉水,水瓶上是細細的冰霧,鈴聲還沒有響,操場上的同學七七八八已經來的差不多,湊在各自班級集合的地方。
牧河轉了一大圈,才找到他,有些氣喘籲籲,“你咋跑這來了太難找了,你不知道一大操場人都穿着綠色迷彩服,找個人就跟刮彩.票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你叫住的那個人是誰”
“幫我請個假,等下鈴聲響了,我要去趟校長辦公室。”江遇笑盈盈的活動了一下筋骨,站了起來。
牧河啊了一聲,“我陪你一塊兒去。”
“不用了,我很快應該就會回來。”江遇拿着礦泉水瓶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箱,握着帽檐揮了揮,“回去軍訓!”
另一邊,體委扯開了嗓子在點名,連叫了幾聲江遇的名字,牧河看着已經消失的身影,無奈轉身向集合的地方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到到到!先別記名字。”
教室辦公樓旁的樹蔭下置着幾組石椅石凳,上面覆着薄薄的灰塵,不是萬不得已,除了老師,基本沒有人來這裏。
樓道內很靜,江遇一步一步爬樓梯,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在五樓的紅漆雕花門前,江遇停下了步子,剛準備喊“報告。”
發現門虛掩着,傳出一個女人的哀求聲,“校長,學校怎麽罰他都可以,我回去也會好好教訓他,但真的不能開除,這開除了孩子的一輩子就完了……你再想想辦法啊這……開除了可怎麽辦”
江遇怔愣在了當場,手腳一片冰冷,眼前的門似有千斤重,一時不知要如何推開它。
校長的聲音平和緩慢,“教務處那邊還沒有決定,暫時不會開除,我們還在調查,你先帶孩子回去休息幾天,我們有結果了會通知你。”
“校長,這有結果了,不就是确定被開除了?那還有回旋的餘地嗎?學校通融通融,記他處分,怎樣都可以能別開除嗎?”
“趙易母親,這件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有規章制度,一切情況都要按校規來,就算我有心想幫幫孩子,卻也沒有辦法。”
校長話音剛落,江遇就朗聲喊了一句,“報告。”
辦公室寂靜了兩秒,才聽到校長說:“進來。”
校長是個中年男子,稀疏的頭發黑白交錯,還微微有些謝頂,衣着簡樸,親和溫厚,坐在辦公桌後的黑色真皮沙發上。
女人四五十歲模樣,面容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還要顯得衰老,形容哀戚,緊緊的拽着比她高了半個頭男生的手,愣神的看着走進來的江遇,話音卡在喉嚨裏,有些無所适從。
江遇站道了辦公桌前,自報家門,“校長好,我是高二(8)班江遇。”
校長溫和的看着他,眼角堆滿了皺紋,“正好,剛準備讓人去叫你過來一趟,現在兩人孩子都在這裏,都說說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擺手示意趙易也站到江遇身邊,“都實話說,不必怕什麽,學校會秉公辦理,不會委屈了你們。”
趙易狠狠得瞪了江遇一眼,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女人紅了眼角,急急的連拽了趙易的衣角幾下,壓低了嘶啞的聲音,“快說啊……快給校長說,你沒有打架。”
辦公室內窗明幾淨,淡綠色的床簾輕輕晃動,校長揣着雙手放在辦公桌上,微微擡了擡下巴,“江遇,你先說。”
“趙易當天确實沒有向我動手,是我打了他,若要罰,也該有我一份。”
平底驚雷般,女人霎時像被人掐住了喉嚨,震驚的看着江遇,沒了後話。
趙易張口愣了愣,把聲音吞了下去,他的牙齒咬的嘎嘣響,卻無可奈何,悲憤羞辱般惡狠狠的盯着江遇,卻被他母親用力按住了胳膊。
江遇毫不懷疑,若不是如今情況不允許,他一定會撲上來。江遇向前走了一步,在趙易面前站定,“有什麽恩怨,我們可以解決,犯不着拿是否開除開玩笑。”
“你少假惺惺,我不需要!”趙易被唬住了兩秒,瞬間反應過來,就嗆了回去。
“我打就打了,沒打就沒打,我不需要你給我平冤昭雪,這破學校不分青紅皂白,上不上都一樣。”
女人哭罵着試圖堵住趙易的嘴,讓他少說幾句,眼看着事情有轉機,卻沒想到兒子是個犟骨頭,倔脾氣。
江遇手癢,忍住了。
校長撐着胳膊,眼前鬧哄哄的一幕并沒有讓他眼中的情緒波動幾分,“你們說的,我都會保留意見,教務處會調查處理好,趙易你呢說說當天發生了什麽”
“我說的話,你們又不信,還要我說什麽”
校長嘆了口氣,卻并未動怒,“趙易,學校是個神聖的地方,公正嚴明,每一個老師都會努力保證不讓任何一個學生蒙受不白之冤,你先随你母親回去,在家待幾天,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不要聽信幾句空缺來風的話,就對學校對老師失去信任。”
趙易漲紅了臉,冷呵了一聲,轉身把門踢的哐當響,直接下了樓。
趙易母親連連道歉,慌忙跟了出去。 門虛虛晃了幾下,半遮不掩的停了下來,透過門縫,是空蕩蕩的潔白走道。
校長向江遇擺了擺手,“去吧,去軍訓。”
校長的語氣軟綿綿的,但不容忤逆,江遇擡步也跨出了辦公室,将留着的門縫關嚴實。
少年背靠着石桌坐在石椅上,仰頭看着操場上正在軍訓的學生,枝葉間落下光影,灑在他的眉眼上,側顏立體漂亮,身形孤寂,無端生出一陣落寞感。
江遇站在教室辦公樓的玻璃門內看了許久,胸腔裏像壓着一塊怪異的石頭,悶悶的,但并不特別難受。
“顧舟……”他輕輕呢喃了一下名字,總覺得有些感情在悄悄變味,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已經開始。
他緩步走了過去,盡量保持與往常無異,“你怎麽在這裏不上課嗎?”
顧舟聞聲轉過了頭,看着他的眼裏含笑,“幫老師到這邊交些東西,順便等你問問情況,怎麽樣了”
江遇遲緩了幾秒,心跳有點快,“哦……已經說了,可能還需要幾天,才會有結果。”
到操場和格新樓的成化路并不長,兩側植梧桐樹,四周寂靜,只有操場上學生的吶喊聲,整齊劃一,地動山搖,每個人似乎都在拼命喊破嗓子。
少年的感情,猝不及防,橫沖直撞,影子交依,一條路就能走成歲月漫長。
在交叉路口,臨分開時,顧舟問,“蕭一池的話你會聽嗎?”
“不會。”江遇答。
顧舟訝然,還沒有回過神,江遇已經奔跑着,消失在了紅色的跑道上。
九月的天氣陰沉變換,烏雲罩了天空,雨水嘩啦啦的就來。
在教官的一聲“解散”裏,學生抱着東西倉皇四散,江遇沖進接他的車裏時,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
司機關心的給了他一條毛巾,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和他拉家常,“我兒子也是和你一般大,每次出門讓他帶傘,他都嫌麻煩不帶,你看九月這天氣,一天一個樣,萬一淋濕感冒,不但影響上課,身體也跟着遭罪……”
車窗外雨勢漸大,雨滴砸在車玻璃上的聲音清晰入耳,江遇擦頭發的動作頓住了,急忙問,“等一下,現在幾點了”
司機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五點十分,怎麽了?”
“能等一下嗎?我們六點回去,今天周五,還需要等一個人。”
司機有些為難,“夫人吩咐現在送你回去,換好衣物,晚上濱河上苑,羅老爺子有場壽宴,你父親六點會過來接你,我現在送你到家,然後再過來接顧少爺,也是來得及的。”
江遇遲疑了兩秒,“好。”他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歪坐着,揉了揉太陽穴。
雨水順着車窗玻璃滑落,朦胧的雨幕外,什麽也看不清,江遇回家就直接上樓換好了阿姨準備的衣服。